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劫眾生】(1)崩壞的序曲 之章

當波函數發散的時候,

我是佛經中的宇宙之本阿賴耶識,我是衍生陰陽、朝聞之則夕死可矣的道,我是摩西辟開紅海的神跡,我是奧林匹斯山上眾神的嘆息。

當波函數坍縮的時候,

我是歸序人

崩壞的序曲 之章

1、

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前夕,蘇聯,喀山精神病醫院。

走廊昏暗燈光的盡頭,衛兵打開了一扇厚重的鐵門,一高一矮兩個長官摸樣的人並肩走進了鐵門後辦公室摸樣的小房間。

這裡雖然名義上是精神病院,但卻關押著無數政治犯。赫魯曉夫說過:「只有精神病人才懷疑蘇聯光明美好的前途。」

然而,它最大的秘密,在地下三百米處。

鐵門再次關上,小個子拉下房間牆壁上隱蔽的操縱桿,房間開始緩緩下降。

「這種武器最初在1951年被發現於東德的一處猶太集中營的地下設施中,相當隱蔽。」

說話的人叫彼得羅夫,聲音尖細,身高只有可憐的1米6,但臉上自左額頭到右腮的寬大傷疤卻會讓每個初見他的人不寒而慄。他是這裡少數知道秘密的人。

「也就是說自納粹戰敗後這種可怕的東西就一直待在地下,直到被我們發現之前無人過問?」伊萬科維奇皺著眉頭。作為克格勃秘密警察的他剛剛被最高領導人派來這裡接替被政治清洗掉的前任,是負責安保的二把手。

「沒錯,希特勒寧願帝國滅亡都沒有使用它,因為他知道這東西不但會毀滅敵人,還會毀滅日耳曼。」 彼得羅夫撇了一眼身旁這個高自己兩頭的壯漢,接著說:「根據我們得到的資料,1938年,希特勒派去西藏的遠征隊在喜馬拉雅山麓發現了三個在暴風雪中倖存的藏僧,他們身上有異常之處,納粹把他們帶回國進行研究,得到的出乎意料的結果就是我們今天要看到的成果的雛形。」

房間還在下降中,四周回蕩著轟轟的聲響。

「我們有把握在戰爭中安全使用這種武器么?」伊萬科維奇問。

「安全?」彼得羅夫嗤之以鼻,「和原子彈相比,這個東西才是真正的魔鬼,而你相信有安全的魔鬼嗎?」

「現在我們不是把魔鬼囚禁起來了嗎?」伊萬科維奇不喜歡身旁這個小個子的態度。

彼得羅夫高昂起頭顱,側身看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同志:「我們並不是把魔鬼囚禁起來,而是將自己置身到了地獄中。」

伊萬科維奇也側過身,絲毫不迴避對手的目光:「那麼,就讓我見識見識地獄吧。」

房間停止下降,鐵門打開。外面的通道內光線明亮,單一的鋼鐵結構顯得無比乏味。

兩人邁出房間,卻被兩個士兵攔下。

「對不起,長官!最高負責人下令將這裡暫時封閉!」一個士兵說。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彼得羅夫驚訝。

「五分鐘前!」士兵回答。

這時前方傳來軍靴踏在地面的急促腳步聲,另一個軍銜稍高的士兵跑到彼得羅夫面前停住,敬禮道:

「報告長官!第1113號實驗體失蹤,最高負責人下令暫時封閉前方。根據剛剛得到的新消息,有兩名C區的衛兵和一名A區的技術員被割掉了舌頭,原因不明!」

「失蹤?負責看守的衛兵怎麼說?」 彼得羅夫焦急質問。

「衛兵報告沒發現任何異常。」

彼得羅夫一時語噎。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伊萬科維奇,只見對方的額頭冒出了滴滴汗珠。

膽小的老鼠!他心裡輕蔑地想。

緊接著,他發現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伊萬科維奇同志?」他喊了一聲。

伊萬科維奇眼神獃滯地望著前方,汗流如雨。

「伊萬科維奇同志?」他又喊了一聲,同時用手碰了碰對方的胳膊。

伊萬科維奇高大的身軀開始發抖。

彼得羅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伊萬科維奇的面部肌肉劇烈地顫抖,身體稍稍前傾,張開了嘴巴。

半條舌頭啪地掉在地上,微微蠕動。

他雙手捧在面前,接住口中噴涌而出的鮮血,終於痛苦地哀嚎起來。

歡迎來到,地獄。

2、

2003年夏,台北,西門町。

廉價手機這幾年間迅速在每個人手裡生根發芽。根據統計顯示,台灣去年的手機普及率位居世界第一位。電子街的店家為了這新興的商機揮汗如雨地用電喇叭叫賣各類型號的手機,熱鬧程度堪比藍綠兩營的競選激辯。

午後兩點,頂著大太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兩個穿著高中校服的漂亮女生吸引了不少目光的注意。

一個不良少年模樣的黃髮青年嚼著檳榔迎面走來,對她們猥瑣地吹著口哨。

「看三小啊!」短髮的校服女生對著不良少年吼道。

「干!」不良少年在四周人群的注視中低聲咒罵了一句後快步走開。

「看到沒,阿晴,對這種人就要這樣。」短髮女生說。

她大眼睛,鼻子高挺,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講話大嗓門,在外貌和性格上遺傳了她原住民母親的所有特徵。

「馨儀,你到哪裡都那麼罩。」叫阿晴的馬尾女生笑了起來。跟馨儀相反,阿晴皮膚白皙,講話時聲音溫柔,擁有極精緻的五官,但最顯著的特徵就是右眼角下的一顆淚痣了。

「那不然咧?像你一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等著被人欺負?」馨儀皺著眉頭不耐煩地說。

