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大媽完了,中韓關係會變好嗎?

12月9日,韓國國會舉行表決,299名議員以234票贊成的投票結果,通過了對總統朴槿惠的彈劾案。從當晚開始,朴槿惠被立即停職,並由總理代行總統職責。

對於朴槿惠的下台,相信但凡對韓國政局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感到太過意外。從7月宣布部署薩德起,這位韓國首任女總統,就一直陷入巨大的政治漩渦中。早先的中國外部強勢施壓,到民眾針對薩德的群起抗議,已經讓朴槿惠陷入一團亂麻;而後來爆出的「閨蜜門」,更是直指其七寸,將其炸的外焦里。「閨蜜門」爆發兩月來,朴槿惠儘管極力苦撐,甚至在前段時間還得到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的電話力撐,但眾叛親離,民心喪盡之下,最終還是黯然謝幕,成為被剝奪權柄,坐等命運裁決的「囚徒」。

當然,說朴槿惠就這麼完了,也不盡貼切。畢竟按照程序,國會對朴槿惠的彈劾案,還有待韓國憲法法院的最終裁決——這一過程,時間最多長達6個月。如果憲法法院最終裁決彈劾不成立,那麼朴槿惠依然可以復職。而在歷史上,12年前,當時的在野黨也曾彈劾過時任總統盧武鉉,並獲得國會通過。只不過後來憲法法院判決彈劾不成立,盧武鉉得以復職。所以,理論上,朴槿惠還是有希望的。

不過這也僅僅是理論上說而已。當年盧武鉉被彈劾,理由不過是因為手下在競選時收取政治獻金;而此番朴槿惠則是自己縱容閨蜜干政——二者行為的惡劣程度全不能比。而且盧武鉉被彈劾時,在民眾中依然有五成以上的支持率,而朴槿惠現在則是成了徹底的孤家寡人——不僅民眾基本倒戈(超過80%民眾支持彈劾),就連執政的新國家黨內部,也有許多人為防被其波及,而進行政治切割,反水加入倒朴陣營(此次國會彈劾案共299人投票,同意者234人,而在野黨本身只有172票,這也就是說,至少62張贊成票來自執政黨議員)。如此不堪的局面,朴槿惠還想靠憲法法院來翻身,成功的可能性不比中彩票高多少!

當然,從中國角度來說,朴槿惠的下台,肯定是十分樂見的。畢竟從7月份宣布部署薩德起,朴槿惠就成為破壞中韓關係,乃至影響中國國家利益的一大對手。而在這之後,朴槿惠不顧中方強烈反對,執意強力推進薩德部署落地,深化美日韓軍事同盟;又在面對民眾反對時,不惜發出槍擊中國漁船的指令,希望借中韓衝突挑起民眾的民族主義情緒,推動薩德落地,這種種行徑,早已讓中國朝野倒盡了胃口。如今這位罪魁禍首黯然倒台,而且很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中國網民對此不說歡欣鼓舞,但是大呼解氣,那是肯定的。

不過在解氣之餘,我們更應該關注的是,後朴槿惠時代的中韓關係,會不會因這個麻煩製造者的立場,從而出現回暖?尤其是嚴重威脅中國國家安全的薩德,會不會因此擱淺?

雲石君在此做個分析:

首先說中韓關係。隨著朴槿惠的下台,中韓關係出現一定程度回暖,這是可以預見的。雲石君在之前有關薩德的系列分析中反覆說道:自打朴槿惠決定部署薩德那一刻起,她就將自己的政治生命,與薩德這套系統捆綁在了一起。如果半途而廢,那她就是玩了中國再玩美國,順帶著還把韓國民眾的感情也玩了一遍。由於不可能承擔得了如此嚴重的政治後果,所以朴槿惠必須一意孤行,將薩德強推到底。

具體到行動中,朴槿惠對中國的強烈抗議置若罔聞,並積極強化與美日軍事合作,甚至不斷用小動作挑釁中國。這一系列舉措,證明朴槿惠這個曾經深得中國網民喜愛的韓國女總統,業已搖身一變,成為影響中韓關係的最大阻礙。

而現在,這個橫亘在中韓兩國之間的最大絆腳石已被搬開,兩國關係有了轉好的空間。

而且,朴槿惠下台一事,也會對後繼者的外交決策產生重大影響。雲石君在11月22日的:《海外風雲1663:死賴著不下台,朴槿惠還在指望啥》一文中,曾經分析到:朴槿惠今日之難,源頭就在這個薩德。薩德之前,朴槿惠雖處境不佳,但也能堪堪維持,但自打宣布部署薩德起,外有中俄翻臉大怒,內有民眾如潮抗議,朴槿惠立刻陷入困境;而接下來的閨蜜門,更成為壓倒朴槿惠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並無證據(至少檯面上沒有)表明中國力量直接介入了閨蜜門事件。但至少,來自中方的強硬施壓,加重了民眾恐懼,進而加重了民間反樸情緒,促發了倒朴浪潮。這種聲勢的形成,為後來閨蜜門事件「恰逢其時」的爆出,徹底壓倒朴槿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中國態度在朴槿惠倒台一事上發揮的重要作用,對韓國政壇的心理衝擊無疑是十分巨大的。這種情況下,不管是誰接任總統,有朴槿惠這個前車之鑒,再來處理中韓關係,無疑要謹慎的多。

