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 or High Water
Rewind Cinema Vol.52
Hell or High Water
Prologue
老熊:我是個科曼奇人。你知道這個詞指什麼嗎?它指:「所有人的敵人」。
坦納·霍華德[1]: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就是一個科曼奇。
《赴湯蹈火》[2]講述的是兩對兄弟的故事,其中一對是坦納·霍華德和托比·霍華德[3]這兩位親兄弟,另一對是馬爾庫斯·漢密爾頓[4]和阿爾伯托·帕克[5]這兩位在追查劫案過程中變得「情同兄弟」的德州騎警[6]。
在被拍成影片上映之前,《赴湯蹈火》的劇本曾經在2012年登上好萊塢的黑名單[7]的榜首,那時候它的名字還是「科曼奇亞」[8],這個詞指的是1860年之前新墨西哥州、得克薩斯州西部及其附近的一片地域,那時掌控這一代的是科曼奇人,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支。而影片中不僅有阿爾伯托這位科曼奇人的半個後代,以及在一場對話中自稱科曼奇人的坦納,整個故事也發生在德克薩斯州西部,這片曾為科曼奇原住民故鄉的土地。
影片的正式片名《赴湯蹈火》源自一句俗語:「come hell or high water」,生要翻譯過來的話,可以說成:「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要頂著鍋去做某件事兒」。但它也可作為一個讓步狀語從句的引導詞,常用於租約文本中,意指不論付賬一方面臨怎樣的困難,都必須要按時還錢。有趣的是,這兩個定義在本片中的不同情節中都恰恰適用:霍華德兄弟之所以決定持槍搶劫德克薩斯米德蘭分行,是為了還上抵押房產所獲貸款,好讓托比的後代能夠有一份富足的生活,而搶銀行這件事,也毫無疑問可以稱為「赴湯蹈火」。
不論取哪層含義,相比「科曼奇亞」的兇狠,「赴湯蹈火」終是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絕望。這絕望來自荒蕪頹廢的城鎮,來自苦挨度日的居民,來自冷血殘暴的資本機器,也來自輩復一輩的貧窮。
要對抗這沉默的命運,霍華德兄弟唯有選擇瘋狂。
Robber
「你知道銀行願意貸給你的錢,剛好足夠讓你母親保持貧困狀態,他們這樣做就可以偷走她的土地。現在他們可以在周五取消贖回權,所以不管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周四之前把錢還給銀行,你就再無債務負擔了。」 —— 比利
在影片的開端,我們看到了兩個銀行劫匪,他們欠缺經驗,行事魯莽,卻又同時工於心計,絕不犯險,而在兩套自相矛盾的行事邏輯背後,是兩個經歷與心性都迥然相異的個體。哥哥坦納因殺害自己的虐待狂父親而開始了一段牢獄生涯,一輩子幾乎都在進進出出,是一個以犯罪為生慣犯;弟弟托比則是一個清白至極的好公民,沒有任何案底,但為了給身染重疾的母親治病,不惜將家裡唯一的一套房產抵押給德克薩斯米德蘭銀行。這兩個人是如此的不同,你甚至很難相信他們出自同一個家庭,但他們又是如此相同,在走上這條劫匪之路後,在你的眼中,他們不過是法外之徒罷了。
但在看完片子後,這個黑白分明的標籤一定會從你的意識中慢慢剝落,你會意識到這兩個人不僅僅是劫匪,他們首先是與你我一樣的普通人,其次是直面絕境相互扶持的兄弟,最後才是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再也無法回頭的命運囚徒。
