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該靈魂永遠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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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如何看待江歌母親和劉鑫的對話?

寫在最前面。

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明白的事實是,學會懺悔是一種能力,但大多數人道歉都是為了得到原諒。

有罪的人不能求得原諒,即便是懺悔的機會,都是對你的寬恕。

我們每個人清清白白來到人間,不過是為了清清白白的走。

《局面》發布的25段視頻我反覆看了幾遍,劉鑫的卑劣表演倒是其次,刻在我心頭最強烈的感受是,江秋蓮是一名了不起的母親。我用來形容她的,不是偉大,也不是厲害,而是了不起。

在整個事件過程中,江歌母親確實格外偏執的時刻,但整體上,她保持了堅硬的神經、不朽的信念、清晰的邏輯、果敢的判斷、寬闊的視野等了不起的品質。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本身並不是一個頭角崢嶸的人物,她只是一個來自農家的獨自拉扯女兒長大的單親母親。

而正是因為這個前提,她在江歌遇難後的一年中,表現出的這些卓越品質才顯得格外的心酸。她在採訪中說:

我之前生命中的一切是江歌,我之後生命中的一切,也是江歌。

江歌在的時候,她為的是女兒平安喜樂。江歌不在了,她為的是替女兒沉冤昭雪。

採訪中一段動人且難過的片段是,江秋蓮不希望能夠走出失去江歌的傷痛,是因為她一旦走出來,也就意味著永遠失去了女兒。

這份哀慟,是我們尋常人永遠都不能感同身受的噬心蝕骨的體驗。

而我們終生沒有這樣的體驗,是我們的運氣。

我說幾個細節。

1.採訪者王志安提出了關於「死刑簽名活動」的輿論質疑,江秋蓮說了一番關於輿論和司法之間關係的見解。大概是講:

「輿論不該擾亂司法,但輿論沒有理由不能影響司法,因為司法在很多情況下是輿論推動的。」

這樣清晰、鎮定的認知和視野,相信是很多自認為眼界和見識多很多的人,都難以企及的吧。

2.江秋蓮在會面劉鑫的時候,要求工作人員拿一把高一點的椅子,居高臨下的坐在劉鑫的對面,對她展開質問。

我相信,如果江歌在世,她一定是一個溫柔的母親,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能夠用這樣強悍的手腕兒吧。

3.在記者拍攝的生活細節里,我發現江秋蓮熟練的使用電腦,打字速度出奇的快。我猜測她和很多中年父母一樣,在江歌遇難前,應該不會具備這樣的技能吧。

而這,正是讓我感到最心碎的地方。

江秋蓮,她原本可以像任何一個中年父母一樣,不需要去學習著用這樣的方式去面對人世。

她原本可以像我的父母一樣,把需要網購的東西統統告訴我,自己從來不為要換一個什麼手機操心,不會為視頻網站的會員費神。這些統統都可以交給兒女,他們可以生活在自己那箇舊世界的邏輯里,心安理得的不懼怕新世界的衝擊,因為他們有自己的兒女可以依靠。

但是現在,她不得不自己獨立面對這個冰冷的人間,學習著大多數中年父母都不願意去獲得的技能。

因為江歌不在了。

而江歌又需要她。

我在昨天的關於江歌的回答里講過一個,發生在我身邊的中年喪子的故事。

我讀大二的時候,有一天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最近有時間沒,回家一趟。

我問她怎麼了?

我媽說,壯壯不是在讀高三嗎,最近壓力很大,情緒不太好,你有時間回來陪他聊聊天吧。

我當時正在準備期末考試,忙得焦頭爛額,說等我考完試我就回去,行不?

我媽想了想說,也行。

壯壯是我媽的一個老同學的兒子,比我小兩歲,兩家關係一直很好,小的時候經常一起過春節,早年間那個阿姨便離了婚,前夫很快再取並生子,而她十幾年來,獨自一人帶著壯壯過活,生活的並不如意,日子過得也清苦。壯壯自幼瘦小,我帶他出去玩的時候,他始終跟在我身後,非常內向。我對他一直有憐憫,所以對他很好,他也一直和我親近。

