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大衛.米切爾:肥皂箱演講精選十一條
1,論容光煥發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 ... =PL865204245E056F8C
大家好。你們可能覺得這張照片上的我容光煥發,因為這正是這張照片的吸引力,也是我今天的切入點。
為了在你們眼中顯得容光煥發,我所需要做的就僅僅是從衣櫥里拿出一套我希望讓別人認為我容光煥發的時候專門穿的晚禮服。我完全不需要操心,不需要東挑西選。只需要遵循幾條最基本的男士著裝原則,轉眼之間我看上去就容光煥發了。這一點非常令我感到寬心。
女性在這方面面臨著非常不公平的處境。假如她們希望自己看上去容光煥發,就不得不考慮服裝、首飾、配飾以及其他在場女性是否會與自己撞衫等等問題。而我們男性卻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同一處公共場合,毫不在意同樣在場的其他幾百名男性與我們的穿著一模一樣,因為我們看上去全都是一副多少花費了一點精力的樣子。
如今令我擔心的是,有極個別男性正在剝奪男性群體的這一天然優勢。那些英俊瀟洒的男性們,那些一心想要「表達自我」的男性們。他們打算看上去容光煥發的時候什麼都願意穿,除了黑西服與領結以外。愚不可及的白痴們!禮服與領結是社會規範賜予男性的禮物!禮服套裝根本不需要耗費腦力,而且能讓每一位男性看上去儘可能的好看。為什麼有人竟然要將禮服套裝棄若敝履呢?難道你認為著裝規範只適用於芸芸大眾嗎?難道你的個性當真就如此碩大活躍,無法忍受著裝規範的制約嗎?「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呢!我要穿一件綴著閃光片的大翻領襯衫,扎一條細領帶。或者也可以扎一條普通領帶,但是顏色一定要是葬禮款式的深黑色。」這種人當真去參加葬禮的時候,恐怕會腳踩拖鞋,身穿標有「好走不送」的T恤衫。
無論這些人有著怎樣扭曲的動機,天可憐見求求你們給其他男性留一條活路吧!假如這些所謂的型男們繼續放任自己的個性恣意膨脹,那麼男性的著裝規範就將會土崩瓦解,每一位男性都將不得不用心考慮自己的著裝搭配,就像可憐的女性一樣,不得不行使我們的判斷力。總體而言,男性不用將自己打扮得像女性一樣好看,我們應當牢牢抓住這點優勢。女性不得不藉助化妝品、肉毒桿菌毒素以及整形手術,她們在美容與服飾方面付出的努力簡直令人心驚肉跳。假如我們男性——哪怕只是男性當中的一小撮異類——放棄了禮服與領結,這也將會是我們的下場。尤其是我,我的著裝品味差得一塌糊塗,我根本不會搭配服裝。如果我是警察,我肯定不會申請當便衣。所以我在這裡要向所有的型男們大聲呼籲:發發慈悲,扎個領結吧!
對於其他男性,我想說的是:千萬別讓那些英俊瀟洒的混賬們把我們的好事攪黃了!這些麻煩全都是英俊瀟洒的傢伙們搞出來的,他們根本不介意男性像女性那樣因為外表而遭到嚴苛的評價,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肯定有優勢。不要害怕!相貌平庸的醜男永遠是大多數!好看的俊男在我們面前必然寡不敵眾。我們應當群策群力地打倒俊男與型男。這樣做很容易,因為他們都是些病秧子。
2,論恭維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akx7XC6eg0
幾周之前的一期節目中,我通過抱怨自己缺乏送花的能力毀掉了各位觀眾三分鐘的時間。那之後我又進一步地思考了一下,並且得出了結論:我的情緒甚至比我之前意識到的程度還要壓抑。這一刻我感到非常愉悅。
此外我還意識到,除了不會送花以外,我還沒有成功恭維別人的能力。這話也不太對,我能說出很多恭維的言語:「接得好!」「這個坑挖得真不錯!」「你這張牌打得很有專家風範。」這些恭維的應用場合併不太多,但是萬一有必要,這些恭維肯定會流暢地從我的舌尖蹦下來。
但是我無法成功地恭維其他人的外貌。「你今天看上去真不錯。」就是這樣一句簡單的客套話,我卻說不出來。想一想這句話的隱含前提吧:我一直在審視你的外貌,我認為你今天的外貌高於平日的標準,我認為我有資格進行這樣的評斷。這三條隱含前提當中的任何一條都令我感到尷尬無比,結合在一起之後,它們簡直具有中子彈一般的殺傷力。
我表現禮貌的方式是竭盡全力避免粗魯,我覺得閉嘴比說話更能實現這一目的。我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痴。我也理解這種表述只是低層次交際行為的一部分,通過沒有威脅性的方式表明一切男性在一切時候都對於一切女性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愛慕之情,與此同時一切女性在一切時候都會覺得一切男性有些煩人。「你們這些女人啊!」我們說;「你們這些男人啊!」她們答道。
但是,我這樣一個特定的男性告訴一個特定的女性她很好看的時候,究竟會發生什麼呢?我們應當對每一位女性都這麼說嗎?這麼說的時候應當不考慮她們的實際外貌嗎?這樣做也未嘗不可,只是全無意義。那倒還不如用其他全無意義的客套話來替代一下,例如「你好」。
難道說恭維的重點在於體現女性為了維護外貌而作出的努力嗎?一切對於努力的恭維都可以總結成為一句話:「鑒於你的先天條件這麼差,一定克服了許多困難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太不容易了。」又或者說僅僅就是為了承認某一位女性的吸引力呢?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的沉默無疑會凸顯未曾遭到恭維的女性的吸引力欠缺。這樣做肯定不好吧。我們不會直截了當地將窮人稱作窮人,或者將蠢人稱作蠢人,那麼為什麼就可以通過閉口不言將醜人稱作醜人呢?
