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句話據說是出自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的口中。這句話在遼末的亂世中似乎成了一句咒語，牢牢的籠罩在遼宋軍隊的頭上。隨著以女真為主的金軍在戰場上屢戰屢勝這句話似乎成了金玉良言。而女真軍隊也了一個神話。到了明末，這句話又重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而這次的敵人也被稱為女真。但仔細考察，卻發現現實的情況與我們的想像大相徑庭。努爾哈赤的女真軍隊真正出現以強軍的面貌出現在人們面前是古勒山之戰。

萬曆十年，一向忠於明朝的哈達首領王台病死了。王台一死，曾經「控弦之夷凡萬餘人」《萬曆武功錄》哈達部迅速進入爭奪最高權力的內戰之中。作為女真各部族的仲裁者明朝自然是要適時的對於女真內部進行干預。李成梁和遼東巡撫李松的主張是扶持王台之孫歹商為哈達的首領。而與此同時遼東又發生了明朝利用「市圈計」誘殺葉赫首領的事件。遼東局勢看似已經風平浪靜了，但是危急卻依舊存在。首先是哈達部的酋長並不完全認同明朝的冊立，所以歹商的叔叔對於首領之位虎視眈眈。而葉赫部同樣不穩，葉赫首領的兒子們正在舔舐傷口。這時歹商的叔叔與葉赫部仰加奴和逞加奴的兒子們會合蒙古人進攻歹商。歹商抵擋不住，向明軍求援，明朝遼東巡撫顧養謙認為必須在女真中樹立起為明朝效忠的典型，對於一向忠於明朝的哈達部要給以堅決的支持。認為「誅二酋，以安歹商，報王台之忠，竦四夷之觀望」於是發兵葉赫，在明軍的武力威逼之下，葉赫只有服軟，向明軍投降。明朝順利的實現了和南北關的戰略。而在兩個部落衝突之時，努爾哈赤卻精明的參與其中。當時努爾哈赤迎娶虎爾罕之女為妃與歹商成為親戚。而歹商也與努爾哈赤關係極為密切。但這時情形發生了變化。萬曆十九年正月歹商被葉赫首領卜寨所殺，葉赫這時與哈達結為同盟，準備攻擊努爾哈赤。葉赫先禮後兵那林孛羅派使者前去努爾哈赤老巢費阿拉索取土地，努爾哈赤義正辭嚴的拒絕了葉赫的無理要求。這時葉赫決定再次派使者前去施壓，這次是葉赫，哈達，輝發三部聯合派遣使者。葉赫使者極為狂傲給了努爾哈赤三個選擇，一是被我們三部瓜分，一是直接歸附，第三是我們興兵來戰。在最後驕狂的說我能入爾境，爾安能蹈我地耶？努爾哈赤當然是憤怒的進行回擊，認為葉赫首領為無用之輩，而自己是沙場老將，想什麼時候進入葉赫就能進入。在最後努爾哈赤不忘對葉赫首領進行一番諷刺，對葉赫使者說我的祖，父死了明朝給我敕書，馬匹。而你們父親死了，明軍連屍骨也不給你們。你們連父親屍骨都未曾收斂，又何敢大言討伐我。隨著這番言論的發表，談判徹底破裂。

既然談判不能解決，那就只有在戰場上見了。萬曆二十一年六月，葉赫糾集哈達，哈拉，輝發，四部聯軍進攻建州，劫掠了建州戶布察寨。努爾哈赤帶兵前來抵擋，這時四部聯軍已經撤退了，努爾哈赤怎麼能白白吃虧呢！於是攻入哈達境內，直抵富爾佳齊寨，哈達部貝勒孟格布祿帶兵支援。與努爾哈赤的建州軍相遇，努爾哈赤決定進行伏擊作戰。命令建州軍主力向後撤退，努爾哈赤自己斷後。但哈達軍也很強悍，哈達前鋒突然趕到，一個騎兵持刀向努爾哈赤砍過來，努爾哈赤連忙回身射箭，射中那名騎兵的馬腹，這名騎兵被射倒，但其他的哈達士兵也趕到了，三名哈達騎兵向努爾哈赤射箭，努爾哈赤連忙閃避，但這次運動幅度太大，努爾哈赤也差點被摔下戰馬，所幸努爾哈赤馬術過人，用右腳踩住馬鞍，沒有被摔下，這時安費揚古也前來支援，將三名騎兵斬殺，努爾哈赤在得到支援時連忙張弓射擊孟格布祿，而孟格布祿卻沒有努爾哈赤的好馬術，被射落下馬，最後靠著僕人將戰馬給他才逃回。努爾哈赤此戰斬殺敵軍十二人，繳獲鎧甲六副，馬十八匹。首次交鋒努爾哈赤小勝一局。

