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和自由,從拒絕媚俗開始
01
又到年底,可能獎金並沒能拿到多少,但我們都會經歷一個場面:
年會上,老闆在宣揚公司文化,暢談一年裡所獲所得,表揚年度優秀員工,底下新員工聽得一陣陣潮熱。
優秀員工上台,還沒開口已流下縱橫老淚。
接下來句式會是「很榮幸…真開心…特別希望…」,然後哽咽。
彷彿,洶湧的淚水,才能讓他體會到作為「人類成員」的參與感。
每到此時,我總是,試圖多喝兩瓶,年會上的廉價紅酒。
廉價是廉價,也可以一醉方休。
02
米蘭.昆德拉提過一個概念:「媚俗」,也許正確說法應該是「自媚」(自我獻媚)。
他舉例說,草坪上有一群孩子在大笑著奔跑,人們正常的反應要麼是「多好啊」,要麼是「多感動啊」。
非要說,後者比前者更「媚俗」,潛在意思是「瞧,我多善良,我良心未泯,我為蒼天大地自然界所感動,我為生命的跳躍感動,我是個內心有溫度的人」。
可以說,是患了一種叫「情感自我感動型」的人類病。(我胡謅的)
這樣的場景,難道我不可以無動於衷嗎?或者覺得吵鬧,煩雜,厭惡嗎?
米蘭·昆德拉和我都認為是可以的。
03
可惜在現實中,人類對集體安全感的追尋(從眾使人安全),會不由自主的表現感動、溫馨,如果不能適時表達,就會被視為情感冷漠。長此以往,這種條件反射,註定會遮蔽源於「自我」的心理感受。
正如,人說「一日三省吾身」,一旦「省」成為日常任務,必定就會成為流於形式的儀式。
對於「反媚俗」,最經典的大概是加繆的《局外人》,至今再讀仍覺得非常酷。
行文開篇是這樣:「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這說明不了什麼。可能是昨天死的。」
主角的媽媽死了,他沒有悲傷也沒有眼淚,只是公事公辦也覺得很麻煩,葬禮結束就恢復了正常的生活,甚至在第二天,就去跟曖昧的女同事做愛。
這有什麼問題嗎?
米蘭·昆德拉和我都認為沒有。
04
其實,林語堂說中國人的「老滑」國民性,與「媚俗」這個概念有點相似。
人們不因真誠落淚,卻為煽情痛哭,不稱讚智慧,卻覺得小聰明很值得歡呼。
為什麼失戀了必須感覺痛苦和難以釋懷?
為什麼失去了親人必須要哭?
為什麼親友家醜得要死的小孩,必須要說「好可愛」?
為什麼畢業時非要抱頭痛哭一場才算青春完整?
為什麼年會上大家都覺得這一年與公司同甘共苦非常幸福?
為什麼婚禮上,看到新人結合念出「相伴餘生」的誓言會流下熱淚?
為了證明自己是合群的,是屬於文明的,是安全的,我正走在眾人的行列中,被接納,生命在閃閃發亮,光明和出路就在前面。
這種「自我獻媚」,表現的方式多是「廉價眼淚、輕而易舉的感動、荒唐的儀式感」。
她們害怕「從殺人者的行列走出來」(卡夫卡),做孤立無援卻能真實面對自我情感的那個。
05
米蘭·昆德拉並不是反對情感的流露,更不是反對情感本身,而是反對情感的高度符號化,反對為了迎合他人,而投入社會感傷或感動的洪流之中。
這是一種自我獻媚,更是一種情感的審美欺騙。
所以我欣賞毛姆,扯開人生枷鎖,給你們看人生真相,也給你們看血淋淋而真實的自己。
勇敢表達對於很多所謂「真誠表現」的懷疑,對人們輕而易舉的「同情」、「愛」和「感動」的厭惡,對一些不知所謂的「崇高」和「美德」覺得「令人作嘔」。
雖然,這多少有點不自量力壞心眼的犬儒主義,但,我明白他的苦心。
如同人生座右銘是"dont try"的查爾斯·布考斯基,這位備受加繆推崇的作家,對自我真實情感的維護:
"決不
即使在更冷靜的時刻
我也決不會
夢見自己
戴著貝雷帽
騎著自行車穿過那座城市
而
加繆
總是
令
我
厭煩。"
我相信,獨立和自由,永遠屬於勇敢者,勇於面對真實的情感,拒絕「自我獻媚」式的狂歡。
最後,用毛姆的一句話來收尾:
「他在撒謊,卻從不知道自己在撒謊,當別人點破他時,他卻說謊言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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