此外,如果同時面對兩到三名女性,又該怎麼辦呢?雖然人們都說美麗是主觀的,但是平心而論其實也並沒有那麼主觀。生活中存在著很多衡量美麗程度的指導標準,而且我們全都知道這些標準是什麼。因此這三位女性大概很清楚彼此之間的吸引力高低排序,我也知道,而且她們也知道我知道。那麼我該怎麼辦呢?我應該按照我們全都知悉的等級排序進行程度不一的恭維嗎?「安娜,你看上去美極了。布琳達,你看上去完全可以接受。克萊拉,你也來了啊。」不,肯定不行。那麼我是否可以僅僅恭維安娜與布琳達,並且用沉默來迎接歪肩駝背的克萊拉呢?還是一視同仁地恭維她們三個,讓她們知道我的恭維只是言不由衷的空話呢?那樣的話我肯定會遭受三重尷尬的暴擊並且不得不跳河而死。
在我看來,最簡潔也是最優雅的解決方案就是隨身帶一面小鏡子。如果我遇到了一位希望我能評價一下她的外貌的女性,我就可以掏出鏡子,說道:「見到你真好,你看上去就像鏡子里這樣。」
3,論禮物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TBBKmBtdEM
關於贈送禮物的問題在於,這一行為的背後主要有兩大理由,可是這兩個理由之間卻隔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假如我在你的生日送你一件禮物、你也在我的生日禮尚往來的做法的目的是為了增加我們各自生活當中希望擁有的物品的數量,那麼這種做法的效率簡直低下得令人髮指。總體而言,我遠遠比你更清楚我的生活當中缺少哪些我想要的物品。儘管偶爾你也會碰上禮品界的聖杯,送給我一件「我從沒想過要買這個可是現在我愛死它了」的禮物,但是每一件這樣的禮物都會被至少一打不合身的運動服或者又一套《接骨師的女兒》所抵消。這種做法所體現的經濟模式並不可行。我曾經在一處溫泉領到過幾張男性美容代金券。當我拆開信封發現內容物的時候很是啞口無言。誠然,假如他們在信封里放置一把百元鈔票的碎片,我的心情恐怕會更鬱悶,但是代金券與不合適的禮物其實起到了相同的效果。
「不是啊,」假如你決定迎合一下我為了製造喜劇效果而刻意營造的雞賊性格,肯定會這樣爭辯,「這當然不是贈送禮物的目的——送禮的目的是告訴別人我們記得他們,我們關心他們,願意為他們帶來快樂,並且還足夠了解他們,以至於可以進行嘗試。就算我們的嘗試失敗了,進行嘗試的行為本身依舊彌足珍貴。你想讓我們怎麼樣?在聖誕節當天交換銀行存款餘額信息嗎?」
當然不。我理解禮輕情意重的含義。我也理解,當你在水石居書店的過道上來回踱步半天之後,因為擔心選擇其他禮物會讓你看上去好像是在犯渾,最終還是要放棄情意層面的考量,乾脆再買一本《接骨師的女兒》,好讓收禮者心安理得地將其擱置起來看也不看,就像其他人一樣。但是假如這才是送禮行為的機制,那麼為什麼還有人會打電話詢問你打算要什麼呢?尤其他們還是你的熟人、密友甚至家人,他們大概覺得他們足夠了解你,以至於可以向你承認他們對你的了解還不夠徹底,所以不知道你最想要什麼。這樣一來第一套機制——用禮物來轉移貨幣價值——就遭到了災難性的逆轉。假如你本人要為自己將要收到的禮物而操心,那麼送禮的情意也就蕩然無存了。收禮反而成為了你的負擔,因為你要想一件你真心希望別人送給你的東西。所以你說需要先想一想。不可避免的是,當對方在一周之後再次打電話過來,而你卻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到時候你肯定會感到慚愧。這麼折騰簡直就是發瘋。