「我哪有!」

「哪有?不要再逼我講某人男友一開始交往就劈腿而她卻全然不知的事情吧?」馨儀臉上堆滿壞笑。

「喂!不是講好不再講這件事了嘛!」馨儀的肋骨被阿晴猛戳。

「好了啦!哈哈!我投降!我投降!」馨儀邊說邊大笑。

兩人來到街邊買了奶茶。

「馨儀,你確定訓導主任不會把我翹課的事告訴我姑媽吧?」阿晴捧著奶茶說。

「放心啦,出了事我幫你開脫啦。」馨儀猛吸奶茶。

馨儀的阿伯是校長,堂哥是江湖上有名的混混,訓導主任也沒辦法。

「喔對啦,真的不跟我去逛漫畫店嗎?」在一個分叉路口,阿晴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2時30分整。

「不要啦,誰要去逛那種幼稚的地方,我們4點影院門口見吧!」馨儀把喝的只剩幾口的奶茶塞到阿晴手裡。

「好吧,分開逛,等一下再聯繫吧。」阿晴停住腳步朝馨儀擺擺手。

「好好跟你的魯夫約會吧!拜——」馨儀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註:魯夫,日本漫畫《海賊王》主角,大陸譯名「路飛」)

阿晴轉入小巷,周圍的人變得稀少。她把喝光的奶茶丟進垃圾桶。

阿晴是鐵杆漫粉,每期《寶島少年》都會買,而且還會攢錢買新出的手辦。

駐足。

眼前的小巷是西門町專門經營漫畫和手辦生意的小店聚集之處,現在大概是因為時間太早的緣故,購買的主力軍學生還沒有放學,各家店都幾乎沒有人出入。

稍微遲疑了一下後,阿晴走向了左手邊離自己最近的那家新開的店。

「阿部木屋,好特別的名字……」阿晴推開了店門。

她不知道,從此,自己便踏進了一個不安的世界。

她將會看到光明,但更多的,是黑暗。

3、

「歡迎光臨阿部木屋,樓下是手辦,樓上是漫畫,請顧客隨意。」坐在櫃檯前的胖胖的店員打著哈欠,說完後便昏昏欲睡。

阿晴觀察了下店內環境,全木質結構,顏色是淡淡的橙黃,裝飾看得出還是用過心的。

她經過一排排的手辦,徑直走向二樓。

二樓的裝飾風格和一樓一樣,四面的牆壁是放著滿滿漫畫的書櫃,中間幾條半人高的書桌上也擂著高高的漫畫,讓人眼花繚亂。

樓上顧客並沒有阿晴想像的那麼少,加上阿晴共七個人,其中兩個穿校服的初中男生,應該也是翹了課來的,還有一對打扮入時的情侶,看上去二十多歲,最奇怪的是一對父子摸樣的人,大人有四十多歲,大概一米八的身高,很瘦,禿髮。小孩子八九歲的樣子。他們兩個人烏頭垢面,小孩子穿一身藍色,大人穿棕色上衣,黑褲子,他們的衣服明顯不是自己的,號都偏大,看上去就像是撿了別人衣服的流浪漢。小孩子捧著漫畫在看,大人就站在他身後,眼神獃滯地望著書架上的書。

阿晴不再去看他們,她取下書桌前最前排的《寶島少年》翻看起來。

魯夫一夥正在空島大亂斗。

鳴人決定要跟自來也去修行。

一護剛剛闖進尸魂界。

她想,為什麼漫畫里連載的故事總是那麼精彩,而現實卻那麼枯燥。現在還能跟著許馨儀翹課,可過完這個夏天上了高三就不會有這個心情了,聯考的壓力是每個學生的噩夢。

過了好久,阿晴已經把《寶島少年》翻看了好幾遍。

又要再等一個星期了——阿晴伸了個懶腰。

「我就要這一本!」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阿晴抬頭看去。是剛才那對父子摸樣的人在爭吵。

「我們沒錢,快放下。」大人講話的速度很慢,語調生硬。

「我不要!」小孩子吼道。他們兩人的口音並不像是台灣人。

店內的其他人都抬頭看著這對奇怪的組合。

「快,放下。」大人又重複了一遍。

「不!要!」小孩子死死抓住手中的漫畫。

「我去找錢來,等一下再買,好不好?」大人伸手去搶孩子手中的漫畫。

孩子把漫畫藏在身後,說:「我們為什麼要付錢?」

「不要太招搖。」大人抓住小孩子拿漫畫的左手,掰到面前。

店裡的其他人都被他們這一段奇怪的對話搞糊塗了。

「狩乙,你不要逼我。」小孩子迸發出兇狠的目光。

「不要鬧了。天讀說的你都忘了嗎?」大人故意迴避了孩子的目光。

孩子渾身發抖,滿臉通紅。

「快!松!開!我!的!手!」孩子的聲音頓時變得尖銳無比。

「不要這樣好不好?」大人懇求道。

孩子突然伸頭向前,咬住了大人拉自己的那隻手。

咬合,撕扯,孩子一甩頭,大人的右手掌被咬掉,整個丟在身後的地板上。

周圍人被這一幕驚住了。

「怎麼回事?那麼吵?」樓下的胖店員睜著沒睡醒的眼睛走了上來。他努力撐開眼皮,順著地上的斑斑血跡看到了那個斷手。

被咬掉右手的大人臉上並沒有一絲痛苦,鮮血從他斷腕處滴下。孩子扭頭看著胖店員,滿嘴鮮血。

「干!報警!」胖店員轉身就向下跑。

周圍的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放下手中的書向樓梯走去。那對情侶中的女人更是尖叫起來,把頭埋進男人的懷中。

「糟了,我們不能引起注意,快離開這裡。」大人皺著眉頭說。

孩子反而輕鬆說道:「反正他們都看到了,索性滅口吧!」

他猛然匍匐身子,四肢著地,如大蟲子般爬行起來,他的速度飛快,身影一閃便來到了樓梯口,扭頭朝著想要下樓的人們咧嘴獰笑起來。

店裡的人被他攔住,無法下樓。

「干!那麼快!他是不是人啊!」戴眼鏡的初中生驚嘆。

孩子不再理會他們,用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下樓梯,像只狩獵的野獸。幾秒鐘後,店員肥胖的身軀從樓梯道被扔了上來,飛過半個房間重重摔在中間的書桌上。

