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假期不能出國?走,威尼斯當代藝術雙年展,帶你看一場精緻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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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歐洲在2017年陷入了當代藝術的「節慶主義」:威尼斯雙年展,卡塞爾文獻展,明斯特雕塑展,兩年一度、五年一度、十年一度,重量級的大展,擠在了一起。
你可能沒辦法走遍這些展覽,世界說(ID:globusnews)決定用vlog和文字的方式,帶來「歐洲藝術現場」系列報道,喜愛當代藝術的世界說專員們,每期至少一小時的長視頻,既與不同藝術家對話,也把Ta的親身體驗帶給你。
且允許我們對藝術的理解各有差異,但只一點,在這個模糊又激烈的當代藝術圈,我們拒絕人云亦云。本系列共有五期。
第四期,我們把與紀錄片導演王兵的對話帶給你。有人說,他是中國最勇敢的導演。
從威尼斯聖馬可廣場一路向東,穿過如織的人群。當象牙色的宮殿建築逐漸被港口城市典型的紅磚取代,威尼斯雙年展就近在眼前。與卡塞爾文獻展和聖保羅雙年展一道,它是世界三大藝術展之一,且在其中資格最老、知名度最高。自1895年始創,它位於威尼斯主島東端的展區,就一直是前沿藝術的聖地。
1980年始,威尼斯雙年展組委會引入建築環節,與原有的藝術雙年展交相輝映。如今,展會在單數年以當代藝術為主題,雙數年則聚焦於建築設計,每期長六個月有餘。這意味著這座水城在一半以上的時間有雙年展相伴。比起節慶感十足的卡塞爾文獻展與明斯特雕塑展,威尼斯雙年展更像是愛好者的老友與從業者的日課。
百歲有餘的威尼斯雙年展,是現當代藝術發展的活證人。比起展會肇始之時,如今的世界已然迥異,全球性的戰事偃息,但恐襲、民粹伴隨著保護主義,又形成新的挑戰;另一方面,當代藝術圈生態比百年前更加複雜,全球各地盛開著當代藝術之花。
由此,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的主題,定為Viva Arte Viva,意為「藝術萬歲,藝術長存」。藝術於其自身需要存續發展,於外部又被賦予經世致用的使命——和剛剛落幕的卡塞爾文獻展一樣,這次雙年展有很強的政治屬性,人們將藝術看作一味草藥,望其療愈當今世界的瘡孔。
△ 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的主題「Viva Arte Viva」
威尼斯雙年展的主場地,包括有千年歷史的軍械庫,以及由拿破崙興建的花園。展會的主要部分同樣有二:中心主題展,每年選定特定主題,集結各國藝術家的相關作品;以及國家館,由每個國家的文化機構自己組織,一般每年會邀請一個或幾個本國藝術家來參展。
△ 軍械庫一角
中心展覽的九塊拼圖
今年的中心主題展分為九個展館,其主題按順序是:藝術家與書籍、喜樂與驚懼、普羅眾生、地球、傳統、薩滿、酒神、顏色、以及時間與永續。
藝術家作為藝術的核心,被放在展覽的開篇部分;而對書籍功用的強調,則符合本次展會「上溯歷史,尋找啟示」的思維方式。這一部分,幼年時期目睹納粹焚書惡行的英國藝術巨匠約翰·拉森以書籍為創作材料,將「書籍」概念融合進物理形體與宇宙奇趣之中;羅馬尼亞人穆雷桑用鋪張的方式表現藝術史,他將古典藝術家的許多作品疊加進一張白紙,其中有對於本國劇變後被西歐掌控話語的暗示。
△ 「藝術家與書籍」:約翰·拉森以書籍為材料的再創作,他對書籍的扭曲,受到其幼年目睹納粹焚書的影響
△ 「藝術家與書籍」:穆雷桑把喬托的作品集,聚集在一張白紙上展現
