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饋贈還是詛咒:蟲草商人尼瑪次仁的故事

「藏族人採挖、回族人買賣、漢族人消費」的簡單概括,已無法描述冬蟲夏草在當代中國人生活中構築的魔幻與現實。尼瑪次仁10歲開始挖蟲草,24歲開始做蟲草生意,至今已有近20年收運販賣經驗。當他在談論蟲草時,他在談論什麼?

青藏高原。平均海拔3000至5000米的高原草甸與灌木叢。

一種大自然主導的「寄生」和「變形」,每一年都在此發生:被稱作麥角菌科真菌的孢子與被命名為蝙蝠蛾科昆蟲的幼蟲,在高原地表之下相遇。

為了生存,真菌孢子萌發的菌絲,鑽進蝙蝠蛾科昆蟲的幼蟲體內寄生於此。它吸收幼蟲體內的營養,直至幼蟲生命殆盡,留下蟲的驅殼。

等到次年春來,寄生於蟲殼內的菌絲,破土長出,便成了為世人所追逐的冬蟲夏草。

至今,這也是只能由大自然來設置並推進,人力和人工無法複製和代替的神奇魔法。

冬蟲夏草。圖片來自網路

但對於蟲草來說,這僅是它誕生過程中的第一次變形記。在此後綿長的流通、運送、販賣、消費環節,蟲草的「變形」無處不在。

在30年的時間維度里,蟲草的身價上漲了近萬倍,優質蟲草的單價早已超越黃金。而在從生產源頭到消費末端的空間維度里,簡單一句「藏族人採挖、回族人買賣、漢族人消費」的概括,已經無法描述蟲草這種自然物質在當代中國人生活中構築的魔幻與現實。

對於匍匐在草坡之上挖掘它的生產者而言,蟲草的勃興和神話的形成,究竟是自然對當代藏區的及時饋贈還是阻礙其發展的巨大魔咒?對於消費蟲草的主體——華人社會來說,蟲草究竟是「根正苗紅」、無可置疑的神葯,還是僅是被資本和熱錢不斷追逐和推高的泡沫?

回到源點,我們找到一位全程歷經30年蟲草變形之旅的親歷者。

作為一級收購商,他連接採挖蟲草的牧民,也連接流通環節的商人。他挖過蟲草,且身為藏族,在歷經數次蟲草神話的升級、動蕩和起後,他感到族人對於蟲草複雜難言的矛盾心理:在離開牧場和牛羊組成的傳統生活形態後,原來越多的藏族人,如同真菌寄生蟲軀一般,生活在蟲草構築的日常生活之上。人們倚靠在它帶來的保障和庇護下,卻又常懷無常和恐懼之心。

這僅是這個藏族蟲草商人講述的蟲草變形記中的一個側面。

關於蟲草各種光怪陸離的敘事,揉進了人們對財富、金錢、健康的不竭慾望和貪婪,亦夾雜不同身份群體的歧義、分裂,乃至暴力、欺騙和得過且過——太多含混不清的情感和態度。

來聽聽吧。從10歲開始挖蟲草,從24歲開始做蟲草生意,至今已有近20年收運販賣經驗的藏族蟲草商人尼瑪次仁。當他在談論蟲草時,他在談論什麼?

最早的藏族蟲草商人

1998年,我下崗了。

下崗之前,我在玉樹州扶貧辦一開的一家小公司里負責收氂牛毛。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那大概是1996年,我26歲的時候。雖然不到兩年就下崗了,但好在我在那裡認識了我愛人。

下崗後,我們結婚,回到了她的老家,玉樹治多縣上。我家裡沒有牧場和牛羊。對於一個藏族人來說,這太窮了。後來沒有辦法,我就想去試著做一下蟲草這個生意。

八九十年代的時候,收蟲草的人都還主要是外地人。我們藏族本地人幾乎不會做生意,也不太喜歡做生意。

我可以說是我們縣上最早做蟲草生意的藏族人,反正那時候我生意做的也不大唄。外地的生意人裡面也是回族人多。直到現在還是這樣。蟲草生意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藏族人挖,回族人賣,漢族人吃。