「我這一輩子都很窮,貧窮就像一場疫病,一代一代傳下去。但不會傳到我的孩子這一代,絕不行。」 —— 托比·霍華德
為了治療母親,托比再也無法考慮未來,他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從銀行貸款支付藥費。在此之前他已經離婚,並失去了兒子的撫養權,就連想見一面都難上加難。在整個德州、甚至整個美國中部經濟普遍不振的大環境下,他也早就丟了天然氣採掘工人的工作,命運留給他的,只剩下絕望。但他並不想將這絕望傳給自己的下一代,他要斬斷這貧窮的詛咒,即便必須付出自己的清白,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畢竟除了清白與生命,他也早已一無所有。
是什麼剝奪了他的一切?僅僅是這家為了搶奪他家的土地而無所不用其極的銀行嗎?當我們回頭去看托比的命運,很容易將責任都推到所謂的「邪惡」企業頭上,並得出結論,是人類的貪婪造就了這場悲劇。但如果你認真去看兩兄弟的行事方式,就會發現在整部影片中,儘管坦納一直是那個樂於使用暴力的兄長,嗜血成性的他也確實奪取了許多人的性命,但最為血腥的一場戲,卻是加油站外托比對小混混的瘋狂毆打。這個一直在告誡自己哥哥盡量避免使用暴力和槍支,只想取錢,不想取命的人,在這一幕所下的狠手,令人瞠目結舌。看到這裡,恐怕沒人會再將他當成一個好好先生了吧?也許此時你會緩緩記起他基因中延續自父親的暴力傾向,意識到一直隱藏在他血統中的那隻野獸。
在這對兄弟劫匪的小團伙中,坦納是肌肉,托比則是大腦,從還清貸款後轉而在自己搶劫的銀行購買信託基金這一決定中,已經可以看到他對於如何避罪有著清醒的盤算,畢竟正是這一決斷讓銀行放棄了針對霍華德一家進行繼續調查的意願。托比並不是空有一身蠻力卻對銀行運作機制一無所知的農民工,他不僅清楚這個社會的規則,也明白自己為何一直深陷貧困之中,甚至能夠謀划出這個充分利用人性貪婪弱點的避罪計劃。但這一切才智,卻都無法幫助他獲得一份美滿的生活,他被家庭、責任緊緊地捆縛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動彈不得。
直到這讓他絕望的土地下,湧出石油為止。
這是個頗具諷刺意味的情節設置,失去工作的天然氣開採工,在自家後院發現了石油,但這片價值連城,足以讓整個家庭衣食無憂的土地,即將在不遠的將來被銀行作為抵押物奪走,而唯一能夠留下這座金礦的方式,恰恰就是放棄堅守至今,令自己「五體投地」的責任與信仰。哪個更珍貴?是未來,還是清白?我相信,如果托比只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單身漢,他也許不會多想便鋌而走險,但如果他沒有家庭的負累,他還會留在這片絕望的土地上嗎?
家庭是他珍視的一切,也是他忍受屈辱與傷害的原因所在,為了家庭,他又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清白,承受接踵而至的一切後果,甚至失去自己的家庭。但他別無選擇,如果失去這片土地,他連自己孩子的未來都保障不了,貧窮的循環將無盡往複下去。當這社會的滾滾車輪無情碾過,如同螻蟻般的托比只能抓住眼前的一切機會求生,抵押土地如是,贖回土地亦如是。
這便是他無從決定,卻又必須遵守的自由意志。
坦納·霍華德:提個建議吧。明天去看看你的孩子。
托比·霍華德:你說的就像是我們沒法全身而退一樣。
坦納·霍華德:我從來就沒遇到過哪個人能夠從任何地方全身而退。
托比·霍華德:那你為什麼同意做這事兒呢?