蠻力。

「跳窗戶!」眼睛初中生的同伴拉著他向窗戶跑去,誰知剛一轉身就撞上了那個禿髮大叔的胸口。

「不許走。」大叔的斷腕處流血不止,語調依舊生硬——

「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殺光吧。」

4、

阿晴躲在書桌後面,看著這荒誕的一幕。

兩個初中生都嚇到兩腿發軟,情侶中的女人把頭埋在男朋友的懷裡。

「干!你們想怎樣!」情侶男氣勢洶洶但口齒打顫。

他心裡在思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那個小孩子做出了常人做不到的動作,首先那種速度太過於詭異了,其次那麼小的孩子居然把胖管理員從樓下扔了上來……最主要的是面前這個大叔被咬斷了手腕錶情卻像沒事一樣。

不正常!根本不正常!他們到底是誰?

被T病毒感染的生化喪屍?電視台的惡搞節目秀?身懷絕技的特種間諜?

「你……不痛嗎?還是先去醫院看看吧……」戴眼鏡的初中生看著禿髮男人的傷口目瞪口呆地說。

「怕三小啊!上去拼啦!」另一個初中生說著撞向禿髮男人。

男人或許只是輕輕一揮手,也或許是提著初中生的領子,總之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沒有人注意到細節。初中生向右側飛摔出去,撞翻了書桌上的漫畫。

「痛……痛……痛……」被摔出的初中生摸著後腦勺說,一道血跡沿著脖子流到了領子上。

眼鏡初中生和那對情侶一起退到離禿髮男人很遠的牆邊,後背緊緊貼在書柜上。

「別怕。」男青年安慰著伴侶,可他沒注意到自己早已失禁,尿液順著褲管流到地上。

沒有勝算。所有人都會被這兩個神經質怪物殺死。

阿晴在書桌後調整著角度,選擇了一個對方視覺上的死角,掏出手機。

不能打報警電話,講話的聲音會被他們聽到,怎麼辦……

短訊,對!給馨儀發短訊!

她努力控制著發抖的手指,逐一編寫著:阿部木屋,有人要殺人,快報——

「在發短訊喔。」一個稚嫩的童音從背後傳來。

脊背發麻,冷汗濕透了衣衫。

她回過頭去,正好和那個孩子的雙目直對。

孩子獰笑的表情和嘴角的血液一齊凝固在臉上。

「啊——」啊晴尖叫著連跌帶撞從書桌後爬了出來。跑了幾步後腳下一軟,重重摔倒在地。

「先從她殺起吧。」禿髮男人說。

「可以殺人啦!高興!高興!高興!」孩子哈哈大笑起來,他一躍而起,跳到離阿晴最近的書桌上,腳下踩著厚厚的漫畫。

「殺人遊戲,開始了喔——」孩子拍著手說。

一瞬間,只是一瞬間。

孩子臉上的笑容僵硬起來。

在他面前十公分處出現了一張臉。

一張和他雙目相對的顛倒的男人的臉。

孩子「哇」了一聲向後跳去,落地時竟然因為沒有站穩而滑倒。

一個穿黑T恤的男人倒懸在天花板上,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中。

彷彿來自另一個與我們引力相反的世界,如蝙蝠般的倒吊男。

沒有人發現他到底是何時出現在那裡的,網球鞋底牢牢和天花板黏在一起,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有一絲笑容。

孩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迅速跑到了禿髮男人身邊。

禿髮男人也皺起了眉頭,詭異的寂靜在漫畫店內蔓延。

阿晴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那個男人,竟然有一種朝聖般的錯覺。她恍惚記起,在同學們之間流行的一種叫「塔羅牌」的占卜工具中,「倒吊男」這張牌所對應的神話人物是盜取火種的普羅米修斯。

他,給人類帶來了光明。

「1991年蘇聯解體,喀山精神病醫院發生了一場規模不大的火災。」那人把雙手從口袋裡拿出來,「俯」下身子「蹲」在天花板上說:「雖然對外宣傳是很快撲滅了火勢,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實際上整個精神病院幾乎夷為平地。」

他單手一撐,身體從天花板上下來,一個半側翻後雙腳先後落地,筆直站立著。

「根據搜集來的資料顯示,喀山精神病醫院地底有神秘的實驗設施,而大火的真正起因就是地下設施的失控。」

這個男人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材稍瘦,膚色偏暗,一頭短碎發,臉部輪廓鋒利,長相俊朗,眉宇間有一股英氣。他黑短袖t恤的胸口前寫著幾行橘色的英文字母,連起來是:SO WELL GO NO MORE A ROVING

黑衣男慢悠悠走到阿晴身邊,伸手挽住了阿晴的胳膊:「站起來,小正妹。」

倒地的阿晴腦海里一片空白,順著他的力氣被拉起來。

「我要開始扁他們了,快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吧。」黑衣男話語粗俗但聲調卻顯得很紳士。

阿晴猛然回過神來,跑到離他們最遠的角落,躲在了書桌後。

眼鏡初中生架起他受傷的同伴與情侶一起躲在另一張書桌後,屏住呼吸,獃獃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黑衣男轉向禿髮男人和小孩,兩隻手又插回口袋中,繼續說:「12個人對吧?從地下設施里逃出來的,總共12個,全是華裔。幹掉你們倆,就只有10個了。」

禿髮男人跟小孩對視了一下,略帶驚奇:「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衣男語氣輕鬆:「我在俄羅斯混跡了大半年,從克林姆林宮到西伯利亞,幾次死裡逃生,光俄羅斯輪盤賭就玩過不下二十局,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正確的,對么?」

「那麼,你又是誰?」禿髮男人邊問邊看著黑衣男的鞋,思考著他剛才是用什麼辦法吊在天花板上的。

黑衣男沒有講話,微笑著緩緩踏步向他倆走去。

距離對方還有六米左右的時候,他突然加速俯身沖向對手,瞬間來到對方面前,一個猛烈的轉身掃腿——速度快到對方差點就沒反應過來,他的鞋尖幾乎是緊緊貼著對方兩人的鼻尖掃過。

禿髮男人和小孩還算是及時地後仰躲開了這道力度強勁的掃腿,狼狽地後退了好幾步。

黑衣男沒有絲毫的停留,用力一蹬地面,瞬間閃到了小孩面前。

「左直拳。」他說著把右掌抬起,牢牢地抓住了小孩擊出的左拳!

