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紙醉燈謎的理想，全都成了辛酸淚

燈光下樹影搖曳，「水中藻荇交橫」。

我笑了，想張口說出那句在心裡響了數遍的話「真美，xx，你該來看看」，卻發現你並不在身旁。

你遠在他鄉，有自己的新年，有煙花、有聲響、有紅色、熱熱鬧鬧的新年。不像我，在寒冷的夜裡獨自走著、走著，頭重腳輕，胃裡燒灼，身體虛寒。

我有的，只有一支口紅，一個不能撥出的號碼，和一紙紙醉燈謎的理想。

世上能給我毫無條件的寵愛的人，著實有限，而眼前婦人就為其一。

我陪著她在泥濘的路盡頭燒紙，給大伯，給她的丈夫。

她點燃打火機，很快便做起了一堆火堆。我將她親手摺的金元寶一個一個扔進火里，火光跳躍在她的臉上，是一種不能言說的幽冥通靈。

「兒子、兒媳婦、孫女，都走了，只有盼盼來陪我給你送錢嘍。」

我僵直著不知說什麼，只得將手疊的整整齊齊的金元寶一個一個投入火中。原來人到中年，是此般滋味。

我執意跟來，怕是擾了這對生死兩隔的老夫老妻為數不多相見的機會，這算不算是一種自私呢？老天爺會懲罰我，但兩位老人會饒恕我。

帶著火光的紙錢四處飄飛，帶著詭異猩紅的斑點。「去吧，小鬼，拿點錢去，你們也要過年」

原來還有比做鬼更難熬的事。原來無人惦念的人，到了地下照樣凄慘。

我知道我的人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完結，我無欲無求，我不祈禱長生不死，我只希望有人能每年給我燒點錢，不要讓我活得太辛苦。

跳躍的火舌滅了。堆疊的灰燼中流淌著火焰，像是流動的岩漿，或噴涌的脈搏。

大伯，人生的意義是什麼？死者千千萬，我只和你比較熟，所以來問問你。如果人生的意義是開心，那麼我的人生必定是失敗了。

「紙燒完了，走吧。千萬別回頭，不然魂會纏上你的。」

我開始生出一種回頭的衝動，生者世界花花綠綠太無聊，大伯快來陪陪我。

幾年前，我還在你兒子的婚禮上撒花，緊捻著新娘白色的紗裙不放，想著自己以後一定要穿上這樣美麗的裙子。不。是更為美麗的婚紗。

現在我們就陰陽兩隔了。

想到這，我便真回頭了。

罷了，你去陪陪你的妻子吧。我剛才也發現她悄悄回頭了。你要保佑她，保佑她年年無憂，保佑她長命百歲。

我又想起了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人，想著他此刻是否開心，是否需要陪伴。

「喂，你太自私了。」我對著空氣說話，因為不知道你在哪，「你總是在最無聊的時候想起我。我從來不無理取鬧，只是我不知道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怎樣才能和你說說話。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一紙紙醉燈謎的理想，全都變成了辛酸淚。你在哪裡，你不告訴我，你有你的新年。我在哪，我在什麼也不是的地方不知道呼喚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