藏族人挖,回族人買賣,漢族人吃。圖片來自網路

第一年做生意的本錢,還是從我老婆親戚那裡借的兩萬塊,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錢。

那時候是5月份,每天早上天還沒亮,牧民就帶著糌粑和風乾肉上山了。我不用那麼早。等到下午六七點他們回帳篷的時候,我才過去看蟲草。他們白天挖的,我下午就收上。收完了就回到治多縣上,賣給那裡的回族老闆。

每天就這樣重複。一天下來最少可以收到五六百根蟲草,最多的時候有一千五六百個。那時候最好的蟲草就是八塊左右一根,一般的就是五六塊那樣。

為什麼要每天都去收呢?因為蟲草不好保存。一旦受潮,它就會變黑。變黑對蟲草的質量沒什麼影響,就是賣出去的話,樣子不好看,會影響價格。

所以好看的蟲草,第一顏色要是它本來的黃色。第二個子要大。第三,蟲草的那個把子,不能太長,要短的才好。

至於哪裡的蟲草最好,外地人都知道,西藏那曲和青海玉樹是最好的。玉樹最好的蟲草是雜多縣的,第二才是我們治多縣的。

那一年我收了一個月的蟲草,去掉本錢,總共大概掙了五萬多,這是我一輩子第一次掙這麼多錢。

慢慢慢慢地,我們家的生活就過得好一點了。但是做生意的藏族人還是很少,一怕做生意賠了,二怕被外地人騙了。

30年,價格漲了10000倍

從1998年起,大概每年的5月20號到6月20號,我的身份就變成收蟲草的商人。蟲草季之外,我收牛毛、收凍肉、賣二手車,還給青海一家環保組織當司機和翻譯。

但是,蟲草季是最忙最累,也是我最重視的一個月。這幾十天直接決定我們一家人一年的主要收入。

每天晚上,我到帳篷區,一間一間的進去。他們會把蟲草分成好的、中等的、差的三堆。最後他說三個價錢,看我敢不敢買,我要考慮倒手之後能不能賺錢,能賺上,我就買,賺不上我就再談一個價。

談價格要避開其他人,用手指在衣服里、藏袍里或者蓋上一張毛巾來談。

手上五個指頭,可以表示一到十,一根蟲草的價格大概就是從十塊到一百的範圍,我們用手就可以談成價格。

談完價格,要給現金。收蟲草的一個月,我每天大概都要帶個二三十萬。這算一般的,很多西寧來的大老闆每天幾百萬現金帶著。我還聽說過香港老闆帶一億現金到西寧的蟲草市場去進貨。

說起來奇怪,不收蟲草的時候,誰都不敢帶這麼多現金在背包和車上,因為感覺特別危險。但是蟲草季的時候,大家反而都沒有在考慮這個風險。

我們治多縣城以前只有一個農業銀行。挖蟲草的時候,大家都擠著取錢,最後銀行的錢取光了,還是不夠,很影響生意。所以後來大家都提前好多天把錢取出來準備好。

剛開始乾的時候,每天帶四五千塊錢就夠用了。這幾年,每天都帶二三十萬現金進溝里。主要是這幾十年,蟲草的價格變化太大了。基本上30年裡面,蟲草價格漲了有一萬倍。

每年蟲草季節,大量人群湧入蟲草產區。圖片來自網路

我還記得1986年,我12歲的時候,我和哥哥挖了300多根蟲草。那個時候國家對蟲草還是統銷統購,我們把蟲草晒乾了之後,拿到州上公家單位賣了,一根兩毛錢左右,賣了五六十塊錢,那時候一袋麵粉才五塊錢。

