每一個不想工作的人,都在等一個半夜敲門的女妖精

「人神共奮說紅樓」系列之18:兩個為科舉所困的作家,如何使用他們的「陽具之筆」?

「不想科舉」的賈寶玉的人生理想是什麼?

工作只是人生諸多苦難中,相對不那麼苦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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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2017年就要過去三分之一的時候

不是我開頭就掃大家的興,你們造嗎?再過幾天,2017年就要過去三分之一啦!

不知道大家的年度目標完成得如何了?加薪200%、拿到20%期權、泡上前台的長腿妹子或企劃部剛剛回國的董事長二公子,這2017年的三大年度目標,哪一個實現了啊?別告訴我,龘字還沒一點呢。

我知道,三分之一的朋友開始安慰自己了:不是還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嗎,接下來快馬加鞭,把失去的時間追回來——從5月1日……,噢,小長假?還是4號吧……,青年節?不好,還是5號……,啥?周五,不好不好……,就5月8日,好吉利的日子,就這天正式開始吧。

另外,三分之一的朋友開始修改年度計劃:加薪200%改成「加班到二點」、拿到20%期權變成拿到「行政部生日幸運大獎」、「交個女朋友」也變成了「還是養條狗」。這就對了,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嘛。

最後,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比如我,直接開始懷疑人生,思考一個想當嚴肅的問題:我們為什麼要工作?為什麼要完成這個TMD年度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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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不想工作」,寶玉的「不想科舉」

對於現代人而言,工作就是要把自己裝進寫字樓的格子間里,對於古代的讀書人而言,工作就是把自己送進科舉考場的格子間里。南京夫子廟江南貢院的科舉考場去過嗎?古人考試一呆就是三天,你要進去感受一下,你也會想:欸媽呀,又要加班了。

這就像平克弗洛依德在《迷牆》里唱的:「歸根到底,你只是牆上的另一塊磚。」

我們的「不想工作」,就像《紅樓夢》里的賈寶玉「不想科舉」一樣。

賈寶玉不但不喜歡「考舉人進士的」,就連「會會這些為官作宦的,談講談講那些仕途經濟」都一併討厭上了。湘雲勸了他幾句「應酬事務」,他就立刻給人家姑娘臉色看:「姑娘請別的姊妹屋裡坐坐風,這裡仔細髒了你的經濟學問」。

只有黛玉從不勸他,所以他常跟林妹妹說,「只有咱倆是一條心的」。

曹公到底跟科舉仕途有什麼深仇大恨?恐怕是有的。曹家被抄後,他的生活日漸困頓,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也就是說,這個大文豪,連個秀才都當不了。原因嘛,有人說是他獲罪官員後代,政審通不過,不讓考;也有人說,他生性厭惡八股文,反感科舉考試。

紅學家說,《紅樓夢》是曹雪芹的半自傳體小說,賈寶玉就是曹公的代言人,所以寶玉的「不想科舉」原因,應該在這兒。

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說的「筆就是陽具」,後人給寫了下聯:寫作就是手淫。難怪曹公在書里說,賈寶玉是天下第一意淫之人。

然而,一個優秀的作家想要進階為偉大的作家,就要超越自己吐槽的慾望,超越自己的「陽具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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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里書生們的理想人生

還是先來看看另一個被科舉所困的作家——蒲松齡,就因為思想境界差了點兒,沒能走出索緒爾的「陽具論」。

也許是《聊齋志異》的女性形象寫得太好,相比之下,那些名篇的男主人公很容易讓讀者得「臉盲症」,不管是張生還是李生、尚生還是夏生,都是下面的這個書生:

雖然他很窮,可是他讀書讀得也不咋滴啊;雖然他堅信妹子會自動找上門,可是,活見鬼了,美女真的半夜找上門了。

此時他的腦海里冒出了兩個小人,第一個小人引誘他:「快上!也就是個狐仙鬼妹什麼的能看上你了!」另一個小人警告他:「聽它的沒錯!」

一夜交歡之後,故事完全打破了TVB、好萊塢、日片韓劇的一切套路:一日,三餐,美女上下負責供應;掙錢,養家,美女統統自帶外掛;想讀書,美女陪著他,有仇人,美女保護他;看上了新歡,美女還會負責騙到家裡來。

直到給他生了一串葫蘆娃,紅顏不再的美女才告訴他:十年報恩,今朝一別,再無相見之日也,相公,讓我們最後一次啪啪啪吧……

「醒醒啊,蒲公,你這次考試,又雙叒叕……落洛駱絡……榜磅滂旁啦!」

19歲就拿到「縣、府、道」考試三個第一名的蒲松齡,此後五十多年的人生,猶如中了「負彩」,開了「負掛」,連續十次鄉試落榜。就像王小波說的:「當你中了第一道負彩,就會有第二道、第三道隨之而來」。

王小波還說:「人中了一道負彩之後,馬上會產生想中個正彩的狂想。」這個「正彩幻想」,就是索緒爾的「陽具之筆」,就是《聊齋志異》里花妖狐怪,一個個既提供美麗妖艷,又負責柴米油鹽。