考試結束後,我收拾好東西回到家,我媽正在做飯,見我回來,摘下圍裙,擦擦手,幫我掛起衣服。

等我媽再轉過身來,眼睛已經紅了。

我媽說,壯壯沒了。這句話就像是多年前打進小添兒右腦的那顆螺絲釘,狠狠的擊中了我的喉嚨,我費力的思索著,上一次我和我媽通話時的情形。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生活里其實有很多後悔的事情,但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回去改變些什麼。只有這一次,壯壯的死,讓我痴心妄想,如果我可以回到那個時刻,或許依然改變不了什麼,但我願意自折十年陽壽,去嘗試著挽留他的生命。時間回到那一年,壯壯身處高三,學習壓力自不必說,由於出身寒門,瘦小和寒酸的他在學校也飽受同學的歧視,出事前的那個周末,他回到父親家,眼見著父親一家人彼此親熱,自己像個外人一樣無法融入,同時又加上父親對他的冷漠,使他心灰意冷,回到家裡,趁著母親去上夜班,自己開了煤氣。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然時常會想起那一刻,這個少年心底懷揣著多麼巨大的對於生的絕望,才能打開煤氣,自己躺在床上,兩行熱淚奔流,繼而平靜赴死。坦率的說,雖然包括母親在內的很多人都和我講,錯不在我,但這些年下來,直到如今,此時此刻,我始終沒能徹底原諒我自己。

我媽媽的這個老同學,在兒子離世後自覺再不能面對和孩子相關的一切,離開了哈爾濱。這些年一直在瀋陽生活。

中年喪子的痛,沒有經歷過的人,誰能真的明白呢。

前幾個月,夏天的時候,這位阿姨給我媽媽打電話,說從瀋陽回哈爾濱辦事,老姐妹幾年沒見,要來家裡。於是我開車去接她。

上車後,她一直在問我工作、婚姻和生活的事情,我和她講了講這些年我的事情,她在一旁一直說,工作真好啊、你媳婦兒也好、房子買的地方也好、車也好,什麼什麼都好。但是我分明感覺到,阿姨殷切的目光,一直都不錯神的在看我。

她想兒子啊。

已經整整十年過去了,我們不提,她也從來不說。但是心裡這個坎兒,怕是要烙上一輩子了。

對於江歌的母親,我想說我希望她能夠有一天,至少能讓一部分的自己走出這份傷痛,就像是我的那位阿姨一樣,十年過去了,她現在也展開了自己一部分的新的生活。

但是,當我站在30歲的年紀上,當我已經見過了那麼多悲喜重疊的萬千人世。當我明白人生無論如何都不能被簡單的比作一杯酒、一局棋的時候。

我根本不指望這樣的情況能夠發生。

所以,我更傾向於認為,為江歌沉冤昭雪懲辦兇犯是江秋蓮人生最後的光點,所以即便我這樣一個多年來一直支持廢除死刑的人,雖然我不會去簽名,但我會盡我可能的影響,把這個選擇留給你們。

(簽名網址已經失效,我會跟進查明情況)

也請你們把關注的重心放在兇手本身上,做出你們的選擇,陪江秋蓮阿姨走完這一程。

好了,讓我們來聊一聊劉鑫。

首先作為個人,我崇尚快意恩仇。

但考慮到社會複雜的群體性,我同時反對網路暴力,支持程序正義。

人性很複雜,在這件事上,我能做到的只有不捏造事實,不用辱罵性的辭彙進行侮辱。

但如果你問我,如果劉鑫因不堪網路重負而發生了什麼,以我已有的這一點影響力是不是在其中進行了推波助瀾,我並不認同。

首先我個人的判斷,也是幾乎全部由基本語言交流常識的人,都看的出來,劉鑫在對案發情況的陳述,有很大程度的謊言和隱瞞。

因為沒有被坐實,所以我會等到12月份開庭後,案卷公開後,再一一做清算。

很多答主的分析已經很透徹了,我從中也看到了很多細節。

技術流的東西我不說了 ,我只想和你們聊聊人性。

我們每個人都說過謊,所以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說謊的最基本技巧是:

把真實和謊言摻雜在一起說,才會顯得更真實且心安理得。

劉鑫對江歌有沒有感情?當然有!

劉鑫對江歌的遇難是不是難過?當然是!

劉鑫在採訪中關於這些段落的真情流露,不但沒有讓我對其有所改觀,事實上,無論她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才是她最噁心的地方。

劉鑫在採訪中的真情流露,只有兩部分。

第一是她說起自己家庭生活受到的影響時,表現出的悲傷、絕望和憤怒。

第二是她僅有幾個片段說起江歌的時候,表現出的懷念。

但眼睛火亮的我們怎麼可能識別不了這其中拙劣的把戲。她在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表現弱勢和立場,來博得同情和赦免。

但是,劉鑫。作戲要做全套,想臨陣倒戈,晚了!