到我自己收蟲草的那年,一般的蟲草,一根都要四五塊了。尤其是市場經濟以後,蟲草一年一年漲價的速度,比我們草原上最快的賽馬跑得還快。

特別是2003年,外地流行一種叫「非典」的病,大家都說蟲草可以增強抵抗力,治好很多怪病。那一年,蟲草都不夠賣,是價格漲得最快的一年,一公斤的價格超過了三四萬。

之後一直漲到2007年,一公斤1800條左右的好蟲草已經可以賣到20萬了。這個價格,只有到2008年和2012年,才有兩次下降。

2008年是因為金融危機的影響,蟲草賣不出去,價格下降了一半左右。2012年,是有一個「八項規定」,很多禮品不能送了。很多領導也不敢收了。到2013年的時候,很多蟲草大老闆就已經賠了,因為價格從當時平均的四十多塊錢一根,下降到了二十多塊,等於是降到幾年前的水平了。

不過這兩年,價格又開始上來了,範圍從30塊一根到150一根都有。

這個100多一根的蟲草,一斤是大概有七八百根左右。六七十左右一根的蟲草,一斤大概是一千根左右。四五十一根的蟲草,一斤大概是一千五百左右。再就是三十塊錢左右一根的,一斤一千八百跟左右。

最好最好的那種,一公斤可能賣到30萬。聽說在北京、香港這些地方的藥店裡面,一克都可以賣到七八百,比金子貴多了。

這些事情,我剛聽到的時候,是不相信的。因為我們藏族人是不吃蟲草的,藏醫開的葯裡面,也很少有蟲草。我從小就不知道蟲草有什麼用,也從來不吃。我們本地人只是把它看成一個草原天生的、可以賣錢的商品。

以前在牧區放牧的時候,只有家人生病或者急需用錢的時候,才會把一頭牛或者羊賣了換錢。這些年大家都賣掉了牛羊,搬進了城裡面,蟲草就代替了以前牛羊的作用。家裡有事要用錢,就抓上一把出門賣掉。

不斷被打破的禁忌

所以,我們老百姓都很看重這個蟲草。它讓我們的生活有了很多變化。好的,壞的,說不清楚好壞的都有。

我自己覺得最大的變化,就是老百姓開始去挖神山上和聖湖旁邊的蟲草了。以前大家是根本不敢挖的。因為從宗教信仰來說,神山的一草一木,包括一個小蟲子,都是不能破壞的,聖湖也一樣。

還有,以前大家都是不敢用那種金屬的十字鎬來挖的,怕遠處神山發現,會生氣。但是現在幾乎每一個人都在用十字鎬了。

人的心已經變化了。害怕的心沒有了。

大家有一種心理:反正在神山上挖完了蟲草以後,這一個月裡面我不出事,那就是沒事。

但事情不是這樣的,它可能會慢慢慢慢地給你作用,一年兩年或者是十年後,你的身上就有病就出來了,你的後代會受到影響,你的草場長不出草,你的牛羊會病死,天天、年年都病死。

對於這些禁忌,我是很相信的。因為我父親就是在我12歲那年的冬天,為了給我們11個兄弟姐妹打到獵物,讓我們冬天能夠有肉吃,迫不得已進了神山打獵,不小心掉下山崖去世的。

不進入神山挖蟲草的禁忌不斷被打破。圖片來自網路

這幾年,我偶然參加到現在工作的環保組織裡面,跟他們一起保護野生動物,冥冥之中我感到是佛祖在給我機會,讓我彌補父親以前的過失。

老人說,神山有姓白的,有姓黑的。白(神山)的話,那好說一點。如果你到了姓黑的神山上面做壞事,那你無論你搬到哪個地方都是躲不掉的,你一年請一次活佛都沒用。

我們治多縣有三座最著名的神山。我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誰都不敢去挖神山裡的蟲草。但是從2011年開始,可能是地震以後生活不好過,加上挖蟲草的人多了,蟲草少了。為了掙錢,大家就跑到那三座神山裡面去偷挖了。

可能有人會覺得是外地人先去挖的。實際上,最早是本地人帶頭去的。那些人晚上上山去等著,第二天早上挖完了就偷偷下來,也不會在那裡扎一個賬篷,為的就是不被老人和寺院的人發現。

說老實話,我肯定也收過他們從神山上挖來的蟲草。但我也不分不清楚他到底在哪裡挖的。因為他也不會說實話。我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我沒有挖。