而「不想工作」的念頭,就是職場人「負彩人生」的一道「正彩幻想」。

十年前有一部很火的電視劇,叫《奮鬥》,它的大部分情節剛好跟名字相反——其實我們不想奮鬥。

看看人家米萊是怎麼跟陸濤說的:「我要你去找掙錢少,但是清閑的工作,天天跟我泡在一起,看電影,去迪廳,看展覽,接著過學校的生活。把這種生活能延長多久就延長多久,把每個月掙的錢花到只剩最後一塊,然後分頭回家蹭飯吃。沒有公司,沒有什麼需要解決,沒有應酬,沒有別人,只為自己活著,我為你,你為我,你知道嗎?」

導演,這樣的姑娘還有嗎?請給我一打……,啥?只剩下充氣的了?……

4

賈寶玉的人生理想

《紅樓夢》是曹公的「正彩狂想」嗎?一開始是的。

書的開頭,就有一段賈雨村對賈寶玉的評價,賈雨村在書中是一個很不堪的人,所以這段奇論,就是曹公自己跳出來,直接告訴讀者,他寫賈寶玉這個形象的意義。

他想寫這樣一類人:上不能為仁人君子,下不能為大凶大惡,但又完全不同於芸芸眾生,這類人在歷史上出現過誰呢?曹公打開了他的點名簿:

開始點名啦!許由、陶潛、阮籍、嵇康、劉伶、王謝二族、顧虎頭、陳後主、唐明皇、宋徽宗、劉庭芝、溫飛卿、米南宮、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倪雲林、唐伯虎、祝枝山,還有女生哦,卓文君,紅拂,薛濤,崔鶯,朝雲等等

同學們,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同一個班上嗎?

因為你們都不喜歡工作,都是干一行不愛一行:你們做官的整天想回去種田、做大臣的玩音樂搞藝術、做皇帝的寫詩編舞畫畫、做秀才的賞花賞月賞秋香……

為什麼今天要點名?因為班上來了一位新同學——賈寶玉,大家鼓掌歡迎,歡迎他加入你們的行列!

曹公是有志向的,「不想科舉」的賈寶玉追求的是更高的人生意義,但他又只是一個十五、六的小孩子,能做的事太有限了,所以,曹公給賈寶玉安排了兩人個談得來的男性朋友,作為賈寶玉的「正彩幻想」,實現他無力實現的理想。

一個是蔣玉菡,忠順王府戲班的名角,在寶玉的幫助下逃跑,他是寶玉的第一道「正彩狂想」,為自己無法逃脫的家族悲劇,意淫出一條自由之路。

另一個是柳湘蓮,一個江湖豪俠,天天萍蹤浪跡,紅樓夢「第一酷哥」,這一道「正彩幻想」,附著寶玉的靈魂,跳出了那個深宅大院。

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兩個人都是現代白領眼中典型的「彼岸生活」形態。一個逃離了萬惡的經紀公司的自由音樂人,追求自己的音樂理想;另一個是走遍天涯的背包客,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這到底是曹公有現代性呢?還是我們的那些小哀怨代表了永恆的人性呢?

當然,如果說《紅樓夢》是曹公用文字來批判現實生活,那就太小看他了。曹公寫著寫著,就超越了「自傳體」的限制,往更宏大的主題,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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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工作」只是人生暫時的幻滅

這本來是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故事,鐘鳴鼎食之家,生計不愁,大哥賈珠品學兼優,承擔了科舉從政的重任,寶玉根本不需要科舉,你看誰逼過賈璉讀書了嗎?

可曹公偏偏為寶玉的「不想科舉」,設置了重重障礙:

賈珠死了,賈蘭年幼,寶玉瞬間成了賈政的「長子」,這一來,問題就大了。

你不想科舉,不想八股?可現在家族轉型的重任,就落到了你身上了。你不想跟「為官作宦的」談些「應酬事務」?No problem,賈府馬上就要敗了,你眼中的那些「祿蠹」,人家會理你嗎?

想當和尚早早解脫?哪有那麼容易,人世間的繁華,你享盡了,人世間的苦難,你還沒有嘗遍呢!

這個世界有比科舉更痛苦、比四書五經更無聊一百倍的東西嗎?看看《紅樓夢》87版電視劇的結局吧,賈寶玉既不會出家,也不會中舉,而是淪為乞丐。大部分紅學家認為,這比高鶚的版本,更符合曹公的原構思:

最後一集的中秋夜,寶玉提著黛玉留給他的一隻花燈,走在橋上,湖上飄過來一隻吹吹打打的花船,船頭的歌伎正是讓他「談講談講那些仕途經濟」的史湘雲。

佛曰,一切皆苦,苦是恆常,樂是剎那。就算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過是一個輪迴的結束,另一個輪迴的開始。

你看,無論是「不想科舉」,還是「不想工作」,都只是人生暫時的幻滅感——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放棄是容易的,但放棄之後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夢醒了,還是無路可以走。

相對而言,工作,還算是人生諸多苦難中,不那麼苦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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