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蛋白傷腎論」闢謠

本文是針對「高蛋白傷腎論」的闢謠。講真，高蛋白傷腎論已經被闢謠個千八百遍了，你用谷歌搜「protein kidney myth」能搜到無數個結果，對高蛋白傷腎論的闢謠，似乎已經成為新人從業者「練手」的工具……

在這篇文章中，我來嘗試下，把「高蛋白傷腎論」的闢謠，作為一個例子，引出深一層次的，關於健身減脂領域謠言特徵的一些討論，為變形大師下一篇，專門深究行業內謠言的重量級文章做一些鋪墊。

簡短的闢謠

高蛋白傷腎論觀點，認為高蛋白攝入會增加腎臟的負擔，傷害腎臟健康。

這個說法為什麼錯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高蛋白傷腎這個事，根本就沒被觀察到，在現實中，並沒有人見過高蛋白傷腎的事實存在，就連捐出去一個腎的人（他們腎臟處理蛋白的量加倍了），也未發現腎臟因為蛋白質的原因產生損傷。

把蛋白質的代謝產物排出人體，確實是腎臟的功能之一，提高蛋白攝入也確實會增加腎臟的工作量。但「高」不意味著「超」，腎臟的工作量增加，未必代表超出承受範圍。運動多了傷關節，蔬菜吃多會傷嘴，喝水多了爆膀胱，這些事情能不能發生，都要看度和量，但某個器官能承受多大的工作量，不是靠「猜」就能知曉*。

總而言之，高蛋白傷腎論只是一個猜測而已，說他是謠言，是因為他已經被證偽，卻仍被當做是真理一樣傳播。

謠言的誕生，如出一轍

高蛋白傷腎論的產生過程，對於一個謠言來說，非常的典型，非常有代表性。他誕生於兩個經典的謠言孵化器，分別是：

1. 理論猜想

2. 對研究的誤讀

猜測是猜測，不是事實

高蛋白傷腎論的理論源頭，上面描述過：腎臟的功能之一是代謝蛋白質，如果蛋白質攝入過多，腎臟就會承受過大的負荷，導致受損。

這是一個典型的「理論猜測」，在被證實之前，本質仍然是對客觀規律的猜測，而不是對客觀規律的真實描述。

如果一個猜測，被以「肯定」的語氣表述，那麼表述者就是在不負責任的吹牛皮——我用肯定的語氣告訴你一個觀點，但我不告訴你這個觀點是我猜出來的，不是吹牛是什麼？

如果一個猜測，已經被證實是錯的，還以肯定的語氣被描述，那就不止是牛皮了，而是徹頭徹尾的謠言。

對研究的誤讀

至於高蛋白傷腎論的另一個產生依據，是兩個確實發現高蛋白傷害腎臟的研究，不過這兩個研究的受試者都是已經有腎病的患者。

我對這類研究進行表述的時候，當然可以刻意弱化受試者有腎病的情況，直接告訴你：「研究發現，高蛋白攝入會損害腎臟」。

然而健康的器官和已經患病的器官，功能是否完全一樣，我覺得靠猜來下定論，顯然也是不合理的。

謠言的傳播，如出一轍

如果你接觸過很多健康話題下的說法，可能會感覺到這樣一個規律，大部分和健康有關的觀點的內容，都是聲稱某種食物或者某種飲食方式，會通過某種方式，對健康造成傷害，或者導致疾病。

為什麼？為什麼健康話題下，很多說法都是「XXX有危害」這種形式？

原因很簡單，此類說法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恐慌」，天生就具有巨大的「傳播優勢」，是媒體們最喜愛的主題，自然也是他們最樂於添油加醋傳播的主題。

此類說法，同時也是外行大神們的最愛，他們沒有知識和技術，只能通過恐嚇別人來樹立自己的權威（當然只有恐嚇是不夠的，還要配合一些障眼法）。我列出幾十種不能吃的食物，挨個告訴你他們的危害，挨個指給你出處（紀錄片，XX大學的研究，XX雜誌的報道），你必然會把我奉為大神。