「右下勾拳。」他邊說邊把左掌放在下巴處。

又牢牢地抓住了小孩擊出的右拳!

他右腳猛然直踢!小孩在胸口處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後身體直直向後滑出六七米。

「……」禿髮男人皺著眉頭,卻沒有參與戰鬥。

黑衣男側身轉向禿髮男人,指著遠處捂著胸口的孩子說:「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接著打他嗎?」

「……」禿髮男人。

「因為如果我追過去打他,你下一步就會來到他們身邊——」黑衣男指著躲在桌子後的初中生和情侶,「你會把他們當做人質,這樣我就處於被動了。」

沒錯,他猜對了我下一步的行動……禿髮男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對手,然後對喘著粗氣的小孩說:「看來這個蝙蝠少年在戰鬥的時候不是那種只懂用蠻力的人。」

黑衣男搖了搖頭:「不,你說錯了,我不是在戰鬥,我只是在扁你們。」

禿髮男人皺眉。

黑衣男歪著腦袋,不屑道:

「勢均力敵才能叫戰鬥。」

5、

禿髮男人瞪大了眼睛,興奮的情緒爬上臉龐。

孩子捂著胸口站了起來,用充滿了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黑衣男——

「我要殺了你!」

「別動手。」禿髮男人對孩子說,「我們現在還不是這個蝙蝠少年的對手,就留著他待以後慢慢折磨吧。」

「他是不會聽你話的,而且他會選擇攻擊我的咽喉——」黑衣男輕聲地說,他的話音僅僅說到一半便夾雜了孩子的吼聲。

孩子的速度也十分驚人,身體騰空撲來,眨眼間便來到黑衣男眼前,半空中右手張開十指朝他的咽喉划去——

空氣!孩子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只是划過了一團空氣!

似乎黑衣男在孩子沒有攻擊之前就做出了反應,身子迅速下蹲,躲過了孩子的襲擊,而後右拳直上,重重打在孩子的左肋上!

「糟了!」在出拳的一剎那,黑衣男自言自語。

孩子中拳後向遠處摔去,砸在書桌上,書桌坍塌,漫畫凌亂一地。

相安無事的幾秒鐘過後,阿晴從被砸壞的書桌後站起來,驚恐的表情擴散在臉上。

小孩躲在她的身後,用一隻手扼住她的脖子。

「你不是躲在另一張桌子後嗎?什麼時候又跑到那裡去的?」黑衣男語氣里略帶失望地問,同時舉起了雙手,「我知道如果我繼續攻擊,你一定會殺了她。」

禿髮男人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夥子,不可思議地說:「你之前並沒有看到這個女人轉移到那張桌子後,但你在打到我同伴的的同時就說『糟了』,也就表明你提前知道了這個女人會身處險境的事情,並且,根據你戰鬥時的反應……」禿髮男人邊說邊向窗口走去,「我可以這麼理解嗎——你,有預見短暫未來的能力?」

黑衣男笑了笑,不置可否。

「過來這邊。」禿髮男人對小孩說。

小孩一手扼著阿晴的脖子,拖拽著她來到了禿髮男人身邊——雖然矮了她一頭多,但小孩的力氣輕鬆就可以控制住她。

「狩乙,我來用她做人質,你去殺了他。」小孩眼神里泛出與年齡不符的卑鄙,「如果他動手我就殺了人質!」

黑衣男搖了搖頭:「你太天真啦,小朋友,你的同伴是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你胡說什麼?狩乙,快去殺了他!」小孩惡狠狠地說,然後一扭頭對著樓梯處吼道:「給我回去!」

正準備逃跑的兩個初中生被嚇得身體一顫,又快速躲回到原來的書桌後。

「算了吧。」禿髮男人說。

小孩驚訝地看著同伴。

「從一開始我就在觀察這個人,他似乎有神奇的預見能力,而且居然能把我們傷的那麼厲害……」禿髮男人看了看小孩的左肋處,衣服上暈開了血色,「他不是普通的人類,今天就算了,我們會有機會殺他的。」

「我不要!」小孩咬牙切齒,視線轉向黑衣男,「喂!你不是能預見嗎?那我會殺了她你信不信!」

小孩扼住阿晴脖子的手稍一用力,阿晴頓時感到呼吸困難,臉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殺不了她的。這不靠預見能力也可以推論的出啊,你殺了人質的話我肯定會跟你們干架到底,你們自己也清楚不是我的對手吧,而且死了人警方會介入的,我想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吧?」他伸出右手,做出用手槍自殺的手勢。

小孩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停止的時候,他的眼神異常恐怖,扼住阿晴的手背上青筋爆起——

「很可惜!你說錯了——」

鮮血四濺!