坦納·霍華德:因為你問了,我的兄弟。
坦納同樣如此。
從看到坦納的第一個鏡頭起,他所代表的,就是絕對意義上的混亂。他暴戾成性,以施虐為樂;從不按常理出牌,隨時背離計劃;只求一時之樂,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他享受著生命的每一刻,無視權威、法律,甚至是道德,但每當世事涉及到家人,這個從各個層面都應當被貼上罪犯標籤的人,卻又總是會顯露出一份令人訝異的人性,在聽到托比談及母親逝世之前的三個月時光時,他因自己未能陪伴而深感沮喪;在托比求助於他的時候,明知自己將不得不殞命於此,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而若你回想數十年前他離開這個家的原因,也一定會意識到,他之所以選擇弒父,同樣是出於對母親和弟弟的保護。他一次又一次犧牲了自己的未來,去保護自己的家人,但他需要對抗的,卻是無比強大的貧困與暴力循環,這場人類的悲劇會在一輩又一輩之間往複,即便他擊敗了一輩,這場疫病仍會捲土重來,即便付出生命,也無法確認能否徹底終結這一切。
但在這一切不可預料之中,卻有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在。
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劫匪,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要比我們大多數人都更加清晰,他一方面代表著人類最為原始的一部分本能,能夠迅速對一切威脅作出反應,思路清晰,執行迅捷;另一方面,他卻又總會做出一些超出、甚至完全違背人類本能的行為,而當他述說自己動因的時候,你也許會感受到一絲禪意的存在。
他清楚知道若想托比的計劃成型,必須要有人犧牲自己去引開警方的視線,而早在第一次劫案中,他就做出了決定,擔下這一重擔。也許正是因此,他才會在每一個緊要關頭表現的毫不畏懼,不論是酒吧中的對峙,加油站中的冷笑,抑或最後一場劫案之後的追逐,他都如同一個已死之人一樣,嘲笑著來自這個愚昧人世的威脅與恨意。初看之下也許你很難理解他的冷靜,只會將其誤認為是徹底的病態與瘋狂,但他從來就不是那個徹底墜入混亂的小丑,在這層冷靜的背後,是他的絕望,以及面對死亡時的超脫。
坦納的死,絕無一般反派角色遭到報應時的爽快,他就那樣突然垂下了頭,好像圓寂一般坐化了。他終於再一次拯救了自己的弟弟,還有弟弟那甚至都難以稱得上是「倖存」的家庭,是的,他罪已至死,不論從世俗的律條還是道德來看,死亡不過是早晚的事,但當他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國家機構之時,你真的期盼敗亡的那個人,是他嗎?
Ranger
阿爾伯托·帕克:我快餓死了。
馬爾庫斯·漢密爾頓:估計他們不賣干肉餅(北美印第安人的一種主要食品)。
阿爾伯托·帕克:你知道我還有一半的墨西哥人血統吧。
馬爾庫斯·漢密爾頓:是,我知道,我講完印第安人的段子再說,不過那可得有一陣子了。
銀行經理:你們騎警可真是一幫怪胎。
阿爾伯托·帕克:不,只有他是這樣。
影片中的另一對「兄弟」,是馬爾庫斯和阿爾伯托這一對騎警搭檔。
兩人一路都在拌嘴,從頭到尾。一個是年雖不富力卻仍強,另一個則正當年;一個是徹頭徹尾的白人,另一個則是墨西哥與印第安科曼奇人混血;一個辦案經歷豐富,可以一眼看出霍華德兄弟的盤算,另一個則處處落於人後,直至自己的最後一刻,才終於趕在了搭檔前面離開這個世界。馬爾庫斯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挖苦阿爾伯托的機會,當然,這種譏諷及羞辱並未停留在語言層面,他還會以各種行為讓阿爾伯托感到「不自在」。但直到阿爾伯托在坦納槍下離世之後,我們才突然通過馬爾庫斯的驚慌失措,看到了兩人之間建立起來的紐帶。
這種關係與霍華德兄弟之間的親情不同,卻又相近,他們沒有血緣的關聯,卻又因共面死亡而結成了某種形式的聯結。雖然在平時這種關係是以衝突的形式展現出來的,但在抵達兩人關係的核心:死亡時,我們才終於得以看到一直隱藏在這層衝突背後的真相。在面對如霍華德兄弟這樣的亡命徒時,騎警的裝備,後援都極為有限,他們能夠依靠的,唯有彼此。也許阿爾伯特並不能真正在追兇過程中幫上馬爾庫斯多少忙,但他的存在本身,也同時是一種陪伴,如同親情一般,讓馬爾庫斯在追逐目標的過程中,仍然可以保有一份理智與人性,而不是在凝視深淵的同時,墜入深淵。
「所有這一切都曾經是我祖輩的土地,直到被那些傢伙搶走,現在又被從這些人手裡搶走。只不過這次不是軍隊乾的,而是對面那些狗娘養的。(望向得克薩斯米德蘭分行)」 —— 阿爾伯托·帕克
阿爾伯托對於銀行體系的評論,將他暫時從騎警的身份中剝離開來,置於與霍華德兄弟並列的地位。在兩組兄弟的表面衝突之下,卻懸著一個更大的問題:如果騎警所維護的規則,造就了劫匪兄弟的悲劇,那麼,這規則是否公正?如果在這規則之下騎警和劫匪都不是受益者,那麼誰受益?兩個無法受益的群體,又為何要彼此對立,甚至以死相拼?
