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軟體牢騷同志群體的未來

不知道各位朋友最近刷Instagram Story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一個同志交友軟體叫Chappy。

這個軟體在Instagram上的插入廣告特別有意思,不使用模特使用素人,不使用常規同志軟體宣傳套路,把素人融合進一個常態的Instagram的Story里,比如他在跑步在健身在打球,然後融入一些偶然的聊騷語言和Chappy廣告語(遇到你的Mr right 或者Mr right now),側面強調「軟體」在生活中的兼容性,和「隨意性」:隨手打開,周圍就有datable hot guys.

Ins Story廣告長這樣,從紐約Chelsea London Terrace Garden跑到鏡頭前的鄰家哥哥,在打撞球的小騷雞的一個抬頭。(查了一下London Terrace,一室一廳租金4000刀,攤手)

我的朋友沒有抵過這種「愜意式」「隨意式」廣告的誘惑,下載了這個軟體。後來他卻失望而歸,告訴我,這是個gay版Linkedin,每個人的資料都過度修飾,打光磨皮藝術照堪比國內修圖PS,簡直宛如Linkedin找工作。然後他立馬就卸載了,說沒意思。

暫且不討論這件事的好壞,我們先從Chappy闊開來稍微談談目前主流的幾款同志社交軟體吧。如果說Chappy是gay版Linkedin,那Tindr的同性Swipe系統大概就是同性版的Facebook了,與異性經常用Tindr約炮不同,最新調查顯示,同性人群特別喜歡用Tindr社交,首先Tindr連接Facebook,可以看到FB共同好友,其次是Tindr出了多人聚會功能之後讓這款軟體的社交功能脫穎而出,讓素不相識性取向相同的幾個人出門有個機會有個bottoms night, girls night, tops night, Asian Night的機會, 而很少涉及到約炮。這樣的團體活動我也在假期隨便找了一個去過一次,都挺能聊,不過一下午一晚上活動一旦完畢,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有的想要更多,都沒有任何後續,最後終點多半是停留在Ins商業互粉互贊上。

Grindr不用多說,大家都知道。Scruff之類的同理。Blued, Aloha,探探在北美的滲透並不強,基本聚集於亞洲人群,以及想和亞洲人有點故事的Potato Lovers. Blued在法國滲透的很好,巴黎的地鐵站隨處可見廣告,也吸引了不少歐洲人使用,尤其是直播功能的開放也使blued多了一個生存籌碼。國內blued由於少了grindr的約炮競爭自然是集約炮社交直播朋友圈點贊為一體的老大。JackD已經在N年前卸載不好評論。其他的也不多說了,再說就要變成軟體評測貼了。

用這麼多軟體開頭,我都沒有提到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就是我今天在認真把這些軟體集合起來數落和總結的時候,我有突然思考到,同性群體的未來究竟將要何去何從?

這是一個很大很飄渺甚至有點無聊,卻很少有人提及的問題。我們作為獨立的個體,往往都在說,啊我覺得我的未來一片黑暗(找對象上),我註定單身一輩子了。我們都在對自己的個體命運做著絞盡腦汁的預測,而卻很少從整個同志的群體的穹頂上去分析,我究竟站在穹頂下的什麼方位?

要先問各位一個Cliche的問題了,你們覺得軟體上能找到真愛嗎?

百分之80的人估計都會說,不會吧。

那我們每天還在軟體上把自己弄得這麼好看圖什麼呢?

Hmmmmmmm,想了一下,估計是圖,「會不會有點事情發生?」

對,我們打開軟體的一剎那,潛意識裡,一定有一件事在process,就是「嗯,會不會有點事情發生?」

你遊戲人生,那你打開軟體估計想遇到個可口的人打上一炮。你LTR-minded(想要找男朋友),那你打開軟體興許能遇上一個fresh face聊上幾句看合不合適能不能見上一面,你只是為了社交,那你就只是打開軟體純聊天(然後see how it goes)。你DEAD Inside,對自己的命運篤定地認為不會有好結果,自己做好了一個人買棺材的準備,偶爾打開一次軟體,你還是在用內心渺小到星星的火焰,在想會不會就突然碰見那個讓你突然熊熊燃燒的人。