血水順著阿晴的身子流在地板上,彙集成一灘紅潭,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片刻的寂靜之後,扼住阿晴的手鬆開,然後從孩子的手腕處斷裂,滑落到地板的血水中。

砸出了軟弱無力的水花。

血水裡倒映的是孩子的斷腕和憤怒的臉龐。

「狩乙!你在幹什麼!」孩子怒吼著。鮮血從他的斷腕處持續流出,他的表情充斥憤怒,卻不摻雜一絲痛苦。

禿髮男人把手放在孩子的肩膀上:「他說的對。有了命案,警察會立案追查。天讀說過,這種情況必須避免。所以我們要放過他們,一個都不殺。。」

「警察又怎麼樣!全殺光不就好了!」小孩大喊。

禿髮男人俯身趴在小孩耳邊,輕聲說:「現在不是時候,聽我的,先離開這裡,我們還要去找『量子人匙』,這比什麼都重要。」

小孩聽到「量子人匙」這幾個字後突然安穩了一些。

禿髮男人直起身,對面前的黑衣男說:「蝙蝠少年,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為何沖著我們來,我只想警告你,就此停步吧,真相比你知道的要可怕的多,你可以用剩下的時間品品咖啡,和漂亮的女人上上床,完全沒必要把生命浪費到會讓你痛不欲生的事物上。」他指了指面前血泊中的斷手,又指了指不遠處自己的斷手,「這兩隻斷手送你了,如果你還想繼續研究我們身上的秘密,這就是第一手的資料,就當這是我們送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禮物。」

禿髮男子說完抓著小孩的胳膊說:「哥哥,我們走。」

語畢兩人把阿晴朝房間的一角扔出去,然後轉身沖向身後的窗戶。

嘩啦一聲,玻璃破碎,兩人飛身躍出。

阿晴的身體急速向墜向房間的角落,幸好黑衣男及早出現在落點,抱住了她。

黑衣男把阿晴放穩,然後一個箭步躥到被撞碎的窗戶前,一腳踏上窗沿,正準備追出去,卻又立即打住。

他的動作彷彿定格一般……

半分鐘後,他把腳從窗沿上收回,扭過頭自言自語:

「奇怪,為什麼『劫因』還在?」

店裡其他人都已經逃下了樓梯,只有阿晴呆站在剛才落地的地方,一動未動。

黑衣男轉到阿晴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晴這才眨了下眼睛,從剛才發生的一切中回過神來。

「我……安全了嗎?」她獃獃地問。

「暫時安全了,但有件事要通知你一聲。」黑衣男雙手插進口袋,無奈地笑了笑,「你被我劫持了。」

阿晴的心臟猛一收緊,眼前的世界忽地陷入一片黑暗。

6、

夜幕籠罩台北,華燈初上。白天的悶熱散去,在霓虹燈和餿油桶並存的夜市裡,大排檔的生意被涼風吹得紅火起來。

沈記麵館是家老字號了,老闆的爺爺從民國六十二開始經營麵館,口碑一直很好。祖傳的麵湯秘方讓新強麵館的面成了這夜市裡數一數二的名吃。

麵館周遭是其他的各色小吃。滷肉飯,豬肉腸,蚵仔煎,天婦羅,各式燒烤林林總總,再挑剔的味蕾也會在這裡敗下陣來。

麵館前面的一大片空地上供食客用的桌椅板凳星羅棋布,這些都是附近店家們共用的,大家都是靠手藝吃飯,生意又挨的近,互惠共存,一齊發財。

「老闆,來一份牛肉麵,面要細一點的,湯多點,肉也多給一點啦,經常來你這裡吃,喔還有還有,沙茶醬我喜歡,多放一點喔!胡蘿蔔不愛吃,稍微放一點點就好啦!」一個穿西服帶眼鏡的中年白領進店就噼里啪啦說了一大通。

「喔!知道了!您先外面坐吼!」老闆隨意招呼著,然後走到後廚,朝裡面喊道:「再加一碗牛肉麵!」

不一會兒,後廚端出四碗香噴噴的面,老闆端到外面,一碗給了那個中年白領,另外三碗都給了背對店面坐的胖子。

把面放到胖子面前的時候,老闆又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

白色的大號T恤,松垮的短褲,很普通的裝扮,但如果說他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只有胖了,大概五百斤也有的吧……

他的面前摞著高高的碗,他吃了……五十一碗!已經吃了五十一碗了!

這個胖子坐在這裡已經四十分鐘了,大部分時間都在等著牛肉麵做好,在老闆打量他的功夫,他就又吃光了一碗。

五十二碗了……還沒有停下的跡象……看來要跟後廚說繼續做了。

「喂!死豬頭!你吃好了沒有啊!」 「老子都等累了,干!」 「快點吃完讓開啊!」幾個囂張的聲音響起。

老闆偷看了一眼,是七個小混混,頭髮的顏色亂七八糟,有幾個手臂上還有刺青。他們已經到了很久了,本來以為這個胖子馬上快吃完了,所以就守在他桌前等,誰知已經二十分鐘過去了他居然還沒吃好。

胖子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埋頭吃面。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關注為好……老闆想起三年前因為多管顧客的閑事被人打爆腦袋那件事現在還很後怕。他走進店裡,拿起蒼蠅拍一通亂打。

「最近老鼠見不到了,怎麼蒼蠅多起來了。」老闆自言自語。

啪!他打到了一隻蒼蠅,這可憐的蟲子粉身碎骨。

「喂!跟你講話呢!」外面的小混混繼續挑釁胖子。

老闆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仔細看了看剛打死的蒼蠅。不,不是蒼蠅,好像是長翅膀的螞蟻,貌似以前沒見過這麼大個的啊?

新聞三台正在採訪一名警員——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樓上有打鬥的痕迹,窗戶也確實碎掉了,但是只有少許的血跡。由於漫畫店裡的監控錄像被人刪除了,所以對那幾位報警群眾所說的情況我們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調查了解……」

「靠幺!吃屎啊吃!」小混混一腳踢在桌腿上,麵湯灑了一半。

老闆不再去管蟲子,而是加大了電視音量,一個褲子上像是有一片尿痕的年輕人在接受採訪——

「當時我絲毫沒有慌張,一邊保護好我女朋友一邊指揮那兩個小朋友找地方躲避,並且不卑不亢地跟那對奇怪的人交涉,我想他們應該是精神上有問題,不能過度刺激他們,也不能顯得害怕,所以我運用我的智慧和勇氣……」

「還吃!早晚吃死你死豬頭!快走開啊!」小混混們的聲音越來越大。

老闆緊張的出了汗。

不會打起來吧?要打也等那個胖子把牛肉麵的錢付了再打吧?不然五十多碗面不就等於白白倒陰溝了?