這就是我所謂的兩大機制之間的鴻溝。如果禮物的貨幣價值是第一位的,那麼最好的禮物無疑就是購物券。不是「男性美容」之類的垃圾購物券,而是真正有用的購物券——我指的是鈔票。反過來說,假如情意才是第一位的,那麼我們就不應當向朋友們推薦他們自己喜歡的書籍或者影碟,以防我們需要給他們送禮。「下一周我要去度假了。你最近看過什麼我可能會喜歡的書籍嗎?」「事實上我遇到了四本。你的生日是十月份對吧?到時候你就知道其中一本是什麼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如今亞馬遜網站為我們提供了希望清單這一機制,讓我們能繼續偽裝自己在禮品選擇問題上耗費了精力,儘管事實上我只是在機械地點擊你已經表明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但是這個機制看上去很好用,因此我們或許應當更進一步,將一切你打算在未來購買的物品都加入在線清單,從你一直垂涎三尺並且一旦贏得彩票頭獎就要請回家來的豪華跑車,到街角雜貨店裡的擦鍋布與巧克力棒,大大小小都不遺漏。任何一個打算給你送禮的人只要在這張清單上找到與他們願意支付的金額最接近的商品就行了。這張清單還能自動更新,因此你能在出門購物之前檢查一番,並且欣慰地發現,「哦,那個和我在公司里吵了一架的傢伙跟我和解了。他給我買了一箱洗滌劑,還有一套布克獎獲獎小說精選。真是個好人啊。」
4,論背景知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 ... ndex=6&spfreload=10
在我這一行當中經常遇到一個問題,就是很多人都不願意在電視節目當中添加並非所有觀眾都能理解的背景知識。我有一個朋友專門做少兒節目,他表示這個問題在他那邊尤其嚴重。製片人特別害怕提到一切並非所有十二歲兒童都知道的內容。但是十二歲兒童知道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假如電視台拒絕教育他們,那麼他們知道的東西肯定還要更少。
身為兒童本來就意味著整天都要聽到自己不明白的單詞、短語、理念以及背景知識。你要麼根據語境推測出它們的意義,要麼向別人詢問,要麼自己去查資料。但是如今的電視節目製作規程卻想當然地認為,兒童一旦在節目中聽到了自己不理解的內容,就會立刻任性地將電視關上。
就我本人來說,我第一次接觸到普魯斯特是通過觀看飛天巨蟒劇團的喜劇,第一次接觸到瓦格納則是在兔八哥動畫片里。如今我看到慘遭背叛的布倫希爾德的時候總會奇怪她為什麼沒有用胡蘿蔔將諾頓劍敲斷。儘管如此,小時候的我依然很喜歡看兔八哥動畫片。不過實話實說,這兩者都沒能激發我的進一步求知慾——我指的是普魯斯特與瓦格納,不是飛天巨蟒與兔八哥,後者的影碟我已經收集了好幾箱了。
我的觀點在於,觀眾們並不介意遇到新的背景知識,並且肯定不會怪罪向他們介紹相關內容的人,而是更傾向於埋怨自己的見識不足。無論廣播從業者怎麼想,大多數觀眾依然以無知為恥。我認為這可以算是最具有建設性的利用羞恥心的方式了。就算不考慮羞恥心,人們依然很喜歡新鮮內容。人類面對未解之謎的天然反應是著迷而不是反感。所以推理小說才有市場。所以最古老的敘事技巧才會是描寫一個密封容器卻不揭示裡面的內容,從潘多拉到《迷失》無不如此。碰巧的是,製片人從來都不憚使用這兩條背景知識。我們全都假定觀眾們熟知流行文化,知道《迷失》當中有一個秘艙,就好像從前的作家全都假定讀者們熟知忒修斯養了一頭牛頭人一樣——當然不是當寵物來養的,不過你知道我的意思。如果你不知道,也可以自己去查。
簡而言之,當前的兒童享有前所未有的彌補知識缺陷的手段。如今的十二歲兒童一生下來就有網路的陪伴,谷歌、維基百科與智能手機已經成為他們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他們想當然地認為一切他們不知道的答案都能立刻查到。他們不害怕自己尚未掌握的知識。此外我也不認為,假如有人指出了他們的無知,他們就會厭惡地拂袖而去。所有的青少年都會在心裡暗自承認自己的無知,也知道這是個問題。他們或許會排斥老師與家長的教誨,但是他們依然知道自己需要接受來自某些方面的教誨。每一位青春期少年的家長都知道,「知道嗎,你還小呢」這句說辭能夠最有效地刺激孩子做事情,兒童節目的製片人也應當足夠自信地採用這種逆向心理學手段。
如今的兒童節目去青少年節目恰好反其道而行之。一屋子三十五六歲的男性挖空心思想要取悅他們心目中的兒童與青少年,不惜滿臉堆笑裝傻賣萌。他們的滿腹盤算只能讓最不酷的孩子們也對他們的節目敬而遠之。
