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落實出軌

有人問：幸福的婚姻也會出軌嗎？

我說，可以問個更高級的問題，比如：出軌的婚姻也會幸福嗎？

1、

婚姻的幸福與否，不是外人容易觀察到的。外人觀察到的不幸婚姻，一定是不幸的；但外人觀察到的「幸福婚姻」，也可能是不幸的。

2、

不幸的婚姻，如果外在展露出幸福的表象，是有風險的。幸福被曝光得越多，越蘊藏著殺傷力。因為這大大抬升了別人對這段感情的估值。雖然別人不親身參與這段感情，但由於「面子問題」等，每個人是多多少少要活在別人眼光里的。就像大家都買一支股票，股價會漲到很高，但值不了那麼多錢，遲早會跌下去。人們看到天天吵架的夫妻分手，不會有什麼感覺，因為沒有預期的落差。但是看到長期秀恩愛的夫妻分手，落差會很大。

3、

自己的行為並不是對別人沒有影響。自己生活在別人看得見的世界裡，即便沒有花別人一毛錢，自己的一舉一動，也為別人構建對世界的認知添了一塊磚。當自己外在呈現的樣子與真實內心狀態不一致時，就好比這塊磚是假冒偽劣的，是豆腐塊。別人用這樣的磚去構建自己對於愛情、婚姻的期待，築成的宮殿難免會搖搖欲墜甚至倒塌。自己不能說是沒有責任的。所以，吃瓜群眾不完全是吃瓜，自己地里撒化肥，對群眾的瓜是有影響的。

4、

所以說，還是要低調。發大財要悶聲。發不了大財，也不要太耀眼。麻煩總是奔著耀眼的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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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說，外人看不清一段婚姻關係是否幸福，當事夫妻自己就能看清楚嗎？也未必。覺得自己婚姻已經夠幸福的人，為什麼還會出軌呢？出軌，表明她想要的某些東西，現有的婚姻沒法給她。

6、

人們常常把生活的幸福與否混同於婚姻。好像有錢花、事業一帆風順、配偶看上去體面，就是幸福的婚姻了。但這最多只表示「幸福的生活」，不能表示「幸福的婚姻」。實際上，恰恰是反過來，不是生活的幸福決定了婚姻的幸福，而是婚姻的幸福在極大程度上影響生活的幸福。看到一個人生活優渥，物質滿足，伴侶體面，就覺得這人有幸福的生活，從而必然有幸福的婚姻，這就大錯特錯了。事實可能是，其人因為婚姻的不幸，生活也陷入不幸，物質上的優越怎麼也無法彌補婚姻的缺憾。自己深陷在不幸福中，還會給外人製造一種自己很幸福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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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幸，甚至可以說很多不幸，是沒有辦法講出來的。「理解別人的不幸」，是不太可能的。除非同樣的不幸自己也遭遇到。比如，私生活的不和諧，就不方便讓外人知道。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如果自己不幸福，這種不幸福又不是出於不可抗力，那麼，就意味著自己在人格上是有缺憾的。這裡說的「人格缺憾」，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品不好」，一個人品很好的人，也會有人格的缺憾，比如善良的人總是在衝動下做出決定。這種人格缺憾，還不能簡單地理解成性格缺憾，它包含兩方面，一方面是性格上的，一方面是道德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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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為的不幸暴露出來，如果去追根溯源，幾乎可以肯定，能夠找到其人人格上的缺憾，道德上的瑕疵。但這些，在日常生活中，總是被華麗的外在重重包裹。如果每個人都能洞見他人內心，世界會充滿瑕疵和灰暗。很多時候，缺乏了解，無法面對真相，未嘗不是一種保護。知道真相太多，很多人小心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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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並不是在不幸發生時才有的。我們將一件事情判定為不幸的時候——比如出軌，實際上，這並不是不幸的開始，而是不幸的告一段落。「錯就錯在出軌」，這種看法是不太明白的，見標不見本。真正的不幸遠遠發生在出軌以前，甚至在兩人結合的時候，已經大體註定了出軌的結局。這種結局並不是沒有改變的可能，但出於外力的改變，有可能會更糟糕，比如在出軌之前發生意外事故，終結了關係。內在的性格、所處的環境、經常出入的場合、頻繁接觸的人，乃至生活的時代、地域、行業，都對出軌有著重要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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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會改變的。但遺憾的是，幾乎不可能按照伴侶期待的方向去改變。所以，很多出軌是在結合的時候，甚至更早在相遇的時候，就差不多「規劃」好了。這並不是沒有辦法阻止。可惜人們還是想要，所以，一邊承受痛苦和壓力，一邊慢慢把出軌落實到位了。其實，是不是按照伴侶的期待去改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按照自己理智的期待去改變。一切人為的悲劇，都源於理智不能駕馭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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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軌並不是婚姻最大的不幸，還有很多不幸，比出軌帶來的傷害和痛苦巨大得多。與其問「幸福的婚姻也會出軌嗎」，不如問：出軌的婚姻也會幸福嗎？是的。真正幸福的婚姻，不會出軌。不是說，不會有曾經的出軌，而是說，不會蘊藏未來的出軌。已經出軌的婚姻，也未必註定未來的不幸福。出軌可能是個契機，去強迫一個人割捨本來極不願割捨卻又會給生命帶來巨大痛苦的東西，由此，終結未來還需要承受的痛苦。因此，出軌也許不是不幸的開始，而是不幸終結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