電視上傳來了一陣哭聲——

「我再也不逃課了!哇——嗚嗚……」一個初中生摸樣的小鬼。

「干你娘!找死!」小混混的吼聲嚇跑了附近幾桌的客人。客人們跑進店裡把面錢塞給老闆就離開了。

電視上的新聞又換了另一則內容——

「警方今日在淡水區一棟老舊公寓前發現了一名男屍,該男屍的臉部肌膚被剜割乾淨,幾乎只剩白骨,法醫還沒有給出具體原因,但據警方透露,似乎有野獸啃食的跡象,懷疑臉上的傷是附近的流浪狗所為。男屍的具體死因還待繼續查明……」

「滾開!」一聲無比巨大的吼聲傳進店內!老闆的耳膜都被震痛。

是那個胖子。

沈掌柜向店外看去,胖子發出那聲巨吼之後就繼續低頭吃面,幾個小混混面面相覷,他們沒料到這胖子不僅肥肉多,嗓門還大。

其中一個染著黃髮的小混混跑到鄰桌操起了一個空酒瓶,指著胖子喊道:「嗓門大是吧!獅子吼是吧!」他怒打心裡來,今天中午在西門町瞎逛的時候遇見兩個學生妹,本想上去搭訕卻被對方嗆聲,所以心情一直不好。這些小混混單獨一個人的時候不敢惹誰,一旦聚在一起就立馬天不怕地不怕。

「滾開。」胖子這次連頭都沒抬,聲音也小了許多,彷彿很不屑。

「干你娘!」黃髮小混混掄起酒瓶朝胖子頭上砸去——

碰!

酒瓶破碎,一道鮮血從胖子頭上流下。

「靠背!還不走!」黃髮小混混越顯囂張,他的同伴們也指著胖子痛罵起來。

老闆在屋裡已經無心看新聞,他頭上冒汗,心想著一會兒怎麼收拾這場面,地上的血都要自己清掃……而且今晚出了這檔子事太不吉利了,不能再營業了,一會兒就關門,關老爺保佑!三太子保佑!

胖子任由鮮血流下,繼續吃光了第五十四碗面。

「老闆,再來幾碗!記得多放肉!」胖子喊道。

老闆一下懵了,獃獃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向店外看去,幾個小混混正用「你敢應他的話就砍死你」的眼神瞪著自己,讓他不寒而慄。

黃髮小混混心裡正興奮得忘乎所以,中午被嗆聲的不爽一掃而光,他伸手把桌子掀翻,桌上的面碗噼里啪啦都摔得粉碎。

「怎樣!哈哈!看你還怎麼吃!」黃髮小混混欠揍地笑了起來。

胖子緩緩抬起頭,眼神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囂張的小子。

「想……想怎樣啊!」黃髮少年後退了一小步,心想如果這時候這胖子突然襲擊自己,單挑是根本沒戲的,但幸好有兄弟們在。

胖子從凳子上站起,稍一挪步,肥胖的身軀遮住了身後人們的視線。

老闆應該慶幸自己的視線被遮擋了,他並沒有看見事情發生的那一幕,他只看到人群騷動,然後尖叫著散開,黃髮小混混的同夥也丟掉了手中的啤酒瓶,沒命地逃開了。

沒多久,胖子那滿是贅肉的身體向後倒去,硬硬摔在了地上,他的白色T恤上鮮紅一片。黃髮小混混的臉上則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白骨外露,沒有眼珠的眼窩冒著鮮血,他顫抖著,然後雙膝砸在地上,身體向一側倒去。

在黃髮混混和胖子的屍體之間,一個渾身鮮血和黏液的短粗醜陋的男性侏儒赤裸身體,面向黃髮混混的方向站立著。

夜風吹過,吹不動侏儒掛滿黏液的長髮。周圍一片寂靜,只有幾隻蟲子在他身上起起落落。

他扭身環視,視線所到之處人們紛紛向更遠處逃避。

視線掃到正後方時,他看到瞭望向這邊的麵館老闆。

他彎下腰從胖子屍體的褲子口袋中拿出一把零錢,起身踱步向麵館走去,老闆魂飛魄散,根本拔不動發抖的雙腿。

走到麵館門前,侏儒把剛才攥著的一把錢放到地上,仰頭看著面無血色的老闆,用熟悉的聲音說:「面很好吃,但我說過讓你多放肉的,下次記得。」

說罷,侏儒雙腿蹬離地面,如飛蛾一般消失了。

「歹……歹勢。」老闆喃喃地說。

7、

桌上的手機震動許久,阿晴才從昏迷的夢境中醒來。

她伸手從桌上夠到手機,剛要接聽,震動便停止了。

看了一眼屏幕,馨儀,13通未接。

阿晴猛地從床上坐起,看了看身處的房間。

狹小的空間,白色的被子,破舊的電視和落地燈,小冰箱,不怎麼製冷的空調,露出海綿的小沙發,臟髒的天花板和潮濕的地毯。

這是哪裡?!

阿晴試著回憶暈迷之前發生的事情,漫畫店裡那恐怖經歷再次復甦。

回憶的終點是那個可以倒掛在天花板上的黑衣男對她說的那句話:她被劫持了!

逃跑!