因為害怕冒犯觀眾,就不讓我們意識到自己的無知,這種做法無異於否認了好奇心的力量。正是好奇心驅使著我們在法國與瑞士的交界處修建了超大型對撞機,只是為了看看機器啟動以後究竟會發生什麼。這股力量還意味著,假如一個十二歲小孩在周六早間的兒童節目里聽說了這台超級對撞機,卻不知道對撞機是什麼,他或者她大概會趕緊上網搜索一下,而不是滿臉厭惡地把電視關上。
5,論敬老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 ... 4245E056F8C&index=4
我們這麼多人的先祖都曾經有過死裡逃生的經歷,多麼令人嘖嘖稱奇啊!你的奶奶躲過了納粹空軍閃電戰的轟炸,你的老奶奶在臨行前的最後一分鐘決定不去搭乘泰坦尼克號,你的老老奶奶則因為一時心情不好而拒絕了開膛手傑克支付的五先令嫖資。這些都是溫暖心靈的故事,但是一點也不值得驚奇。我們的祖輩們肯定運氣很好,所以他們才能倖存下來,所以今天才會有我們。
我的爺爺與姥爺在二戰期間都是勞保用品行業的工人,我的很多朋友的爺爺與姥爺都是良心拒服兵役者。我曾經認為這是個巧合。後來我才逐漸意識到,拒絕上戰場的人們從達爾文主義角度來看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並不算奇怪的是,你所遇到的人當中,恐怕沒幾個人的爺爺或者姥爺曾經奪取過德軍盤踞的大橋。
二十世紀的人類歷史充斥著席捲全球的瘟疫,中間還插入了兩場世界大戰。因此我們必然都是幸運者或者怯懦者的後代。倒不是說良心拒服兵役者都是懦夫,我覺得他們算是幸運者。他們之所以幸運,是因為他們所呈現出來的勇氣並不會送掉他們的性命。另外他們當中大概也確實混雜著若干懦夫。
目前的老年人大都沒有經歷過戰爭。當然有些人還是經歷過的,但是他們都已經很老了。英國的一戰老兵如今只剩下了三個。2009年的八十歲老人在1945年的時候甚至還沒有達到徵兵年齡。今天的七十五歲老人要是告訴你,他不會為了像你這樣沒出息的東西上戰場拚命,那麼他說的肯定是實話:他當年肯定和像你這樣沒出息的東西一起躲在防空洞里。如今的倚老賣老之輩已經失去了戰爭這張王牌。
與維多利亞時代不同,我們的社會並不會想當然地尊老敬老。我們尊崇年輕人。直到十幾年之前,我們還可以說,「雖然爺爺如今是個口眼歪斜的廢人,但是當年畢竟打過納粹,就像印第安納.瓊斯一樣。」可是如今的老年人不僅讓人越看越煩,不僅一天到晚罵罵咧咧的,不僅整天在快車道上慢騰騰地挪動,而且甚至都沒有教訓過希特勒!大英帝國毀在了他們手上,留給我們的只是一個二流國家。幹得好爺爺!希望你喜歡養老院里的伙食!不過你肯定不會喜歡的。
真正的問題在於,尊崇年輕而非年長的我們這一代人變老之後會怎麼樣。我們甚至都無法保持目前的老年人所具有的堅韌自信——儘管這份信心總體偏右偏保守,並且從統計學上來說摻雜著不少種族主義觀點。我們肯定會忙著向年輕人表示敬意。鑒於年青一代總會反叛年長一代的價值觀,那時候的年輕人們恐怕會特別做作且刻意地對我們以禮相待。到時候我們大概會這樣感嘆:「如今的年輕人都是怎麼回事啊?我像你們這麼年輕的時候,早就把我這樣的老頭揍出翔來了。」
6,論黑幫電影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IorjslBgJk
黑幫電影是怎麼成為藝術門類的呢?別誤會,我並不想問為什麼會有人拍攝黑幫電影。我知道,黑幫很有趣,搶劫很好玩,中槍倒地的鏡頭能夠立竿見影地提升電影質量,就像直升機爆炸一樣。但是如今的黑幫電影當中出現了一個次級分類,這一類電影片長總不少於三小時,色調永遠是棕黃色,所有角色的腔調都像脖子疼一樣嗚嗚嚕嚕的。而且觀眾們非但沒有向銀幕投擲爆米花以示不滿,齊聲高呼「追車!追車!」,而且還一本正經地談論電影情節。影評人總會用「系列」二字評論此類電影。而且奧斯卡獎往往會落到此類電影頭上。