爭議、騙術、糾紛和暴力

其實,對於應不應該挖蟲草,寺院一直是有不同聲音的。一些寺院的活佛認為冬蟲夏草有一半時間是個蟲,你把它挖出來等於殺生。但是後來大家都說夏天蟲草長出來,蟲子已經死掉了,所以也不算殺生吧。

加上老百姓的生活真的很困難,所以後來也沒有堅決地反對了。但是為了少破壞環境,幾乎每個地方的寺院都會教育老百姓要把挖出來的泥土放回去埋好,自己產生的垃圾也要自己帶下山。

這幾年,我覺得蟲草控制了我們的生活。我們藏族人一年的生活,因為蟲草,分成了兩段——挖蟲草的生活和不挖蟲草的生活。

像雜多、治多、曲麻萊這樣的縣,既是蟲草產區,又是三江源的生態移民區。所以一到每年五六月份的時候,整個縣城就變成空城。大家像候鳥一樣都回去了,縣城裡只剩下一點點公務員。

從2006年開始,全州中小學的暑假也提前到蟲草季來放。等於所有的事情都為挖蟲草的一個月讓路。

但是今年大家都很失望。因為去年雨和雪下得都少,今年蟲草長得不好,才挖了二十天左右就沒了。我就賺了一萬左右,是做生意以來最少的一年。

往年按斤算的話,大概可以收二三十斤,今年我就收了四五斤。往年一個人能挖到1000根的話,今年才挖300根,差距就是這麼大。

蟲草季節,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間、蟲草多的地方和蟲草少的地方,經常發生衝突。圖片來自網路

蟲草挖不上,利潤又那麼大,騙子就越來越厲害。

前幾年,主要就是用竹籤把斷掉的蟲草穿起來,把鉛粉、水銀注射到蟲草裡面去增加重量,用502膠水把斷蟲草和其他東西粘在一起,或者用石膏上做成蟲草的樣子。

今年又聽說一種新的手段。6月份的時候,一個藏族老闆拿了五六斤的蟲草去州上。大家都說那批蟲草看起來是顏色特別好,個子也特別大。賣給別人兩三天後,蟲草就變相了,一天比一天縮小。

他們摔斷一個,發現裡面注射一種東西,剛開始,蟲草是胖胖的一個,慢慢地,葯收縮了,蟲草就變小了。

這是今年新出來的騙術。以前主要就是注射東西,讓蟲草變重。比如說這個蟲草一斤是1500根的話,東西一打進去,1000根蟲草就有一斤重,前後可以相差幾萬塊錢。

除了遇到騙子,挖蟲草期間也是容易起衝突。本地人和外地人的衝突,在玉樹一直就沒有停過。

最大的一次是2012年的時候,有2000多外地人跟我們本地人打起來了。起因就是每人交了一萬二的草皮費,但最後他們沒挖上多少,要求退錢。

這些事以前基本上每年都有。為了不出事,蟲草季之前一個月,縣上,州上都要開大會,制定方案,比什麼都緊張。以前只要交錢就讓你進去挖。現在每個村能進多少人,都要報告和限制。

進去挖蟲草的路上,設置很多關卡查證件,就像古代一樣。我們收蟲草也要開證明,條子上面寫了姓名和時間,超過時間的話,押金沒收,還會有人進去把你找出來。

不僅本地人和外地人有衝突,蟲草多和蟲草少的地方衝突也大得很。最有名的就是雜多和囊謙的矛盾,他們兩個縣有一段的邊界不明。雜多的蟲草最多最好,囊謙那邊的人眼紅,就要衝到雜多來挖蟲草,兩邊打起來,打死了好幾個人。

其實一年裡面有11個月大家都是相安無事的,你的牛羊到我這裡也沒有關係,但一到蟲草季,這個邊界就變得特別敏感。

這次衝突帶來一個後果,就是所有外地人都不可以去雜多挖蟲草了,就算給再多錢也不能進了。

自然的饋贈還是詛咒?