她從床上下來,找到了整齊擺在地毯上的鞋子,剛準備穿上時,突然聽到了房間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她又匆忙回到被子里,把手機扔在桌子上,躺下裝睡。

一個腳步聲踏進來,漸漸靠近。

「手機的位置不對,看來你已經醒了喔。」一個男聲說。

阿晴倒吸一口涼氣,可仍不敢睜開眼睛,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迅速跑出去求救。

「你朋友給你打了好多電話啊,我只回了個短訊說你在約會。」男人說。

阿晴聽出了方便袋放在桌子上的聲音,那個男人好像帶了好多東西回來。

會是什麼?搶劫來的一大袋錢?還是肢解的屍體?

阿晴額頭冒出汗珠,眼皮依然倔強地不肯睜開。

「放心啦,我不會把你怎樣的,我只是劫持了你,並不是綁架。」男聲說著似乎坐進了沙發里,發出吱吱的聲響,「綁架是有索取目的的,而劫持只是暫時讓你不自由一下下。」

這個人……在唬爛些什麼?阿晴很懷疑自己現在到底有沒有在做夢。

這時一個女聲痛苦地呻吟了起來。

阿晴嚇得身體一蜷,用被子蓋上了腦袋。

這屋裡還有其他人!?有個女人在被拷打嗎?不對……似乎……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

男人打開了電視,調大音量讓電視的聲音蓋過了隔壁女人的呻吟。

「你給同伴打個電話吧,就說你已經回家了好了,再給家裡去個電話說今天不回去了。」男人打了個哈欠。

阿晴認出這個聲音是漫畫店裡那個黑衣男人的,她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偷偷掀起一點被子,瞄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

大姐頭馨儀教給她的那種對付壞人的方式突然冒了出來。

大不了拼了,橫豎一條命,有什麼大不了!——馨儀經常這麼講,可阿晴模仿不來她的那種氣勢……但事到如今,只能試試看了!

阿晴猛地掀開被子坐起,剛要對男人吼,卻發現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你的電話馬上要響了,記得說你已經回家了,謊圓得要像一點,不然好麻煩的。」黑衣男用命令的口吻說。

兩秒種後,桌上的電話震動起來。

阿晴咽了一口唾沫,拿起電話按下接通鍵。

「喂!你終於肯接電話啦!你死哪裡去了啦!」對面馨儀大吼大叫。

「我……」阿晴抬頭看了眼黑衣男,對方正嚴肅地看著自己,阿晴深呼吸,「我逛街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帥哥,我在約會!」

「真假?約會?我可是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你才慢吞吞給我回了個短訊,是哪個帥哥呀這麼大魅力?」馨儀驚奇地問。

馨儀這個大白痴!阿晴心裡罵道。

「是……反正很帥就是啦……帥到我都沒心思給你回電話了,就,就,就只好給你發了短訊……」阿晴前言不搭後語。

「喔!哈哈!是你花痴病又犯了啦!不過假如真像你說的那麼帥的話呢,就原諒你啦!」馨儀神經大條。

阿晴繼續絕望。

「沒別的事了吧?」馨儀問,「沒事我先掛了,不打擾你約會了啦!明天見面細聊喔!拜——」

「等下!」阿晴喊。

「怎麼了?」電話那頭問。

阿晴看了一眼黑衣男,覺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暴戾的殺氣。

「讓她幫你跟老師請假。」他說。

「明天……幫我請假啦!我今天吃壞肚子了啦……」阿晴嚇得快哭出來了。

「喔喔!知道啦!包在我身上!拜——」 馨儀掛斷電話。

世界徹底坍塌。

黑衣男離開沙發,走到桌前,從一大包方便袋中掏出了一罐可樂。

「再打給家裡,說你不回去了。」他命令道。

阿晴心裡想過了無數種脫身的方法,但是在這個男人面前——這個她親眼見過他神奇能力的男人面前,統統被PASS了。

她不情願地撥出了電話。

「喂……姑媽……我今天不回了啦,我去馨儀家住……喔……知道了……試卷做好了啦……嗯……拜……」

好了,現在,自己徹底落到這個男人手裡了……

「喝不喝?」男人從方便袋裡又掏出了一罐可樂。

阿晴搖了搖頭。

這種事情在漫畫里、在電視上、在電影中、在報紙的油墨氣味間早已經見慣不怪,但現在卻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我被劫持了。

多麼荒唐,多麼現實。

就如同狂風中的花瓣,去向何處,身不由己。

但……在阿晴的內心深處卻有一種特彆強烈的感覺:這個男人,對自己並無惡意。這種感覺自從在漫畫店第一眼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就直接嵌入了腦中,生根發芽。

說不清,也道不明。

「好啦,現在就不必要用那副面孔嚇你了。」黑衣男卸下了嚴肅的表情,露出燦爛的笑容。

「?」阿晴一時間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自我介紹一下,巫冉。」他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勢,「請多多關照。」

阿晴猶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我叫吳筱晴,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發誓什麼都不會對其他人講的!」

簡短的握手儀式。

自稱巫冉的黑衣人面露難色:「這個……可能有些困難,我暫時還不能放你走,你得待在我身邊,有些事,非你不可。」

「……」

巫冉仰頭喝光了手中的可樂,把空瓶朝垃圾桶扔去。

命中。

「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拯救世界。」

8、

窗外遠處的黑夜中,一隻額頭有道閃電狀黑斑的灰色大貓正用接近窗邊,它完全沒有躡手躡腳的樣子,反而有種帝王般君臨的架勢,幾隻野鳥感到了它肅殺的氣息,紛紛展翅逃離。

高高飛起,野鳥翱翔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

高空的夜風更大,從野鳥身旁呼嘯而過,但對於野鳥來說高空中基本沒有天敵,他們可以徜徉在自己的世界中,除了自己的同類外,幾乎獨一無二。

但,今天例外。

一個猴子般的矮小身影在大廈間穿梭。

像個雜技高手一般,抓住欄杆,踏踩窗沿,靠著彈跳,蹬踏,甩盪,翻滾,在大廈的牆壁、天台、霓虹廣告牌間做出不可意思的躍動,如同電影中的蜘蛛人。

那個矮小的身影快速移動著,在月光的照耀下挑釁著那些高聳的建築物,把它們統統甩到身後。

很快,周圍的建築物就變得越來越矮,越來越稀少,然後被樹林所取代。

矮小身影最終來到了野外一處廢棄的倉庫中。

倉庫地上積疊了厚厚的灰塵,集裝箱和油桶散亂擺放。

月光斜射進來,在地上投出幾個人影。

「不好意思,我吃飽了才來的,晚了一會兒。」矮小身影說。

月光照在他臉上,正是夜市麵館前的那個侏儒。

「共到十人,還差一位。」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聲音傳來的方向站立著一位拄著手拐的白髮老者,他的眼窩裡空無一物。