我理解為什麼有人喜歡黑幫電影,儘管我總覺得黑幫電影不合口味。就犯罪類型片而言,我更希望看到一位公爵在豪華莊園里遭到投毒謀殺。這也無所謂,無非是各花入各眼而已。但是這兩種類型片的地位是平等的,誰也沒有資格鄙視對方。至少我喜歡的居家類型犯罪片承認自己的目的就是娛樂公眾,這一類電影將謎題擺在觀眾眼前,並且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讓觀眾暫時忘卻現實生活並且專心解謎。此外片中大概還會有若干喜劇情節。
但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涉及有組織犯罪題材的電影總是覺得自己有責任向觀眾們傳授一些做人的道理,但是卻極少當真講得出什麼道理。我認為問題的根源在於《教父》系列:就因為有人拍了一部好看的黑幫電影,突然間黑手黨們就霸佔著銀幕不挪窩了。但是在《教父》首映的第二年,《騙中騙》也上映了。為什麼後來的電影人們沒有試圖複製這部電影呢?或許是因為《教父》太容易複製了。
假如我是電影製作者,看完《教父》之後會這樣想:「太精彩了!找幾把槍,煮幾碗意麵,撒兩個肉丸上去,這樣的電影我也能拍!」而看完《騙中騙》之後我則會想:「太精彩了!他們究竟怎麼拍出這樣一部電影的?要是我整天琢磨這個問題,恐怕就再也沒膽量拍攝自己的電影了。」
話說至此,西部片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人類歷史上如此狹窄的一個斷片能發展成為獨立的電影門類呢?言情片,驚悚片,還有西部片;關於愛的電影,關於死亡的電影,關於某個特定地理區域之內三十年間的各種瑣事的電影。我們並沒有拍攝過許多反映十九世紀初期英格蘭北部工業化的電影,儘管這個題材的歷史重要性遠遠更強。相反,我們卻興緻勃勃地拍攝了一大堆手段拙劣的種族屠殺電影,其中還沒有追車情節,只能騎馬。
7,論聚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 ... =PL76D438C459F774CE
我總覺得人們在餐廳共同用餐的景象很有些觸動人心。一個個孤島一樣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共同完成這個必需但卻又極度私密的行為,同時還意識到了同桌食客的存在,並且默認了其他各桌進行同樣行為的陌生人的存在。同桌共食是拉近人際距離的手段。君主與臣下共餐或者領袖們分食麵包的意象依然具有強大的力量。反過來說,猶大出賣耶穌的行徑也因為發生在最後的晚餐之後不久而顯得更加可鄙。一想到已經決心背主的猶大居然能夠厚著臉皮將菜單上的菜品一道道吃將過去,一面聽著耶穌頒布關於麵包與葡萄酒的全新規則,一面還要捂住腰間裝滿三十個銀幣的錢包,後世的人們總會感到特別尖銳的驚駭與震怒。
之所以會這樣,我認為是由於共同進餐象徵著信任。讓我們向彼此證明,無論我們有著怎樣的差異,畢竟還都是需要攝入能量的動物。我們當中誰也不是能夠僅僅憑藉空氣、電力或者諷刺挖苦就存活下來的高等生命體。我還認為,那些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進食的人,那些不願參加宴會的人,那些唯恐別人看見自己頸間圍著餐巾、兩頰沾著肉汁的人,恐怕在潛意識層面上想要施加社會控制:「我們超越了肉體的需求。」公開進食意味著承認肉體的需求,承認飢餓的力量與凡人的必死結局。「我死定了!」牙縫裡塞著菠菜葉的女士興高采烈地說道。「我也是!」鬍子上沾著奶油的老爺爺歡快地應和著。整天只會啜飲礦泉水的超級名模根本就是否認人生本質的愚人。
因此聚餐能夠通過彰顯食客的肉身特質使食客們放下心防。我讓你看到我在咀嚼時下巴會怎樣水平地運動,你讓我看到你怎樣將一根咬不動的脆骨剔除出來,與此同時我們都要假裝自己的行為毫無私密的性質。不過假如你能換一副視角,哪怕只有片刻,就會意識到這些行為無疑非常私密。向別人展示你喜歡什麼食物,喜歡吃多少,喜歡怎樣的烹飪方式,在家人、朋友以及陌生人的注視下將食物塞入面部的孔洞,用下顎將食物碾碎,然後再吞咽下去,為什麼這些行為會被普遍當做可以接受的公共活動,而性行為與排泄行為就一定要在隱秘環境里進行呢?