但葉赫和哈達部也並沒有受到大的損失，這年的九月份以葉赫貝勒卜寨、納林布祿為首，糾集哈達貝勒孟格布祿、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輝發貝勒拜音達里四部，長白山朱舍里、訥殷二部，蒙古科爾沁、錫伯、卦爾察三部，共九部，結成聯盟，合兵三萬，分作三路，向建州費阿拉發起攻擊。由葉赫貝勒統率的九部聯軍，自青龍山西麓三道關即扎喀關東進。努爾哈赤對於這次作戰早有準備，並沒有急於與聯軍進行作戰，而是收縮兵力，大量派出偵查人員到聯軍的行軍路線周圍進行監視偵查。葉赫軍隊行軍完全沒有紀律，大晚上在渾河北岸舉火煮飯，建州軍的偵查騎兵很快就獲知了葉赫軍的方位，並迅速報告努爾哈赤：葉赫軍夜渡沙濟嶺，奔向古勒山而來。努爾哈赤迅速召開會議，認為我軍如果星夜出擊只會使建州民眾士氣動搖，不如等天明之後再出擊。說完部署之後努爾哈赤就回到府中酣睡。到了天明之時努爾哈赤率諸王大臣祭拜堂子以鼓舞士氣。這時建州的偵騎再次回來報告抓到一名葉赫的士卒，獲得了此次聯軍的數目是三萬人。聽到這個數目時所有大臣都聞之色變。這時努爾哈赤又對建州大臣解釋道：敵軍雖多但是組織混亂，頭目眾多。而我們組織嚴密協同一致，未必不能戰勝敵軍。努爾哈赤早先就在建設防禦工事，九部聯軍首先攻擊的是扎喀城，但是攻擊多時都沒取得進展，在攻擊扎喀城不勝利之後又進攻黑濟格城，也沒取得成功。而努爾哈赤的建州軍主力卻隱藏在扎喀以東的郊野，而九部聯軍也獲得了努爾哈赤軍隊趕到的消息，遂決定停止進攻，準備明天的決戰。第二天清晨，努爾哈赤迅速帶兵爬上古勒山，在山上看著九部聯軍攻擊黑濟格城，但九部聯軍進攻多時依舊沒有取得進展。努爾哈赤這時看準時機命令巴圖魯額亦都率精騎百人，徑沖向九部軍陣，這時九部聯軍迅速改變方向防禦額亦都，額亦都在這之前得到努爾哈赤的命令，迅速由側擊變成引誘。聯軍這時果然上當，追趕額亦都而來。而努爾哈赤的建州軍在山間設置大量的障礙使的九部聯軍只有打亂陣型才能進行追擊。看到聯軍隊形混亂，努爾哈赤命令軍隊發起逆襲，建州軍迅速從山間衝出，額亦都也率眾反衝。九部聯軍一時被建州軍擊敗，向後退卻，而葉赫貝勒卜寨看到前軍退卻，連忙揮刀督戰，帶兵衝過去，而這時一個戰場上的障礙物將葉赫貝勒的戰馬撞倒，葉赫貝勒被摔下戰馬，這時一名後金士卒衝上前去將卜寨斬殺，而在這時在後面的納林布祿貝勒看到自己的兄長被斬殺大驚之下暈倒在地，葉赫軍亂成一團，連忙抬起納林布祿貝勒，包裹卜寨的屍體調轉馬頭，奪路而逃。看到九部聯軍中主力的葉赫部潰散其他部族也跟著潰散。努爾哈赤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命令全軍出擊，攻擊九部聯軍。建州軍痛打落水狗，九部聯軍全軍崩潰。蒙古科爾沁貝勒明安，在逃跑的時候戰馬被陷住，只得放棄馬鞍，脫去衣服，騎著匹驏馬逃脫。其他人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建州此戰斬殺葉赫貝勒布齋及其以下四千人，俘虜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繳獲戰馬三千匹，鎧甲一千副。這一戰成為努爾哈赤統一女真各部的起點，自此之後努爾哈赤成為女真部族中一支不可忽略的力量。 而這一戰是明朝末年女真內戰中的一場惡戰，動員兵力明顯超過萬人。但作為佔據兵力優勢的葉赫部卻被努爾哈赤打得一敗塗地，足以證明女真滿萬不可敵只是口號罷了！

