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德科：巴薩、波爾圖、葡萄牙、小羅、梅西與其他

02-09

老樣子，因為百度足球的緣故，7月4日在波爾多見到他的。

德科平時也八字眉，說話聲音很輕。

想問題時，八字眉有時會一高一低，再一抿嘴，便會流露出疑似「呃，真是沒招了」的苦笑表情。

我說，您似乎在任何地方都能成功。在波爾圖，在巴薩，都是冠軍杯和聯賽冠軍；在切爾西，也是聯賽冠軍……

最後這句，觸到了他。他開始念叨：倫敦啊，那真是。找到大房子住，不容易；而且又很無聊，那個鬼天氣！

於是德科的傾訴欲來了：英國球隊的賽程安排太糟糕了。其他國家聯賽，冬天能歇歇，英國聯賽的人，到12月還要踢。大多數英超球隊啊，到2月份，人都要死了；所以英超不改革賽制的話，冠軍聯賽戰績好不了！

我說，的確，波爾圖和巴塞羅那的天氣和飲食，都要宜人得多。

德科說：波爾圖的天氣，其實不如里斯本。但波爾圖的人情好。我喜歡住在波爾圖。人情太好了。

我跟德科講了段經歷：我去波爾圖時，想找杜羅河與那座橋（德科提醒我：路易一世大橋），路邊請問一個老人家；他就很熱情地，召集路邊其他閑散老人，埋頭討論完了，親自帶我去。

德科說：對對，很典型的波爾圖人！

我說，我們都知道，2005-06年巴薩拿冠軍杯時，克魯伊夫說你是球隊最重要的球員。但顯然，你那時的角色，與在波爾圖時不同了。具體是怎麼調整的呢？

德科說，他在波爾圖踢的，是10號；在巴薩，他踢得更像是8號（他和馬特烏斯都很喜歡用號碼來形容位置，8號指傳統中前衛central midfield）。他說，他剛到巴薩時，和里傑卡爾德做過一個私下談話。他決定自己要靠後一點。

他說，因為小羅需要自由。小羅是那種天才，你必須給他自由，所以，他就得考慮，如何讓小羅自由。

我說，哈維和您，算是那時巴薩的兩個大腦。如果想讓可能三十年後的球迷快速理解你們倆的分別，你會怎麼形容呢？

德科的眼神放空到極遠處。隔了一會兒，說，哈維一開始，也是願意什麼都做一點，然後，也一直在尋找新角色。我覺得他2008年之後，嘗試了一些新東西，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球員，完全不同。

我說，老話題：小羅和梅西。不，我不想問他們哪個強，只想問，作為隊友，覺得跟他們踢球的不同感覺？

德科：他們倆，很不同……利奧（梅西）進更多的球，送出更多的助攻，而且更能夠決定比賽，不可思議。但小羅是一個……你給他自由，他就是一個spectacular的球員（他用的原詞，我不敢擅翻，懂英語的諸位自然明白）。

我說，我知道，許多人大概問了幾百遍了，C羅vs梅西，我猜您也會回答「他們不同」吧。所以我好奇的是，2004年歐洲杯，那時年輕的C羅和您是隊友。十二年過去了。這十二年里發生了什麼？

德科：2004年，C羅是個邊路球員，喜歡那些漂亮的花式。這些年，他逐漸重視效率，變成了一個更純粹的得分手，更加強壯了。那，有一點，C羅是個很努力又很執拗的球員。他在踢邊路時，就會拚命練習那些邊路的招式；當中鋒時，又為了進球而瘋狂訓練。這種自我驅動的意志，不看見是很難相信的。

針對被反覆問C羅和梅西，德科多說了一句。他說，足球運動員其實更在意的，是陣型、位置、訓練、自我鼓勵、保證身體健康和賽前準備。但是這些，大眾似乎沒興趣，只是不斷問我：C羅vs梅西……

我說，對本屆的葡萄牙，怎麼看法呢？五連平進四強了。許多人說，葡萄牙現在是C羅一個人的球隊，而不像當年，有黃金一代那麼出色。昨天洛塔爾-馬特烏斯認為，葡萄牙應該照搬皇馬體系，擺三前鋒。

德科：我不覺得五連平是什麼問題。這一屆葡萄牙沒法很好的控制中場，但他們踢得很努力，防守積極，反擊也很好。至於陣型嘛，葡萄牙有太多好的中場了，放下任何一個都很可惜。足球有時是個需要平衡的事：主教練需要盡量平衡陣容，讓每個人高興。

我：某種程度上，是2004年那個歐洲杯，改變了您和穆里尼奧的職業生涯。之後這些年，我們發現，穆里尼奧經常會做些驚人之舉？

德科：穆里尼奧做任何事，都有目的。他的許多言行舉止，是故意的。他是那種，為了提升球隊境況，會想盡辦法的人。

我：如果現役要挑一個最接近你的球員，這樣一個全能、技術全面、可以平衡中場的球員，你會挑誰？

德科沉吟了許久，說：莫德里奇。

我：除了桑切斯之外，現役的年輕人，最看好哪位呢？

德科：葡萄牙本國的，貝爾納多-席爾瓦，摩納哥那個。葡萄牙之外的……莫拉塔。他很特別，將來會更特別。

我：許多人想必都問過，你搭檔過的最好隊友是誰……我想問的是，最合你心意的，與你最默契的隊友是誰？

德科思忖片刻，笑了笑，點點頭：馬尼切。你知道他吧？

我：我記得。波爾圖和國家隊的後腰，2004年歐洲杯，他對荷蘭時那腳射門……

德科：對，從翼側，太棒了。

我：一個可能有些奇怪的問題。像我們觀眾，很難從球場上看出你的情緒波動，似乎你總是很冷靜。我想問的是，像守門員，以不失球為樂；像前鋒，進球讓他們激動。中場球員們，如何獲得比賽的滿足？

德科想了會兒，邊想，邊將詞往外流。

我們觀察比賽，我要確認自己在幫助球隊。所以我要觀察比賽。比如，莫德里奇不在時，我會發現皇馬的中場運行不對。同樣，我的職責就是讓比賽朝著贏球的方向走。如果我發現我們在落下風，我就會審視自己。所以，我要隨時調整自己，確保自己在讓球隊贏球。當球隊在佔上風時，我會很快樂。但這也要求我能夠隨時覺察比賽，感知比賽。這樣才能保證一切是對的。

我：2004年的歐冠冠軍，波爾圖。2006年的歐冠冠軍，巴薩。當兩隊都擁有德科時，誰贏？都沒有德科時，誰贏？

德科笑了好一會兒，答：

有我的話，2004年波爾圖贏。沒有我的話，2006年的巴薩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