因為蟲草,本地人和外地人,蟲草多的人和蟲草少的人,變得像敵人一樣。小時候,大家的脾氣好像沒有現在這麼厲害。心眼也沒有現在這麼小。

可能那時候,我們大部分的老百姓都有自己的牧場和牛羊。不像現在,我們只能靠在每年一個月的蟲草上面。

現在,每年只用一個月的時挖,全家人一年要用的錢基本就能掙出來。再也不用風吹日晒去放牛羊。所以年輕人也沒有動力去找工作。今天買一個車,壞掉了,明天又換一個車。還有很多人是去賭場扎完了金花。百分之七八十的老百姓,現在沒有存款。就是挖一年用一年。

我還聽說有人挖蟲草的錢買了寶馬,平時無聊了,就開著新新的寶馬車去山上看一下家裡的氂牛,看完又開著車回來。

還有很多人因為村裡還有草皮費的分紅,就去借高利貸,說蟲草挖完了再還,一年一年變成循環賬。

但是說真的,萬一哪天國家說這個蟲草不能挖了,或者是科學家說吃蟲草沒有用處,大家突然間不要這個蟲草了。這樣的話,我們藏族人的命運就會像和前幾年大家一窩蜂都在養的藏獒一樣悲慘。

我覺得蟲草上面也是這樣的。萬一哪天,像藏獒一樣,沒有人買你的蟲草了,那百分之七八十的老百姓的生活,就過不下去了。

冬蟲夏草,自然的饋贈還是詛咒?圖片來自網路

很多人搬進城裡住了幾年才發現,對我們一般的藏族老百姓來說,最可靠的還是牛羊和草場。但是搬家前,牛羊全部賣了。賣的錢全部花掉了。現在有一部分人後悔了,想再買牛羊養,但是賣蟲草的錢只夠生活,不夠買牛羊。就這樣卡在中間,牧場回不去,城裡也住不下來。唯一的依靠就是蟲草了。

移民村裡很多人家就是這樣子。年輕人早上起來洗個臉,出去打撞球,賭博,跳舞,喝酒,賽馬。就是不好好找個事做。你說,蟲草這個東西,到底是幫了我們,還是害了我們?

還有很多事情,我是越來越不懂了。以前炒天珠啊寶石啊,後來又是藏獒、蟲草,現在大家又流行炒馬。之前養藏獒已經讓很多人破產了,大家應該會害怕了,但是現在的人什麼都不怕。

賽馬賭馬的風氣就是這三四年開始的唄,就是藏獒不行了以後。很多人用二三十萬買了一匹賽馬,最後啥名次都沒有,啥獎也得不上,這個馬連一萬塊錢都不值了,你說圖個啥?

我們藏族人有個說法,你想窮的話,你就養馬、買馬、做馬生意。因為一個馬你給上十萬塊,這個馬是啥時候死你也不知道,馬死了它的肉你也吃不上。

以前馬就是交通工具,藏族人只夏天的時候開一次賽馬會。現在只要想玩,隨時都可以開賽馬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挖蟲草很容易就掙到錢了,加上移民之後,沒有工作,時間太多了,人太無聊了。

從藏獒、蟲草到賽馬,道理都是一樣的。但是大家都假裝看不到這裡面的危險。過一天,算一天。

蟲草在藏語裡面叫「亞什貢布」,翻譯過來就是「冬天一個蟲,夏天一個草」。我那些有文化的外地朋友告訴我說,蟲草就是一種東西,自己活不了,寄生在蟲子身體裡面長出來。

現在,我覺得我們藏區很多人的生活,也已經變成了像蟲草一樣的寄生生活。

(文中人名為化名)

撰稿:

安小慶,前南都周刊記者,現任職博雅天下傳媒《每日人物》高級記者。

本文刪節版首發於《每日人物》,經作者授權發布全文。

關於蟲草問題,另見本專欄文章《冬蟲夏草:高原淘金熱要終結了嗎?》

*文章原載於微信公眾號PlateauWild,2016-09-20,作者安小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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