而另一場戰役更是證明了，滿萬不可敵是個偽命題。 烏拉貝勒布占泰在古勒山之戰中被努爾哈赤俘虜，但努爾哈赤對布占泰極其優容，好吃好喝的招待布占泰，在布占泰的兄長死去後，努爾哈赤出兵扶持布占泰安定烏拉局勢。但布占泰並不想屈居努爾哈赤之下，並沒有歸順建州，相反兩部之間的矛盾卻日漸增加。烏拉部是扈倫四部中人口最多，兵馬最強，疆域最廣的一個部族。烏拉部疆域東抵朝鮮南底哈達，西接葉赫，北達牡丹江。努爾哈赤在經略烏拉時採用伐樹的方法，先減除其枝葉，在攻擊主幹。努爾哈赤先是採用政治攻勢以自己的侄女下嫁布占泰，以換取烏拉對建州進攻哈達，輝發的支持。在後來兩部矛盾不可調和時，兩軍不可避免的兵戎相見。萬曆三十五年也就是剛剛對輝發取得決定性勝利之前的正月，兩軍就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事，當時建州由舒爾哈齊和努爾哈赤的兒子褚英，代善率三千軍負責將新歸附東海瓦爾咯部的部眾送回建州，而這個部落實際上是屬於烏拉的勢力範圍，努爾哈赤這次犯忌的前往烏拉的勢力範圍內進行招降納叛，無疑令布占泰大為光火。這時布占泰烏拉對建州軍進行中途攔截。三月烏拉軍一萬與建州三千軍在圖們江的烏碣岩相遇。當時舒爾哈齊看到天氣變化無常覺得非吉兆，就極為猶豫。但建州軍已經開始和烏拉軍相遇了。建州將領扈爾漢帶領三百人為掩護此次護送的五百戶降民，已經與烏拉軍開始交鋒。扈爾漢看到烏拉軍來勢洶洶命令歸順建州的降民在山上紮營，自己帶一百名士卒掩護並迅速派人向三位貝勒請求援兵。結果烏拉軍隊上萬人卻沒有立刻發動進攻，與建州軍相持到天黑。到了第二天，烏拉才發起進攻，但是建州軍卻顯得更有戰鬥力楊古力直接帶著兩百建州兵對上萬烏拉軍發起逆襲，楊古力一人就斬殺烏拉軍七人，一番激戰下來烏拉軍竟然被兩百建州軍擊垮了。烏拉軍在潰敗之後迅速收拾人馬，但卻不敢向建州軍發起攻擊。這時建州援軍到了，努爾哈赤的兩個兒子褚英和代善分別帶五百，兩路向烏拉軍發起進攻。而上萬烏拉軍被千餘人的建州軍打得一敗塗地。當時舒爾哈齊還在觀望看到烏拉軍這麼不成氣候，也率自己的五百軍隊發起猛擊，當時在前面進攻一千多建州軍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而這時又得到五百生力軍的支援，一時之間士氣振奮，全力攻擊。而舒爾哈齊戰前的猶豫卻在這時起到意想不到的結果。當時正是漫天風雪，建州騎兵從山上一波又一波的衝下來殺向混亂不堪的烏拉軍，烏拉軍在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後紛紛丟盔棄甲逃跑，這時的天氣極為寒冷被凍死者不計其數，此戰建州軍大勝，以三千軍擊敗烏拉軍上萬人，陣斬三千餘級，繳獲鎧甲三千副，戰馬五千匹，這一戰表現最精彩的無疑是努爾哈赤的兩個兒子，代善先行擊潰烏拉軍主力，次子代善在此戰中斬殺烏拉大將博克多。而作為老將的舒爾哈齊卻表現平庸，居然出現了畏戰的情況。但此戰之中表明建州軍的戰鬥力完勝烏拉軍，即便極少的軍隊也能抵擋上萬之多的烏拉軍。 這場戰役徹底證明的滿萬不可敵這句話的虛假。

要解釋建州軍隊戰鬥力還需從努爾哈赤的制度講起。在努爾哈赤之前女真軍隊作戰都是以家庭部族為單位，一窩蜂式的作戰。當時努爾哈赤認為不能用這種方法了，得改變。努爾哈赤就採取三百人為一牛錄方法對自己的軍隊進行組織。在萬曆十七年又建立了四隻軍隊分別是環刀軍，鐵鎚軍，串赤軍，能射軍。這就是後來四旗的雛形。當時朝鮮的使者記載努爾哈赤手下有上萬人，而他的弟弟手下有五千人，萬曆二十四年接待明朝官員時，努爾哈赤以騎兵五千作為護送隨行，當來到建州城時，又有數萬步兵分左右列於道旁，氣勢十分壯觀。 到了萬曆二十九年時努爾哈赤正式建立四旗，三百為一牛錄，五牛錄為一甲喇額真，五甲喇額真為一固山額真就是一旗。對於軍隊的紀律同樣極為重視，行軍時八旗合一路而行，在行軍中嚴禁喧嘩，嚴禁軍士亂竄。作戰時，以披堅甲，持長矛大刀等長兵者為前鋒，以披輕甲，擅射者在後面掩護。在進攻時精兵留在馬上，相機接應，以重兵向敵軍發起衝擊。這三者也被稱為長甲軍，短甲軍和巴牙剌，也就是後來的前鋒，驍騎和護軍。巴甲剌就是護軍為八旗軍中最精銳的，根據朝鮮使者的觀察努爾哈赤手中有五千護軍，其他各旗主手中也有數量不等的護軍。八旗軍在訓練上也是極為嚴格，努爾哈赤在建州城中設置校場，每天都親自視察軍隊的訓練，對馬匹的瘦弱的進行處罰，對飼養的好膘肥體壯給以獎勵，建州軍隊的戰馬都是野外放養不許喂菽粟以此來訓練戰馬承受惡劣環境的能力。而在作戰時軍法嚴厲死兵披兩層鎧甲，騎乘兩匹戰馬沖在最前面，前面雖死後面繼續衝鋒不許停止觀望，弓箭手都要求抵近到二三十步才齊射。戰場紀律十分嚴格，所以八旗軍在同時代的軍隊中戰鬥力極為強悍。

正式有了這樣的組織努爾哈赤才能屢屢以弱勝強，最後逐漸統一女真。而並不是簡單的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