或許這一點是由人體的構造決定的。我們的嘴部與眼睛的距離太近了。我們之所以不會因為嘴部的運動而感到尷尬,僅僅是因為難以有效地隱藏嘴部而已。假如人體的構造上下顛倒一番,我們完全有可能在五星大廁店裡一面談笑風生一面傾腸倒肚。假如有人突然感到一陣飢餓,則會悄然告退,找到最近的公共食所,溜進單間,解開褲帶,急急忙忙地塞一根香蕉進去。
8,論戀屍癖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B_Yw-JAnuw
首先警告一句,今天的話題味道有些不對。倒是沒有髒話之類的內容,但是非常露骨。如果你很喜歡此前關於維護單詞拼寫標準或者哀嘆禮儀規範不復往昔之類的話題,那麼最好現在就停止收看本期節目。還沒走嗎?很好。戀屍癖——別怪我沒警告你。
一位喜劇演員曾經告訴我,如果他打算讓觀眾們大呼過癮,戀屍癖就是屢試不爽的禁忌話題。每當他談起這種無人膽敢開口談論的禁忌之愛——事實上百分之五十的當事者也的確再也無法開口了——那些將戀童癖、亂倫以及強姦視為陳年俗套、對於奧地利獸父約瑟夫.弗里茨已經喪失興趣的觀眾們總會高度亢奮起來。
這一點著實有些奇怪。誠然,我們都認為與死屍性交的癖好在「誠徵佳偶」之類的廣告欄當中算不得好看——本來也沒必要好看——但是就本質而言,戀屍癖難道不是毫無害處嗎?與上述其他禁忌相比,戀屍癖行為當中畢竟沒有受害者。某人意欲與無生命物體發生性關係的行為固然非常古怪,但是因此就認為這種行為比起與一名非自願的人類或者一頭不情願的動物發生性關係更加糟糕,實在是毫無道理。
是不是因為人們覺得戀屍癖是所有變態性行為當中最不可理解的一類呢?我們很多人或許都會在難以啟齒的內心深處悄然承認,一名遠離人類陪伴、並且對山羊感到倦怠的孤獨羊倌覺得一頭綿羊頗有吸引力,並不是什麼無法想像的事情。但是僅僅因為更容易理解,並不意味著凌虐綿羊的行為並不比侵犯一件無用物體更糟糕。一旦你死去,其他人是否利用你的遺體來發泄性慾根本算不上你的最大問題。事實上你的最大問題此時只有一個,而且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
我想說的是,我們應當聯合起來終結這項禁忌。當然,假如死者在生前就明確表示反感戀屍癖,那就決不能允許任何人對他的遺體上下其手。但是與我態度相同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數:等到醫院將我體內有用的器官採集完畢之後,我並不介意有人繼續利用一下剩餘部分,反正我已經用不著了。我們只需要在器官捐贈卡片上增加一欄內容:「當我們取出了你的腎臟、肝臟與肺臟,並且用鋸末填充了你的體腔之後,你是否反對讓若干名特殊性癖者趁你還沒有腐壞的時候趁熱來一發?」
當然,我希望確鑿無疑地確定到那時候我的確已經死了。不過平心而論,這一點恐怕也是戀屍者的先決條件,否則性趣二字肯定無從談起。話說回來,假如我並未死去,只是深度昏迷,並且在我的遺囑得到熱切執行期間蘇醒了過來,不知道我們兩個當中究竟誰會感到更加尷尬呢?我覺得應該是我,但這種想法大概只是虛榮心作祟罷了。
9,論問題與挑戰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dYe2w8pwsM
「我們正在面對著一系列難得的機會,只不過這些機會全都非常高明地偽裝成為了無法解決的困境而已。」根據網上查詢的結果,這句話出自查爾斯.R.斯溫鐸(Charles R. Swindoll)牧師之口。這句振奮人心的話語已經成為了當今商務圈子裡的標準表述。如今沒有壞事,沒有悲劇,沒有令人菊花作痛的麻煩,因為這些事物全都是機會,即便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是挑戰。
事實上,很多我們稱之為挑戰的事物其實根本不是挑戰,而是問題。舉例說明一下,如今人們經常談到互聯網對於報紙電視之類的傳統媒體構成了挑戰。但是互聯網根本不是什麼挑戰,而是殺死傳統媒體的元兇。互聯網並不會為報社主編一成不變的生活當中帶來什麼振奮人心的變化,也不是什麼突破常規重新思考的好機會,而是即將徹底剷除傳統媒體的致命威脅,每一位傳統媒體從業者都應當發自內心地祈禱,自己不至於眼睜睜地活到傳統媒體徹底咽氣那一天。互聯網並不是什麼可以依靠腦力與機智來解決的縱橫字謎,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花豹。為了證明自己具有爬山的體力而去爬山,這叫挑戰。如果你在上班的時候,有人在你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扔下了一座大山,以至於你不得不爬山回家,這就叫問題。就傳統媒體而言,互聯網不僅扔下了一座大山,還將傳統媒體的登山器材、救心丸與輪椅全都堆在了山頂上。