我們每個人在登陸軟體時,都有自己內心的一個預設值。Predetermined. 清楚明白。口口聲聲說see how it goes, 但是都建立在預設值的基礎上。生活中有很多類似「軟體」的「特別場合」,比如Gay-bar,你知道這裡面的男生大部分都喜歡男生,比如LGBT event,你知道這裡的男生估計也都是同仁,至少是straight-allies, 甚至就算是一個bathhouse,你走進去前都會知道,裡面的人都是喜歡插/被插屁眼的。

好像我們總是需要藉助一個媒體把自己給安安穩穩地包裹起來,我們才配去愛。可以是同志村,可以是一個GayBar,可能是一個軟體,一個bathhouse,一個朋友家的以gay人群為主的party。 當媒介環境真正營造好了,才會有我施展的空間。這真的沒什麼不對的,這是安全的,不會尷尬的,很合乎情理的,甚至我們會以為,擁有這些「特別」的scenario對我們來講是一種恩賜,是一種權利照顧的表現,讓我們能更高效地鎖定目標,去脫單,去睡,去夜夜笙歌。這彷彿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是不是。

話並沒有錯。甚至這是一個當下如此看臉如此赤裸裸的殘酷時代中gay圈裡,很具有建設性和實踐性的看法。

可是這真的一定對或者這一定是這個群體的未來發展方向嗎?

在我看來,不是的,甚至是大錯特錯。

我是一個dead-inside的人。人生活了二十多年,沒有真正對一個男生產生過一點感覺,上一次還是久遠歷史時對一個女生了。

而我真的想分享我前幾天在一個「普通」場合的經歷。星期二我在圖書館看書,突然斜對面就坐下了一個男生,黑框眼鏡,亞洲人,高佻比我還高,沒有什麼肌肉不過身材很好,骨架很好肩膀特別寬,臉算是數一數二的立體,膚色略黑,髮型神似高以翔。我瞅了一眼覺得蠻帥。就和我平時看到帥哥的感覺一樣平時見這麼多好看的人早就風平浪靜了是不是?

後來在他面前坐了很久,瞄到他和旁邊的人聊天,一顰一笑,不小心偷聽他和朋友小聲講各種話題,突然有個瞬間,特別真實地聽到了心臟的一次跳動,砰。

天吶,我這個內心死亡的人居然,「砰」了一下。

那時我特別懵,完全是兩眼發直,因為由於周圍的朋友耳濡目染,自己對這個圈子的感受和評價(比如我曾經在LGBT Pride做team lead,在LGBT Event,gay-bar都有很多年來的感受。)看盡險惡,我總是標榜自己從內到外地死透,無法再對一個人產生感情。

所以那一刻我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我這是,就這樣,簡單的,愛上他了?

帶著疑問我和前來和我碰頭的朋友一路前往food court,我一在food court坐下,我就覺得不對,並不知道哪裡不對,渾身不舒坦,我在那裡如坐針氈地準備食物,我朝著窗外的黃昏看了一眼,一個猛回頭,拿出紙筆開始寫紙條。

就是這樣。

然後我就人生有史以來第一次做出這種「尷尬」至極的事情,走上樓,在樓梯間徘徊過去踱步過來,發現字由於激動寫的不好看,我又飛奔下樓重寫,後來上樓,走過,拍了下他肩膀,在他還在黑人問號臉時,我給他這封小信後我就立刻跑了。一輩子臉沒有這麼紅過。下樓的時候一路憋著狂笑發出詭異的聲音又包含那麼點小淚,圖書館其他的人估計都以為我瘋了。

返回food court的路上,我心裡想,這下不管他回不回復我,我都不會後悔了,我邁出了這一步。

接下來的這幾天,我每天都能想到他,每次和我一起去food court的朋友談起。我就心跳加速,小鹿亂撞。後來,我確定我喜歡上他了,真實地,喜歡上他了,我不管他是什麼取向,覺得我奇怪還是怎樣,我好像真的就這樣喜歡上一個人了。我覺得特幸運,在之後徹底緊閉自己的內心大門的時候,還能有這樣一次經歷。

也許你會說,這不就是遇上了一個對的人的經歷而已嗎?

我後來這幾天,我都在天天在想之前自己的約會經歷。有date過比他長的好看的人嗎?多了去了,他要是放在軟體上拿圖片來,估計是真的不會多看一眼的。他就是個above average,沒什麼特別的!可我他媽的就喜歡上他了啊!