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作品,是奧拉弗爾·埃利亞松的工作坊。在雙年展花園的中心展館,來自中東和非洲的難民製作木質燈具。他們共有120人,居住在威尼斯及附近地區,分三批參與到雙年展的活動中,每批為期兩個月,期間雙年展方面為他們提供義大利語、文化和生活技能方面的課程。
製作一個售價250歐的燈,需要花掉一位難民5天的時間,不算高效——但他們來雙年展之前,完全不具備在義大利的工作能力,而如今第一批前來的40位難民已有15位找到了工作。埃利亞松的實踐是對當代藝術現實功用的絕佳演繹,亦是對義大利人文傳統和當今全球熱點問題的緊密結合。
△ 「藝術家與書籍」:埃利亞松的工作坊
「喜樂與驚懼」篇意在還原人類作為情緒化個體的存在,在世界的脆弱性被表現無遺的2017年,探究人類情緒化表現中的「不完美性」尤其微妙。旅居柏林的敘利亞裔藝術家馬爾萬畫自畫像,其中一望即知的脆弱性既來自人性本原,亦緣於其身為阿拉伯人卻流亡在歐洲的特殊處境。
△ 「喜樂與驚懼」:馬爾萬的自畫像
「普羅眾生」與「地球」篇章側重60、70年代的藝術。展出中有阿根廷藝術家烏裡布魯於1968年威尼斯雙年展創作的「綠色威尼斯」,當時藝術家用30公斤強效染料將威尼斯大運河染綠了8個小時;還有日本關西藝術團體the PLAY 1969年沿宇治川自京都漂流向大阪的大膽實驗,本次展會期間,the PLAY新瓶裝舊酒,在威尼斯海域又做了類似的漂流。
△ 「地球」:烏裡布魯《綠色威尼斯》
△ 「地球」:The PLAY 1969年沿宇治川的漂流
比起中規中矩的「傳統」、「顏色」和「時間」,「薩滿」與「酒神」顯然是更新奇的話題。「薩滿」之所以為薩滿,是因為藝術家如今被賦予類似巫師及傳教士的角色任務,他們被期望以極感性的方式,澆灌當世人們乾涸的心靈。
這一部分最宏大的作品是巴西藝術家內托構築的網狀空間,它的靈感是巴西亞馬遜叢林部落開會的大帳篷,土著們喜歡在裡面喝一種提神飲料,藝術家由此指涉部落習俗對於當代社會創傷的療愈作用。
△ 「薩滿」:內托構築的大帳篷
「酒神」篇側重藝術中的享樂性以及和女性相關的東西。因為在男性主導的傳統社會,女性大多作為藝術的被寫體,與淫逸的概念相連。
來自沙特的女性藝術家馬魯用不同顏色的磁帶,拼貼出三個阿拉伯語單詞「慾望」,「禁止」,與「掙扎」;法國阿爾及利亞裔藝術家阿蒂亞的作品更具內省性,他將阿拉伯世界女性歌者演唱的視頻與北非常見的庫斯庫斯米放在一起:隨著歌者的聲音,放在地面上的小米感受到振動,呈現出不同的形態。
△ 「酒神」:沙特藝術家馬魯用磁帶拼成阿拉伯詞語。她在2016年于吉達舉辦的展覽,是沙特第一個女性藝術家個展
△ 「酒神」:阿蒂亞作品中,跟隨律動變換形態的庫斯庫斯米粒
國家展館的電影院
比起中心主題展,各國家館所展出的藝術作品更為多樣。每個國家自行指派策展團隊選擇主題。國家館在軍械庫和花園展區均有分布,此外還有不少於威尼斯的城市各處星羅棋布,因此絕難遍至。
主要國家的展館多位於雙年展花園,它們多建於1960年代之前,其中不少出自斯卡爾帕、阿爾托這樣的名家之手,有鮮明的年代感和獨特的美學特徵。這些建築與花園內的綠地、毗鄰的海邊堤岸一起,營造出堪稱完美的觀展環境,因此比起有些肅殺的軍械庫,雙年展的花園部分顯得更加平易近人,觀展體驗也更輕鬆,儘管二者的展覽內容並無根本差異。
△ 雙年展花園裡的中心展館
△ 斯卡爾帕深受日式美學影響,這從他在雙年展里營造出的花園樣式中可見一斑
本屆雙年展,美國館請來黑人同性戀藝術家布拉德福德,展出主題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藝術家在展覽一開始就用巨大的裝置,佔據了展廳的絕大部分空間,給觀者營造出被壓迫被邊緣化之感。
這不由得讓人想起去年的奧斯卡影片《月光男孩》——如今儘管平權運動如火如荼,但黑人及LGBT群體尚處於弱勢地位,在特朗普時代尤其有發聲的必要,而支持這些弱勢集體,也是藝術界的傳統立場;但另一方面,少數群體的頻繁發聲,已經讓一些路人開始感到厭煩,而政治正確的泥潭,更讓不少民眾聞之色變。由此,兩方陷入各說各話、互不理解的羅生門。
