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摺疊》| 既不「科」又不「幻」的科幻小說

《北京摺疊》是一本獲得雨果獎的中短篇科幻小說。

雨果獎,是「世界科幻協會」所頒發的獎項,為紀念「科幻之父」雨果·根斯巴克,命名為雨果獎。堪稱科幻藝術界的諾貝爾獎。

2015年8月23日,劉慈欣憑藉《三體》摘得第73屆雨果獎最佳長篇故事獎,這是亞洲人第一次獲得雨果獎。

《北京摺疊》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間,五百萬人口,生存時間是從清晨六點到第二天清晨六點。空間休眠,大地翻轉。翻轉後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間和第三空間。第二空間生活著兩千五百萬人口,生存時間是從次日清晨六點到夜晚十點,第三空間生活著五千萬人,生存時間是從十點到清晨六點,然後回到第一空間。時間經過了精心規劃和最優分配,小心翼翼隔離,五百萬人享用二十四小時,七千五百萬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時。在第三空間,垃圾工老刀一頓早飯要花一百元,老刀一個月工資一萬元,而他希望能讓自己撿來的孩子糖糖,上一月一萬五學費的幼兒園,為了這個花費,他願意冒險去其他空間送信。

而看完《北京摺疊》,我卻發現這是一本既不「科」又不「幻」的科幻小說,甚至覺得這是一本架著科幻之殼的社會紀實小說。其科幻之處,就只體現在了題目上――北京摺疊。

首先說【科幻】

科學幻想(Science Fiction),根據有限的科學假設,在不與人類最大的可知信息量衝突的前提下,虛構可能發生的事件。把科幻分為"軟科幻"與"硬科幻",是科幻界內部流傳最廣的一個分類法,但無論是"軟科幻",還是"硬科幻",都離不開「科學」和「幻想」,但《北京摺疊》這本書看起來卻即不「科」又不「幻」。

《北京摺疊》之不「科」

不科學,甚至帶有邏輯bug的《北京摺疊》,它的不科學之處主要體現在兩點上:

一 背景不明

二 原因不明

背景不明:

並非所有的科幻小說都規定要點明小說的背景,《上海堡壘》的背景是外星黑暗勢力突襲地球,《雪崩》的背景是對互聯的詮釋。《北京摺疊》作為一本中短篇科幻小說,無需大篇幅的背景引入,但再簡短的科幻小說都要明確背景的統一,即在小說未將事件引入到下一明確科技背景下,所有的事件需要統一在同一背景下,忽略科技背景的小說,應該叫奇幻小說,如果再加上東方玄學的思想,就叫玄幻小說。

《北京摺疊》的背景,在小說中有以下描述可供推測:

其一:通貨膨脹水平

第三空間:

老刀的肚子也感覺到飢餓。他迅速轉開眼睛,可是來不及了,那種感覺迅速席捲了他,胃的空虛像是一個深淵,讓他身體微微發顫。他有一個月不吃清晨這頓飯了。一頓飯差不多一百塊,一個月三千塊,攢上一年就夠糖糖兩個月的幼兒園開銷了。

第二空間:

秦天說沒事,他現在實習,給金融諮詢公司打工,一個月十萬塊差不多。這也就是兩個月工資,還出得起。老刀一個月一萬塊標準工資,他看到差距,但他沒有說。

第一空間:

依言回身將小包打開,將錢包取出來,掏出五張一萬塊的紙幣推給老刀。「一點心意,你收下。」老刀看看那十張紙幣,又看看她。他覺得她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她的聲音充滿遲疑,出賣了她的心。「拿著吧,沒事。」她把錢塞到他手裡,「我一個禮拜就掙出來了。沒事的。」

如果把工資水平分為三個等級的話,實際是與現在無異的,但物價相對今天來說漲幅很大。

(PS:事實上,我已經忘了高中政治是怎麼計算通貨膨脹的了。因此,只有工資水平和物價以供參考。)

其二:具體科技成果

每個清晨,如果有人從遠處觀望——就像大貨車司機在高速北京入口處等待時那樣——他會看到整座城市的伸展與摺疊。清晨六點,司機們總會走下車,站在高速邊上,揉著經過一夜潦草睡眠而昏沉的眼睛,打著哈欠,相互指點著望向遠處的城市中央。高速截斷在七環之外,所有的翻轉都在六環內發生。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像遙望西山或是海上的一座孤島。

從摺疊北京之外的省市來看,大貨車和高速入口依然存在,感情全國科技除了北京全無發展。

第三空間:

街上汽車很多,在路口等待的時候,不時有看車的人從車窗伸出頭,焦急地向前張望。老刀很少見到這麼多車,他平時習慣了磁懸浮,擠滿人的車廂從身邊加速,呼一陣風。

第一空間:

一輛小車開到房子門前。單人雙輪小車,黑色,敞篷,就像電視里看到的古代的馬車或黃包車,只是沒有馬拉,也沒有車夫。小車停下,歪向前,依言踏上去,坐下,攏住裙子,讓裙擺均勻覆蓋膝蓋,散到地上。小車緩緩開動了,就像有一匹看不見的馬拉著一樣。依言坐在車裡,小車緩慢而波瀾不驚。等依言離開,一輛無人駕駛的汽車開過來,男人上了車。

他嘗試著低聲對小機器人說話,說他的西裝落在裡面了,可是小機器人只是嘀嘀嗒嗒地叫著,頭頂紅燈閃爍,什麼都不聽。「沒記錄。」男人將手中的小銀盤向身後更年長的男人示意,「帶回去吧?」醒來的時候天色暗了,老葛正對著鏡子捋頭髮。他向老刀指了指沙發上的一套西裝制服,讓他換上,又給他胸口別上一個微微閃著紅光的小徽章,身份認證。

磁懸浮,高速,機器人,身份識別,無人駕駛汽車。這些科技成果在今天都已經實現,除卻無人駕駛汽車在中國的普及程度不足,三個空間的科技生活基本與現在無異。

但摺疊北京的建築技術,以及每次空間轉換所需要的能量明顯是當今科技無法達到的,所以小說里的科技進步難道僅僅體現在土木人身上嗎?