本片的編劇泰勒·謝里登[9]在談到劇中的銀行形象時,否認了它是這部劇中真正反派角色的觀點,他說這只是一家銀行與一個家庭之間的故事,並不代表所有的銀行都是邪惡的,畢竟我們仍然需要它們來提供必需的服務,而大多數在銀行中工作的人,也不過是普通的上班族。真正的罪惡,是銀行行事邏輯背後的貪婪,而這貪婪,又是人類無法去避免的,那深植於你我之中的本能,只不過在這個時代,它不再透過西部拓荒者的殺戮完成,而是通過一紙又一紙你無法回絕的協議來實現。
人類確實變得越來越文明了,但你又是否會懷念那再赤裸、也再直接不過的衝突呢?同樣的貪婪,是否會因為衣冠革履而顯得更加邪惡?
馬爾庫斯這個人物的靈感來源是泰勒的一位親戚,他雖然仍然足以勝任警察的工作,卻因為年齡已過線而不得不被迫退休。傑夫·布里格斯[10]演繹之下的馬爾庫斯,思維迅捷到足以與那略顯笨重的身軀形成一種奇妙的對比。他仍有雄心壯志,但正如嗜血的社會將托比和坦納兩兄弟捆伏在這片土地上一樣,馬爾庫斯也同樣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來自外界的壓力。除他之外,我們見到的每個警察似乎都對這起案件興趣欠奉,FBI因金額過低拒絕調查[11],他的同僚也都認為既然銀行都有對應的保險措施,追查真相不僅耗時耗力,也不會有任何額外成果,更何況銀行自身都表示不再追究,擔心會失去為托比提供信託的機會。但馬爾庫斯並不是為了給銀行一個交代才去追查此案,如果說最開始他是為了給自己的職業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點,完成那「最後一場狩獵」,那麼在結尾處來到托比家的他,就完全是為了阿爾伯托這個萍水相逢的搭檔了。
對於兩人的對決結果,影片並未明確表述,但從托比與馬爾庫斯兩人談話的字裡行間,我們能猜到並不會就此結束,這場簡單的劫案已經被賦予了太多個人色彩,也終將以某種形式的復仇得到終結。但不論是托比還是馬爾庫斯哪一個人在這場對決中死去,甚至兩人同歸於盡,都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多大的影響,德克薩斯米德蘭分行會一直存在下去,繼續盤剝行存活這片土地上無比堅忍的居民,再看著他們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相殘殺下去。
一輪又一輪,如同貧困一樣循環往複下去。
Survivor
「我在這兒工作44年了。從沒人點過丁骨牛排和烤土豆之外的菜。只有一次,那紐約來的混蛋點了一條鮭魚,1987年的時候。我們才不賣這活見鬼的鮭魚。」 —— 女侍應
敢於像托比和坦納一樣進行反抗的人並不多,能夠在自家後院采出石油的自然更少,大多數時候他們只能選擇抵押一切,繼續著自己的貧困生活,而如此生活的人在影片中俯拾皆是。在犯案與探案的同時,這兩對兄弟也在與這片土地上的各色人等相遇、別離,也隨之勾勒出那些居於聚光燈之外的生活。他們是堅韌不拔的,否則不可能在這裡倖存下來,但他們之所以變成這樣的倖存者,也與這片土地脫不開關係。
這裡有隻提供一種食物的女侍應生,有被銀行層層盤剝到麻木的食客,有被野火追趕著不斷遷移的牛仔,也有面對劫匪時,或單槍匹馬對抗,或傾巢而出執槍追趕的鎮民。他們內心有著一種世俗概念上的正邪觀念,他們對於大城市的來客有著天然的不信任,對銀行等玩弄手段盤剝百姓的機構也有著超越表面的深刻認知。當馬爾庫斯問被搶銀行旁邊餐館中的食客是否在這裡待一陣子了的時候,幾個老頭的回答頗為有趣:「有一陣子了,夠我看到那銀行被搶,當然,它已經搶了我三十年了。」
這是一片被人們遺忘的土地,生活條件是如此嚴峻,以至於人們隨時都武裝到牙齒,你看不到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寒暄互動,也幾乎感受不到他們的脈搏和溫度。一切言語都是生硬直接的,一切行為都是剛猛而突然的,看到最後也許你會意識到,不論是托比、坦納還是馬爾庫斯,都只可能誕生在這片土地上,而非任何富裕的大城市。他們都是這片土地上的倖存者,但這倖存本身,卻有著不止一層含義,在儘力適應這不公平社會規則並倖存下來後,留存在生與死、擁有一切與失去一切之間的模糊地帶已經變得越來越狹窄,而與此同時,綿延在黑與白、正與邪之間的灰色地帶,卻變得越來越寬。
