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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涼,也許是這樣一種情緒。

隨著一個又一個世紀,一個又一個千年過去,他已習慣了朋友們的突然訣別。但奧爾良相信,讓他挺過漫漫歷史長河的,並不是什麼逆天的運氣或者永生者的詛咒。真要說起來,不過是因為宇宙本身的蒼茫與冷漠。

他太不起眼了,沒有被它注意。

夜深人靜之時,讀到這段文字,我的內心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在此之前,對於羅伯特·里德 ( Robert Reed) 所描述的層出不窮的場景細節,我已經用光了自己武器庫里五種語言(粵、普、潮、英、法)的所有髒話。

在太空歌劇類型作品裡,要表達場景之宏大,時間之漫長,你可以有多少種辦法?

《宇宙過河卒》里,以光速飛行的飛船直到宇宙盡頭,再經歷重生;

《三體》里,被二向箔攤成大餅的整個太陽系;

《星際穿越》中,黑洞引起的潮汐效應帶來的高達一公里的海浪,以及軌道空間站里20載的漫長等待;

《火星救援》中,馬特達蒙在風暴中穿行,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步.......

當然,我們也可以堆疊這樣那樣的以10的冪形式表述的數據,去詮釋基於光秒差的指揮提前量,為什麼會成為宇宙星艦大戰的決定性因素。

而在《星髓》里,羅伯特的手法,無疑很符合我這枚建築師的口味。

尺度。

所謂尺度,來自於對比。

一樣東西,比如,宇宙的空間,很大,很大,非常大。這是一個茫遠而模糊的基本常識。

作者限定了一個場景範圍——木星這麼大。

對於整個宇宙來說,這當然是微不足道的尺寸,但對於人類個體而言,這已足夠有趣了。

宇宙的荒漠中,木星這麼大的,上百億年前的文明遺棄的,一艘船。

我們知道,在人類不同文明的古老傳說中,關於世界的構成,有著很多似是而非的幻想,比如天圓地方,比如巨龜理論,比如不周山的倒掉。

而巨船的設定,恰到好處的將日心說出現之前的關於世界構成的臆想,用一種充滿未來感的方式,重新詮釋了一遍。

  • 上千公里厚的保護層,讓船的內部成為足夠安全的所在,讓船成為人類和宇宙種族的殖民地;
  • 數十萬年的航行之後,累積了無數的種族,上千億人口;
  • 為船提供動力的數個燃料罐,每個裡面都裝滿了像太平洋一樣的液氫。

船太大了,以至於後世這長達數十萬年的高科技文明的殖民,也依然沒有發掘出其全部的細節——在燃料罐下方,船的真正核心處,藏著一顆像火星般大小的,無比熾熱的鋼鐵星球。

髓星。

一群具有長生基因,永生不死的」船長「(高級管理員),被陰謀家誆點,降落在此神秘之地,並被徹底切斷了返回上千公里上方船艙的後路。

故事就此展開。

為了」回家「,這數十個人開始在星球上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建立文明:尋找食物,生殖,繁衍,建立基本社會結構,發展科技樹,探索研究星球結構,開發能源.....

五千年後。

主人公浣生和副首領邁爾辛終於能夠坐著自己研發的太空電梯,沖入原來的軌道。上岸後僅僅打了兩個電話,便遭遇始作俑者的伏擊。浣生被分屍,頭顱被拋進氫海之中。邁爾辛則被兒子所救,回到髓星。

浣生的戀人帕米爾,接到了失蹤數千年的她的一個電話之後,開始了漫長的偵查與尋覓之旅。

數個世紀間,他在波瀾壯闊、冰冷無比的氫之大海上,孤獨的尋找線索,打撈著戀人的遺骸。

邁爾辛帶著髓星的軍事力量重返主船,成功奪權。

戰爭。

浣生重生。重回髓星,和平降臨。

文首這段引文,來自於戰爭伊始,一名生存在船體外部,以維修機體外殼為生的低等種族的首領的感嘆:

即使獲得了所謂永生,人類個體之於宇宙的蒼茫,依然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所謂的現世安穩,不過是令人絕望的平庸罷了!

拋開故事情節不談,僅論作者在時空尺度上的把控,信手拈來間,已令觀者拜服。動輒數百年的時空跨度,液氫之海以下,天崩地裂的鋼之煉獄,他通過令人瞠目結舌卻又邏輯嚴密的細節設定,勾勒出孤獨與絕望的情緒——

這宇宙間最安全的遊船,人類構築的樂土,卻本是史前文明放逐「荒涼」的最牢固的監獄!

可嘆。

氫海之上,數百年間,一葉孤舟,默默等待戀人遺骸的船長。

誠意向大家推薦:《星髓》( Marrow, by Robert Reed ) ,《科幻世界·譯文版》2016年9月、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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