從各種細節來看,《北京摺疊》的科技年代更像是當今年代,而從北京摺疊的建築水平來看,卻非今日可達之功。因此,這本書的背景非常模糊,並且是充斥著科技矛盾的模糊。

其次,原因不明。為什麼要摺疊?如果作為一本社會紀實小說,外來人口湧入,城市排外,階級固化,原因錯綜複雜,而作為一本科幻小說,社會原因能夠成為摺疊北京的原因嗎?成本太高。

北京的六環內面積為兩千多平方公里,驅動它翻轉的力量至少得是核聚變。

對於這種情況我只想到一個原因,即在文章所述年代中,世界的自然科學水平,尤其是建築水平和核能發展迅速,而社會科學止步不前,因此在少部分第一空間的人掌握了技術的情況下,開始摺疊北京,並且犧牲了自己的無數個二十四小時。

最後,文章里有一個邏輯bug:

「老刀去幼兒園諮詢的時候,著實被嚇到了。稍微好一點的幼兒園招生前兩天,就有家長帶著鋪蓋卷在幼兒園門口排隊,兩個家長輪著,一個吃喝拉撒,另一個坐在幼兒園門口等。就這麼等上四十多個小時,還不一定能排進去。」

而在摺疊中,第三空間僅可連續存在八小時,難道幼兒園招生就可以停止摺疊嗎?

《北京摺疊》之不「幻」

北京摺疊的不「幻」,在於它沒有像《三體》那樣給出邏輯自洽的理論幻想,沒有像《發條女孩》那樣給出基因修改的幻想,它的幻想就是書的題目本身――摺疊北京,所以這本書的成功在於作者有一個好點子,格局太小,視野太狹,它一點都不幻。

對於很多科幻小說,甚至是小說,矛盾是其中的高潮,就像三體人與地球人的矛盾,黑暗森林各星體的矛盾,甚至是震懾本身的矛盾。《摺疊北京》中很少出現矛盾,它真的非常像社會報告,敘述平淡,甚至對生活細節的描寫都強於對科幻這個核心的敘述。

白髮老人搖了搖頭,眼睛盯著吳聞:「事情哪是那麼簡單的,你這個項目要是上馬了,大規模一改造,又不需要工人,現在那些勞動力怎麼辦,上千萬垃圾工失業怎麼辦?」

《北京摺疊》中唯一出現的三大空間之間的矛盾,就在於第一空間的科技改造,尤其是機器的應用以及自動化的應用,會造成第三世界垃圾工的失業。這類矛盾實際上在我小學英語學到「robot」這個單詞的時候,就在英語老師的隨堂播放的短片里看到過,並且關於人工智慧是天使還是魔鬼的討論,很多人的敘述都要優於小說中的思考。

其次,科幻小說的「幻」,除了大框架的幻想,還體現在細節上,即主角的生活細節。而《北京摺疊》對於細節的描寫,簡直就是紀實。

第三空間:

「憑什麼啊?憑什麼?」阿貝揚著下巴,一邊狠狠地梳著頭髮,「你以為你那點小貓膩我們不知道?我們上班時你全把空調關了,最後你這按電費交錢,我們這給你白交供暖費。你蒙誰啊你!每天下班回來這屋裡冷得跟冰一樣。你以為我們新來的好欺負嗎?」

第二空間:

老刀對第二空間最後的記憶是街上撤退時的優雅。從公寓樓的窗口望下去,一切都帶著令人羨慕的秩序感。九點十五分開始,街上一間間賣衣服的小店開始關燈,聚餐之後的團體面色紅潤,相互告別。年輕男女在計程車外親吻。然後所有人回樓,世界蟄伏。

第一空間:

他跑了一段路,停下來,冷靜了。他站在街道中央。路的兩旁是高大樹木和大片草坪。他環視四周,目力所及,遠遠近近都沒有一座高樓。他迷惑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第一空間。他能看見兩排粗壯的銀杏。依言的辦公地在西單某處。這裡完全沒有高樓,只是圍繞著一座花園有零星分布的小樓,樓與樓之間的聯繫氣若遊絲,幾乎看不出它們是一體。走到地下,才看到相連的通道。

在這些描述里,我更傾向於作者是把北京立體化了,一環內是第一空間,沒有高樓,有的是故宮和中南海;二三環是第二空間,高校,金融機構,科技機構;第三空間是北京角落裡的外地租戶,是蝸居的北漂們。

網上有評論說得很好:「未來世界的階級對立是一流科幻的調味品,卻總被九流科幻拿來當主食,鹵不要錢。」

因此,《北京摺疊》這個故事如果去掉了「摺疊」這個外殼,也是一本小說,不過會更加的平平無奇。講述了老刀為了賺錢,替一名學生送信給瞞著他嫁給富人的女孩,並且在同村發達了的老葛的招待下,在大北京住了一夜又回村的故事。

當然,這個故事也可以叫做《山炮進城》。

最後,在小說內容之外的一個感想,這本小說是由中國女作家郝景芳,而看得過程中我卻覺得小說文字更像是漢譯書,而非漢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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