高蛋白是否傷腎，我也不知道

我說高蛋白傷腎論，源於理論猜測和對研究的誤讀，但此時我並沒有說這個觀點是錯的，我只是說這個觀點沒有依據。至於高蛋白到底是不是傷腎，我也不知道。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局面會非常的被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觀念，似乎在全球範圍內都是很流行的。

如果高蛋白傷腎論被某些權威人士或者機構支持，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相信。

證據，將吹牛皮打成謠言

是什麼將高蛋白傷腎論，從吹牛皮打成謠言呢？——那就是確鑿的研究證據，也是這些確鑿的證據，使我們知道，高蛋白「極可能」是不傷腎的。

在諸多針對健康人群的實驗中，均未發現高蛋白對腎臟有損害效果，也未發現高蛋白飲食會提高腎病的發生概率。

相關的研究數量很多，不單獨列舉，這裡只給出一個綜合分析文章，裡面引用了數個直接的研究證據：

[Dietary protein intake and renal function]

注意本段第一句，我們說高蛋白「極可能」是不傷腎的，而沒有說高蛋白一定不傷腎，是出於對研究內容的尊重：在那些研究中，我們「未發現」高蛋白對腎臟的傷害，只是未發現而已，理論上來說，有極小的概率，高蛋白確實會傷腎，但從實踐上，我們已經可以把高蛋白傷腎論，定性為謠言了。

關於嘌呤的小補充

在對嘌呤話題進行補充之前，還是要廢話兩句：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心理，使人們容易產生這樣一種思維模式：某個東西在某個方面的壞處，在被證實是不存在的之後，人們仍然會傾向於主動尋找這個東西在其他方面的壞處，總之就是想證明這個東西有壞處。典型的例子就是早餐關鍵論，不吃早餐導致肥胖的說法被闢謠後，那些宣傳早餐致胖論的人又轉而提出跳早餐在其他方面的壞處。雖然跳早餐致胖論被闢謠，確實不意味著跳早餐沒有其他方面的壞處，但是人們的這種不遺餘力捧早餐的行為，卻很耐人尋味。

這種思維模式，很容易會影響我們的認知，使我們高估或者低估一些事情。

除了高蛋白傷腎論之外，「高蛋白引起痛風」這個說法也比較流行。我方面我掌握的資料不多，只分享我已有的資料，和作為醫學外行的看法。

痛風應該是和嘌呤這種物質相關的，很多高蛋白食物的嘌呤含量較高，所以和痛風有相關性，高蛋白本身如果並不伴隨著高嘌呤，可能就和痛風沒什麼關係。

對於已經患有痛風病的人來說，高嘌呤飲食貌似確實是無法接受的，會進一步惡化情況。但是對於沒有痛風的人來說，高嘌呤和高蛋白飲食是否會提高痛風病發生的概率，就我手頭的資料來看（again，我是醫學外行，資料不多，而且老），還沒有清晰的答案：

https://www.ncbi.nlm.nih.gov/pubmed/15014182：這個調查對接近5萬人進行12年跟蹤，得到730個痛風案例，發現高肉食/水產飲食與痛風發生概率有相關性，但是高蛋白攝入與痛風病發生概率無相關性。

[Intake of purine-rich foods, protein, and dairy products and relationship to serum levels of uric acid: the Third National Health and Nutrition Exa... - PubMed - NCBI]：這個調查對1.5萬人進行跟蹤，發現高肉食/水產飲食與血尿酸水平相關，但是高蛋白攝入與血尿酸水平無相關性。

注意，這兩個調查都屬於相關性研究，只能得到猜測性的結論：高嘌呤飲食可能會提高痛風病的發生概率，高蛋白飲食可能和痛風病發生概率無關。

但值得一提的是，痛風病的發生概率，和甚多其他疾病一樣，同時也與「肥胖程度」有很大的相關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