我覺得這種措辭與話術的目的在於將積極心態當成立即人們採取行動的工具。人們在擁抱機會或者迎接挑戰的時候更容易鼓起幹勁並且發揮創造力,而解決問題或者抵禦威脅的時候則不會如此積極。但是當真如此嗎?難道我們對於人類的看法當真如此悲觀嗎?難道離開了廉價的鼓勵言語人類就必然坐以待斃嗎?假如我們的領袖將某個問題描述成為有趣的活動而不是關乎生死的威脅,我們是否真的會更加關注這個問題呢?我真心希望人類不至於這麼淺薄。這是我的希望,但並不是我的指望。
在內心深處,我始終覺得恐怕那些挑戰販子們才是正確的。改頭換面的言語包裝確實有效,至少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人們在毫無亮點的壞事面前一蹶不振。但是我又覺得,就算是挑戰販子們在參加葬禮的時候也會感到棘手吧:
「我們聚集於此,慶祝達倫.斯邁利的生平。他是一個不倦的挑戰者與機會攫取者。此時此刻他正面臨著平生最大的挑戰,對於他來說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一刻啊!強行睜開沒有生機的雙眼,重啟已經喪失功能的器官,一腳踢開棺材蓋,重新回到我們當中,根據我對達倫的了解,他肯定會認為這項挑戰極其令人興奮。他也一定會非常珍視這次機會,畢竟只有那些已經死去的幸運兒們才能抓住死而復生的難得機會。安息吧達倫,晚上八點見。」
10,論活在當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6HTt6QJqzxk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如今僅僅以令自己滿意且不至於招致他人反感的方式來生活已經不夠了。這條要求似乎過於簡單,以至於我們需要重新定義人類存在,從而構成足夠複雜的挑戰。總之如今人們都要「活在當下」。僅僅努力爭取日後感到幸福已經不夠了,你必須現在就感到幸福。沒錯,現在。不是不久後,不是待一會兒,就是現在。
當然我這麼說也有些不太公道,有些「活在當下」的鼓吹者們並不認為活在當下是獲得幸福的唯一方法,儘管也有些人的確就是這麼說的。就前者而言,他們只是將「活在當下」當成了獲得幸福的方法之一。不過他們瘋了嗎?姑且不考慮最為顯而易見的悖論,即每當我檢視自己是否活在當下的時候肯定沒有活在當下,又或者說我原本正在活著的那個當下成為了進行檢視的當下。除此之外,活在當下的人們所能享受到的幸福不僅渺小,而且還非常依賴感官刺激,除非你正在享受非同一般的美食美酒,或者正在沉湎於肉慾,否則活在當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處。唯一一種不需要事先規劃依舊快感十足的「活在當下」方式就是打噴嚏。而且儘管痛痛快快地打噴嚏確實很爽,但是連著打上三四個之後就有些招人煩了。
更有甚者,我認為人們很難在某個時刻尚未過去之前就決定自己是否享受這一刻。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觀看《穆赫蘭道》時的感受:當時我滿心覺得自己正在享受觀影過程的每一分每一秒,我迫切地等待著一個石破天驚的結尾,希望影片當中的各種謎題都能得到圓滿的解釋。但是這部電影根本沒有這樣一個結尾,而是演著演著就沒了。事後我不得不回溯自己的感受,我原以為自己頗為享受的觀影時刻因此而遭到了貶低。我的觀影體驗的優劣取決於觀影要求的滿足,相當於一張欠條,等到電影情節水落石出之際——我指的並不是那段女同做愛的場景——這張欠條將會得到兌現。但是由於《穆赫蘭道》並未在全片末尾解開謎底,這張欠條也就沒能兌現,所以我的觀影體驗很不爽。
當然,更加顯而易見的例子是體育。安迪.穆雷今年打了三場重大比賽。在觀看比賽的當時,我最享受的一場比賽是他的奧運會決賽,因為他在開局就奠定了優勢並且一直保持到了最後。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最享受的一場比賽是他在美網公開賽的決賽,因為這場比賽雙方你追我趕,而且最後他贏了!這場比賽的可看性要強得多,現在我很珍視這一點,當時我則很痛恨這一點。因為當時我並不知道,我提心弔膽勉強忍受的觀戰體驗是否僅僅是通向失利的疲憊長路當中的一小段而已,就像他的溫網決賽一樣。無論是當時的我,還是後來的我,都覺得穆雷的溫網決賽的觀戰經歷算不得享受。