最後,近來韓國經濟形勢堪憂,三星、現代等支柱企業接連爆出重大運營問題,中國方面半懸空中的經濟制裁,以及中國民間的厭韓情緒升溫,已經對韓國經濟運行造成相當影響,而且在未來,還會隨著中韓關係的走向,進而展露出更大不確定性。之前朴槿惠因為自身已無退路,只能跟中國死扛到底——哪怕禍及國家也顧不得。但新當局沒有這個政治負擔,所以也有意願緩和與中國的關係,以挽救正走向危機的韓國經濟。

總而言之,後朴槿惠時代的中韓關係,有了更多的緩和空間。

但也僅僅是緩和而已。鑒於中韓之間的傷痕業已形成,再加上中美博弈日趨激烈,針鋒相對的勢頭越來越明顯;韓國身處中美夾縫,薩德這個具體的焦點問題又已經被引爆,這種情況下,韓國的戰略騰挪空間已大不如前——換句話說,它不再可能像以前那樣,能夠在中美間遊走自如,兩頭通吃。

如果韓國向中國服軟,那就意味著它必須要開罪美國——而這又是韓國不可能接受的。從這一層考慮,中韓關係的緩和,只可能是有限的,在中美博弈鬧出一個階段性結果之前,不能指望兩國關係回到去年9.3大閱兵前的親密程度。

說完了宏觀的中韓關係,具體到薩德這個直接導致中韓交惡的焦點問題,隨著朴槿惠的倒台,薩德會不會隨之出現變數呢?

關於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明確的是,朴槿惠的下台,並不代表著薩德就會黃。畢竟朴槿惠在位時,已經代表韓國宣布了部署薩德的決定。在其執政末期,其又力推其加緊落地。雖然朴槿惠的圖謀並沒有完全成功,但薩德入韓的大勢已經形成。這種情況下,如果繼任者悍然廢止薩德,那固然可以討好中國,迎合國內反薩德民眾;但同時也得罪了美國,以及國內的親美勢力——國內的且不說,僅就外部而言,中國不好惹,美國同樣也不好惹啊!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韓國新當局就會沿著朴槿惠定下的調子走下去。

這與前文中中韓關係變化的邏輯是一樣的。韓國不願意得罪中國,新當局也沒有朴槿惠那樣的政治負擔,更不想步朴槿惠身敗名裂的後塵。只不過,在朴槿惠業已宣布引入薩德,劃定了韓國親美的基調後,韓國在中美間的轉圜餘地大幅縮小。新當局如果現在宣布廢止薩德,那就等於嚴重開罪美國——這同樣不符合韓國利益,韓國新當局也承受不起這種做法的嚴重後果。

這種情況下,韓國新當局的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一個字:「拖」。它不大可能廢掉薩德,中止業已形成的韓國親美大勢,但它可以在不扭轉這個大方向的前提下,將自己的步伐緩滯、甚至暫停下來。具體來說,就是盡量拖延薩德入韓的具體進程,然後靜觀時變——如果接下來的中美博弈中,中方取得優勢,或者中國能夠有效約束朝鮮的核導試驗,那麼韓國就可以考慮廢止薩德,向中國靠攏;而如果中國顯露頹勢,或者朝鮮的挑釁進一步加劇,屆時再根據時事,決定是否推進。

總而言之,韓國新當局的思路,大概率的會與以前一以貫之——無非就是均勢制衡而已。只不過在這個思路的戰略基點,會從以前的基於中美兩國的平等對待,變為基於韓國親美的大勢——在維持這個大方向的基礎上,再尋求新的與中美兩國交往的戰略平衡點。

這對中國來說,依然不是一件好事——畢竟這種基調,較之於一兩年前,已經大有退步。但朴槿惠已將韓國初步綁上美日戰車,中國現階段又不具備壓制美韓,或者約束朝鮮的足夠籌碼,這種情況下,能夠讓韓國投降美國懷抱的中途踩下剎車,這已經是當前環境下,中國所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當然,這種結果只是暫時的,接下來,中美依然會圍繞薩德,圍繞韓國立場,展開激烈交鋒。朴槿惠的下台,只意味著中國在薩德回合中最艱難的時刻過去,至於未來能否讓薩德廢止,能將韓國從美國戰車上拉下來,那還需要看中美在半島,乃至整個東亞博弈的戰略走向,而這必然是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關注微信公眾號:雲石,雲石君會根據時勢發展,持續追蹤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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