這好像是一個針對同志群體特別詭異的事情。我們由於進入愛情所擁有的方式局限稀少而想都不想就把自己套入模板里,加入廣大gay群的飢餓遊戲,我們努力地吸引各式各樣地理想型的注意,有的搔首弄姿,有的直接發私密照片,企圖快速佔據高地,我們的人生就是上位,拼的就是誰搶佔先機,抓住好的就是贏家。而卻都差點忘記了一個人居然就可以這樣平實地,普通地,不經意地愛上一個人。這對於軟體上瘋狂挑臉挑身材猜size的饑渴同志群體看來,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我們在軟體上對於潛意識的訴求與實現,是一個從上至下的過程,我們每個人都事先有一個理想型預設標準,這個標準雖然因人而異,因需求而異,睡人有睡人的標準,朋友有朋友的標準,但對於gay群體,基本都趨同於那幾個俗套的特徵以及僅僅通過一張圖片就能turn on你的那些點。然後在圖片里撒網,相應犧牲或者加分一個標準,最後大腦綜合評判,沒有就是沒有,信息都懶得回,更別說主動去發。這很致命,這會讓我們把生活里我碰到那種人直接拒之門外。是的,同志居然也已經把找對象這件事量化了。這也就是我極其反對Chappy那樣polishment到Linkedin的原因。如果找對象如找工作一樣,從理想型上來減分最後達到標準就通過,那是真真絕對沒有辦法碰上喜歡的人的,你可能會覺得這個人不錯,然而你們相見,date,上床,甚至確定關係,可你總能一定能繼續挖掘出減分項,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自動扣分器,根本不是什麼有希望的長遠對象。

而人群里,現實社會裡,不在Gay-Exclusive Scenario里的相遇,你的心裡前情條件是沒有任何"獵頭"或者「期待發生點什麼"作為預設值的。這是絕對的,從無至有,從下至上的過程。這個人「砰」的一下點通你時,可以是他的一個特點,可以是很多特點,可以是很好看,可以只是突然符合你的某個口味但客觀長相也就還好甚至很差勁。你絕對可以從他的人格魅力里挑出一些「說不出」的打開你的點。這些」難以名狀「的感覺,它們匯聚成一個保護層,有多少都無所謂,但卻是真正的從無至有,是由低到高。假設你們相遇沒有錯過,假設你們本身就是朋友,你們攤牌開始嘗試。就算遇到減分項,也會是一個有波動的三角函數,因為你根本沒有預設,減就減唄怕啥?有保護層多半還會被波回去,而不是像軟體那樣從高點出發一味向下沒有往上的線性函數。除非最後保護層消失殆盡你們分開,但你沒有量化這一次相遇,沒有量化他的某個特徵,一切從二維來到三維,格局被無限打開。

當下的同志群體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很少能有辦法在「普通」場合光明正大地或者含蓄聰明地向另一個不明取向的同性表示傾慕,連普通的appreciation,說你很帥,很好看,很有魅力都對很多人難以做到。這裡的普通場合指不以「知道對方是gay為前提」的場合,可以是下班聚會,可以是同學交流,可以是大街路人,可以是一場演唱會,一場好玩的活動。而異性是完全可以在任何時候隨意夸人美麗的。

我當時憋紅著臉,頂著巨大壓力交了那個紙條,那一瞬間我就覺得我違背了群體的常理。

我們的世界大環境,對於同志群體的平權從未停歇,卻讓我們整個群體越來越特殊化。看到沒有,連去基本地,老套地,愛上一個人的權利和機會都沒有。我只能走因同志群體的振臂吶喊衍生出的特權,逃不出體制,跳不出桎梏,要想認識一個取向的人,要麼開軟體,要麼去gay-bar,要麼去LGBT Event,要麼就是互為gay的朋友party互相介紹,結果說不定之前都睡的混亂不堪了。

50年前的人只敢在這些地下黨地方去尋找愛要不然會被抓起來,50年後,婚姻合法了,愛戀平等了,大街上牽手接吻沒人看沒人管,可我們卻依然停留在這些之前這些約定俗成的場合里去「保持安全」,甚至還被迫害妄想,我們自己設計出無數款越來越fancy的軟體,還越來越把自己高光,去修飾,把自己劃入格子里,然後期待著格子里的自己和另外一個格子的人能有一段可能的未來。

這樣的情況下,我究竟要如何愛上一個人?如果沒法愛上一個人,看著對方一張圖片條件不錯,聊聊加分項減分項不錯,就硬試試,那不是跟異性的相親會一模一樣了嗎?