她在和江秋蓮會面的時候,交換劉鑫的照片和遺物時,相信我們和江秋蓮阿姨一樣,感受到的只有因極致的虛偽而帶來的噁心。

劉鑫在假哭在懺悔,江秋蓮在咬牙啊。

為什麼?

因為劉鑫依然在說謊。

如果在和江秋蓮的會面中,劉鑫能夠不再說謊,道出當時的事件真相,那麼無論她當時的所作所為(比如我們猜想中的她鎖上了那扇通往生路門,以及她對於案發時情況的全面的被坐實的謊言)多麼讓江秋蓮不能接受,但至少江秋蓮的眼中不會有那麼多的厭惡和噁心。

江秋蓮之後對王志安說,在鏡頭前和鏡頭後,劉鑫完完全全是兩幅嘴臉,劉鑫在鏡頭前秀出的一切鱷魚的眼淚,都不過世希望輿論可以放過她。

從最之前的擔心報警會被曝光裸照。到之後的貪生怕死把劉鑫關在門外,自己躲進房內(這一點我不站道德去指責,因為我自己也未必有勇氣),再到對案發情況的全面的持續至今的謊言,最後是和江秋蓮會面時的鱷魚的眼淚。

沒有一處,不顯露著一個利己主義的本性。

接下來,我想推演一下這一年多來,劉鑫的心路。

我之前講過了,人性的下墜從來都不是斷崖式的,而是旋轉樓梯式的。

從案發開始,劉鑫心裡便種下了一顆鬼胎,是什麼,我們等12月開庭。但我相信,也正是因此,才直接觸發了劉鑫之後的行為,主要體現在對江秋蓮的一直避而不見,因為她沒辦法面對。

這一塊我說的詳細一點,如果案情和劉鑫陳述的一般不二的話,那麼江歌的死雖然和她有關,但可以說她沒有直接的責任。她之前唯一掌握在陳世峰手中的把柄,也隨著兇手入獄而消解。那麼她為什麼不來見江秋蓮?

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把自己代入到劉鑫的情境當中去,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隱瞞了部分真相,而這部分真相是她無法面對江歌母親,甚至是她自己內心醜惡的真正魔鬼!

接下來的步驟我還是舉一個借錢的例子來說明。我們把錢借給朋友,最開始他感恩戴德,後來他逾期不還,我們如果不催還好,如果催討的多了,對方自然會產生你不夠朋友的想法,最後無論換不還錢,都會不在往來。

相信很多人都有這樣的體驗。

那我想問一問,對方為什麼會產生你不夠朋友、交惡、甚至不在往來的行為呢?是因為你的確做錯什麼了嗎?

這裡我將講本文劉鑫部分的最重要的心理機制,我把它稱作惡人補償。

這個世界幾乎不存在一種壞人,會在充分明確得知自己在作惡的前提下,還能保持心安理得。恐怖分子叫囂自己是愛國者的事情太多了。

這個就是一個最顯而易見的惡人的邏輯,他們會把自己的行為合理化,然後才能繼續心安理得的繼續作惡。

借錢不還的人是這樣的,劉鑫也是這樣的。

之後的事情是,劉鑫對江歌母親開始不敬、威脅、撕扯,一個有趣的細節是,在某一個時間節點,劉鑫不再稱呼江歌母親為「您」,而是改為了「你」,我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心裡明確劉鑫的人心已經墮入深淵,沒救了。

而後,劉鑫選擇和江秋蓮見面,以及她們會面時的表演,她內心的理由相信不用我多說了,其中的險惡、齷齪、卑劣、虛偽。

路人皆知。

前文中提到的劉鑫的所有謊言,無一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和安全,而選擇和江秋蓮見面以及接受《局面》的採訪,滿口的謊言也只是為了從輿論的旋渦中逃脫。

但劉鑫,你要明白,還有一個月就要開庭了。到那時真相自然大白於天下,我們千萬雙火眼,倒要看看你的表演。

最後說再說一點我的感受吧。

王志安質問劉鑫的時候,劉鑫說我都知道錯了,為什麼你還要問?

我當時一邊看視頻,一邊開著文檔記錄些細節。

我爆了句粗口。

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明白的事實是,學會懺悔是一種能力,但大多數人道歉都是為了得到原諒。

有罪的人不能求得原諒,即便是懺悔的機會,都是對你的寬恕。

你本該靈魂永遠不得安寧。

最後的最後。

我們每個人清清白白來到人間,不過是為了清清白白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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