編劇泰勒在訪談中說道:「我從來不會去創造完全善良的人物,也不會去創造完全邪惡的人物,只因在生活中,我甚少遇到至善或極惡之人。書寫一個善良的人辦了錯事,或是一個偶爾會做一些全然無私之事的壞人,才是真正有意思的經歷。」他所指向的固然是托比和坦納,但造就這兩人各自人生的這片土地,才是本片無時不刻不展露在你眼前,卻又隱藏至深的主角。即使在整個案件塵埃落定後,它也仍未肯放鬆自己的鎖鏈,還在驅動著倖存的兩位主角,繼續這一場已經失去意義的貓鼠遊戲。
他們倖存了下來,也同時失去了一切,而在失去一切後,還可以算作倖存嗎?
Epilogue
托比·霍華德:你可能會聽到很多關於我和你叔叔的閑話。
賈斯汀·霍華德:不管聽到什麼,我都不信。
托比·霍華德:不,你要信。那些事都是我乾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成為我和你叔叔這樣的人。
托比打斷這如同疫病的貧窮鎖鏈了嗎?
也許他成功了吧,兒子將有一份富足的生活,自己過往的罪孽也不再被任何人追究,即便是馬爾庫斯這個老練的獵人也對此無能為力。但每個人都會繼續談論著這一切,畢竟進行搶劫的一直是個雙人組,有一名劫匪始終未曾落入法網,而另一位則是他的哥哥。他將一直倖存在這件劫案的陰影之中,這固然是他早已做好準備去面對的一種可能,但他決定犧牲自己成就的家庭,又真的會因為暴富而逃離這悲劇的循環嗎?在失去清白之後,他的孩子就真的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嗎?
在托比告誡孩子不要成為像自己一樣的人時,我們幾乎可以聽到他靈魂碎裂的聲音,這既是他對自己的絕望,也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讓一個男人否認自己對於兒子的意義,這是何等的悲劇?托比沒有餘裕去想,命運也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他只是做了每個倖存者都必須去做的決定,犯下每個倖存者都不得不犯的罪孽,也將不得不犧牲每個倖存者都必須犧牲的,一份完整無缺的生命。當托比在電視上得知坦納被警方擊斃的消息後,我相信他內心的一部分已經死去,人生一世,能夠遇到幾個因你的一句開口請求就付出自己生命的人?在犧牲坦納贏得自由的同時,托比也失去了對每一個人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感情。
這份租約的抵押物,是再多的石油,再多的金錢,都無法贖回的。
但托比唯有頂著那口鍋,冒著天上掉落的刀子一步步向前進去,而這,也許便是所謂的生命吧。
[1]: Tanner Howard
[2]: Hell or High Water
[3]: Toby Howard
[4]: Marcus Hamilton
[5]: Alberto Parker
[6]: Texas Ranger
[7]: Black List
[8]: Comancheria
[9]: Taylor Sheridan
[10]: Jeff Bridges)
[11]: 當然,現實中FBI會調查一切銀行劫案。
https://medium.com/rewind-cinema/rewind-cinema-vol-52-7094541e968d#.dshqytnm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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