我承認,世界是殘酷的,同志群體是可憐的,甚至是有時有些可悲的,沒有正常表達愛的機會與環境。而互相喜歡又是一件太烏托邦的事情,所以當兩個限制因素「同志」,「互相喜歡」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太多人妥協了,尤其是對自己長相和身材還沒有自信的,太多人將就著也就那樣了,兩個人和和睦睦合適就行了,不求那麼多。

可是為什麼要初始方向都是直接踏入所謂的安全區呢?就算是dead inside為什麼卻要年少就徹底把這扇門關死呢?

我真的十分厭倦,那些圈裡一味把自己fit in到俗套的理想型的人,那些走上戰場就把自己劃入框子里而沒有了想法的人,異性談車談房談家產,同性好不容易跳脫了這些問題,又開始給自己劃新的加分項減分項,前段時間豆瓣還有人跳出來說丑gay不配存在,到最後好多同志也和異性一樣難逃一段愛情的加減乘除,淪為量化遊戲。這多可悲呢。

回到那個Chappy的軟體。我終於想清楚了它為什麼讓我和我朋友眼前一亮的原因,是有那麼一瞬間,那個廣告,讓我覺得生活中,隨機里,一剎那,就能透過那個軟體找到一個剛剛走過那個對的人。是因為這個幻覺,我們才受到吸引。雖然後來下載下來發現,這個軟體在變本加厲地給gay群體畫框框和增加障礙,但是我依然不能忘記在ins story看見那個廣告時的一瞬間靈動。

最後,

我們為什麼愛《單身男子》,兩個男子在一個異性戀bar,相遇,禁忌年代,一個人一句I think I am taken就讓人淚崩。這樣的「相互愛著」的人生體驗是我們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甚至是有人說活著的終極意義就是彼此在對方心裡存在過,畢竟我們孤獨地來,孤獨地走。

我們為什麼愛Call Me By Your Name. 是不是也是這樣!

馬薇薇曾經在奇葩說辯論里做「向父母出櫃」的反方,那集後來被刪,不過我看了很多遍,記得比較清楚其中她說的幾句話很有趣,她說:

「我希望這個社會就根本沒有柜子。」 「我希望我們都打亂性向,愛就愛吧!」

是的,我也希望,諸位碰見真愛之時,發現你突然愛上你面前這位可愛的朋友之時,碰見那個,在你面前的陌生人下一秒錯過了以後就真的!會後悔!會遺憾!的人時。去真正打破柜子,去reach out!時代變了,這不是一個你這麼說一句就會進監獄的年代了,大部分人也不會對你有歧視或者至少不敢明著懟回你了。就算碰到了,自認一波倒霉又雲淡清風,怎麼能因為有那麼一小部分人的存在,就事先把自己完全劃入體制內而去傻傻地期待從狼群遍野的同志軟體和同志地區找到你剛剛人群里驚鴻一瞥的那位獨一無二的可人呢?這不是屁股決定腦袋嗎。

我希望未來真的就沒有柜子,根本沒有同性戀「特別」,也根本不需要專門去任何同志的媒介才能找到你愛的同類。 我希望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一個情況,只要你確信那個人出現了,就去吧,如果那個人也喜歡同性,而暫時不喜歡你,那就去像追異性一樣去追一個同性吧!錯過了,多年後想起,嘿!那年我可是鼓起全部勇氣去遞了個紙條的!

又沒什麼大不了的。沒什麼可輸的。

關於我碰到那個人啊,我要追他。

直的就掰。

最後發現鐵直就回家哭一場然後微笑人生吧。Plot twist~~

寫於2018年1月27日。(感覺自己現在寫東西老是扯格局。很煩,希望新的一年有新的元素可寫。)

推薦閱讀:

布偶貓種類?
面對北美市場的「寒流」,製片廠和放映商加快窗口期談判,新的行業變革箭在弦上?
如果奧斯曼帝國在蘇萊曼一世時期殖民美洲 那會如何?
北美超馬故事 | 在深處(下)
浣熊是怎麼挾持街坊四鄰的

TAG:同志社交软件 | 同性恋 | 北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