「不用管他了,那傢伙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一個瘦瘦的男人說,他尖細的豺狼般的聲音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好了,那就算人到齊了吧,狩甲,狩乙,你們繼續剛才的講。」一個溫柔的女聲飄來,聲音的主人被黑暗包裹著。

「嗯。那個男人能用某種特殊的能力倒懸在天花板上,他的攻擊十分迅速,破壞力巨大,根本不是普通人。」說話的人是漫畫店中的那個禿髮男人,他右手手腕處已經止血結疤了,「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好像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預見未來?」女聲重複。

「沒錯,他可以預見中我們下一個攻擊所出的招式、位置,以及幾秒鐘後周圍的形勢,雖然好像不能預見太遠的事情,但應付起來也十分棘手。」

「我見過類似的傢伙。」一個帶面罩的彪形大漢說。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

「蛛行,蠍擊,蟾步。」面罩巨漢的聲音沙啞,「分別對應他們的反重力行走,強攻擊力,和瞬間行進的步法。」

「猿山,講講你的遭遇。」女聲對面罩巨漢說。

「那時我剛入境哈薩克,在北部的費多羅夫卡遇見了那個找我麻煩的傢伙,他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帶著很多面無表情的隨從,那一戰我贏得並不輕鬆,他那幾個隨從似乎怎麼打都不會死,頑強的很。過程很艱苦,但結果我還是贏了,我把那個帶頭的少年抓住,只問出了他這幾個莫名其妙的名詞,對於他們是誰,來自哪裡,為什麼要對我出手,他都不回答。在我想殺掉他的時候,他斷掉了自己的手臂逃走了。」

「看來最近自斷手臂很流行啊,嘿嘻嘻嘻嘻嘻……」一個滿臉疤痕的男人發出了陰沉的笑聲。

漫畫店的小孩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要亂插話。」女聲斥責,「猿山,接著說。」

「那人逃走之後我仔細檢查了他隨從的屍體,發現他們似乎早已經死去很久了。」面罩巨漢突然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記起來了,那個帶頭的傢伙自稱『歸序人』,他管我叫『食劫者』。」

「歸序人,食劫者。」盲眼老者皺眉。

「看來,襲擊猿山的人跟我們在漫畫店遇見的那個混蛋是一幫的!」漫畫店的小孩說,「他們知道我們的秘密,是專門沖我們來的!」

「他們是否一幫現在還很難定論。」盲眼老者雙手扶著拄杖,中氣十足,「老夫想起了一件事,不妨說給大家聽一下。」

眾人屏氣凝神。

「其實,我們並不是最早離開那裡的人。早在1962年就有一個實驗體失蹤,這件事曾讓蘇聯高層大為震驚,還因此差點引發了蘇美間的核戰爭,但直到最後也沒有任何關於這個實驗體的消息。」老者不再繼續說下去,只是看著眾人。

「您的意思是……這次針對我們的襲擊跟這個失蹤的實驗體有關?」女聲問。

「老夫也只是猜測而已,畢竟敵人所表現出的異常之處明顯非普通人所能及,而除了剛才的猜測之外,暫時還沒想到其他的解釋。」

「這個暫且一放,以後再討論吧。」女聲話題一轉,「除了狩甲和狩乙兩人在漫畫店裡出的狀況外,其他人沒有做出什麼可能驚動警方和媒體的事吧?」

侏儒舉起手:「我。我殺人了,有很多目擊者。」

眾人看向他。

「實在是,沒忍住。」侏儒補充道。

「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疤臉男再次陰笑起來。

「你。」女聲只說了這麼一個音節便不再出聲。雖然身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但卻能很明顯得感覺到她的憤怒。

「算了,既來之事,順其自然。」老者說。

黑暗中的憤怒稍稍減輕。

半分鐘的沉默過後,女聲開口問道:「狩乙,你們的斷肢確定被敵人拿走了?」

「不確定,但有九成的可能。」禿髮男人回答。

「那麼,你們下一步的成功率?」女聲接著問。

小孩搶先答道:「只要斷手在他身邊,他就死定啦!」

「很好!」女聲讚許,她慢慢從黑暗中走到眾人的中央,「這樣,還算是給天讀一個交代。」

月光傾灑在她身上,朦朧流轉,映照出她曼妙的身姿和飄逸的長髮。

以及,一張布滿了密密麻麻眼睛的臉。

崩壞的序曲,奏響。

崩壞的序曲 之章 完

本章揭示的情報——

歸序人:

巫冉擁有小尺度預見未來的能力,並且戰鬥力也異於常人。

根據劫方中的「猿山」敘述,他在哈薩克也遇見過類似的人,不過對方沒有預見能力,而是跟隨了一群打不死的僕從。

巫冉似乎可以感覺出劫方身上散發出的特有氣場,他稱之為「劫因」。

食劫者:

跟前蘇聯喀山精神病院地下設施中的研究有關係。從巫冉的敘述中得知,地下設施失火後總共有12個人逃了出來,都是華裔。

食劫者在倉庫聚集時總共有10人。根據他們之中一人的敘述,除了他們之外,在1962年也曾有一個人從地下設施中離開。

他們身上有種特殊氣場(劫因)可以被歸序人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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