在我觀看任何體育比賽的當時,我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感受究竟是好是壞。我心中的主導情緒是;「我真心希望我支持的隊伍獲得勝利,這樣當我事後回顧眼下這段經歷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現在感受很好。」這就是活在當下的根本問題:人類的智商實在太高,以至於無法避免地生活在某種敘事角度當中,換句話說,直到我們掌握了足夠的背景信息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當下的感受是什麼。假如我們關注的時間段太短,那麼人生當中除了打噴嚏之外就再沒有值得享受的事物了;假如我們選取背景信息的期限太長,那麼我們就什麼都享受不到,而且話說回來,一百年之內我們肯定全都非死不可。我們必須選擇一個長短適中的時段來計較長短優劣,否則就只能愛誰誰了。
一旦你選好了時段,一切遭到延後的快感與享樂就都成為了同一個主題的各種變調。這個主題就是:「今天吃苦,明天吃糖。」無論是「我打算興建一座大教堂」還是「我打算吃一個三明治」,你都只能與我一起卡在不長不短的中間區域。
11,論「我倒是不介意……」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_AvWJjuU-E
恐怕任何人只要說出「我倒是不介意……,但是……」這個句子之後,其他人都會立刻暗自心想,「才怪,你肯定介意。你這個故事的大體內容本來就是某人做了一件讓你很介意的大事,又做了一件讓你介意的小事。當然這件小事確實在大事造成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但是往傷口上撒鹽的舉動再怎麼糟糕也不會比造成傷口的舉動更糟糕。假如傷口並不存在,撒鹽的行為充其量也只是有些怪異而已,往好處說興許還是某種異國情調按摩的步驟,又或者是製作美味烤雞的準備工作。從雞的角度來看,它肯定不會說『我倒是不介意被人做成烤雞,但是全身抹鹽實在太難受了。』」
遭到情人拒絕或者拋棄的人們尤其喜歡這麼說。「我倒是不介意啦,可是她居然發簡訊通知我。」「我倒是不介意啦,可是他居然要在我生日那天告訴我。」其實並不是這樣。一位在你眼中非常優秀的人告訴你,他/她覺得你並不優秀,或者至少不夠優秀,因此他/她不希望長時間地與你呆在一起,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生日那天」無非是糞便蛋糕上的臟土糖霜而已。
我這番話聽上去或許有些冷酷無情,但是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並不想說「你怎敢在滿心痛苦的時候尋求慰藉?像個大男人/大女人那樣咬牙挺著吧!」我只是擔心,假如我們聽任這種現象的發展,那些希望與情侶分手的人們將會覺得自己不得不提供一個讓對方轉移怒火的焦點,從而緩和分手造成的痛苦。那些真正體貼的分手者會以最為鐵石心腸的方式甩掉自己的另一半,為他們提供一個值得一說的故事,並且掩蓋令人難堪的事件本質——某個他們希望能與自己在一起的人並不想與他們在一起。但是這種做法假以時日也會成為社會規範,並且導致不可避免的軍備競賽,旨在平息被分手人的怒火。
「總之呢,她把我甩了。在我生日那天。當著我父親的面。因為她更想和我父親約會。我倒是不介意啦,可是接下來她就把我推進了鯊魚池子里。這才是真正令我傷心的事情。總體來說,鯊口逃生才是這件事當中最糟糕的部分。」平心而論,鯊口逃生的確很可能確實是這件事情當中最糟糕的部分,前提是池子里的鯊魚的確都是猛獸,而不是寸把長的小傢伙。接下來的話也是自然而然的:「其實我還得謝謝她把我推進了鯊魚池子。這樣一來我對整件事情都有了新的看法,也讓我更容易地接受了現實。她真是個好人,我太愛她了。」
在這樣的世界裡,真正冷酷/體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的事情就是用最為體貼關心的方式與某人分手。「我倒是不介意啦,可是她實在太善良了,根本沒給我留下發泄怨氣的借口。我只能面對赤裸裸的現實:一個我認為魅力十足並且願意共度一生的人卻並不認為我也一樣。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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