△ 美國館:布拉德福德的巨大裝置佔據展廳大部分空間,營造出壓抑被邊緣化之感
韓國館也聚焦於政治領域。藝術家李莞(音)在韓國的舊物市場上花50美元買到了新近過世的記者K先生的1400張照片,其時間跨度從日佔時期一直到朴槿惠時代。美國文化的無孔不入,獨裁時期的白色恐怖,以及新世紀的政壇亂局,使得韓國社會始終存在對民族身份的認同問題、對官僚的不信任、以及深重的壓抑感,這些都很容易讓人想到《漢江怪物》、《恐怖直播》等近幾年風靡國內的韓國影片。
△ 韓國館:Mr. K的生命軌跡
迥異於韓國館的嚴肅,英國館本次邀請到藝術家巴羅,呈現了頗為戲謔的展覽「Folly」。Folly一詞既有諷刺劇之意,又可以指代花園裡的小倉庫。巴羅利用日常生活中的邊角料,製作出一些看似堅固、實則脆弱、又可以隨時拆卸重組的裝置。這種玩世不恭的創作思路與藝術品外強中乾的特性,自然貼合經典的英國朋克片《猜火車》。
△ 英國館:巨大的中空柱子
作為東道國,義大利有著雙年展中最主要的國家場館。他們以「魔幻世界」為主題,布置出昏暗神秘的展覽環境。
藝術家安德雷奧塔·卡洛在位於軍械庫的義大利館上部搭了一塊板子,上面放上水,營造出巨大的鏡面,映出軍械庫擁有數百個年頭的木質天花板。由此我想到義大利新晉導演保羅·索倫蒂諾在其影片《年輕氣盛》中表現的相似美學。有趣的是,索倫蒂諾以水為鏡進行美學實驗的場地,恰是離雙年展一步之遙的威尼斯聖馬可廣場。
威尼斯雙年展與電影之間展現出的奇妙關係,似乎並不應該讓觀者感到突兀——不久前落下帷幕的威尼斯電影節,其實正是威尼斯雙年展項目中的電影環節。相似地,雙年展也有音樂、舞蹈、戲劇等環節,是核心展覽的平行活動。
△ 義大利館:安德雷奧塔·卡洛利用水鏡製造的裝置效果
△ 保羅·索倫蒂諾《年輕氣盛》劇照,圖中即為威尼斯聖馬可廣場
雙年展里的中國
中國館與相鄰的義大利館,是本次展會中面積最大的兩個國家展館。今年,中國館選用「不息」為主題,展出了湯南南、汪天穩、鄔建安、姚惠芬等人的作品。
通過展現皮影、蘇綉等古代工藝在當今手藝人中的傳承,以及以當代藝術為媒對中國古典美學的詮釋,中國館試圖表現了本次雙年展主題的一半,即「藝術長存」(Arte Viva)。但在回答展覽主題的另一半「藝術萬歲」(Viva Arte)上,中國館的答案就不甚明確:展覽偏向於系統化的陳列,卻少了一點內省性與情緒感染力。
△ 中國館:大量的皮影元素均由汪天穩先生創作
相比之下,中國香港館的展覽格局小了,卻多了些感性與真摯。香港館以賑災曲為布展線索,展出中的兩個視頻讓人尤為印象深刻:其中一個,香港工聯會的合唱團正在演唱名曲《We Are The World》,但惟見合唱團成員嘴巴翕動,卻不發出聲音;在另一塊小一些的屏幕上,一個男人泛舟於陸港之間的海面上,哼唱著1991年華東水災時香港文藝界推出的賑災歌曲《滔滔千里心》。被噤聲的恐懼與無可奈何的疏離感,是切實存在、需要被另一方認真傾聽的東西。
△ 香港館:香港工聯會合唱團表演了一出《We Are The World》的啞劇
當被我問及為何香港近年無甚自然災害,卻選用「賑災曲」作為展覽主題時,香港館的工作人員回答:「因為香港人這些年來活得不快樂」。
「快樂」,在過去,或許是相當一部分藝術作品被創作出來的初衷。但在當代藝術走向哲學表達、藝術家被賦予社會使命的今天,「快樂」似乎不再是創作過程中的追求,卻似乎變成了藝術工作者的奢侈品。
面對複雜難解的社會問題,藝術家試圖在作品中給出答案,觀者則試圖在作品中尋找答案,這是一份額外的壓力。
香港館的最後是一個色彩斑斕的舞台,上面空無一人,惟有一句毛澤東的名言「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這是我此次觀展的最後一個場館,從這裡走出來,回到雙年展以外的世界,漫步在絕美的斯拉夫人堤岸上,竟難以想像世界歸根結底是屬於誰的。
△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歸根結底是你們的」
世界說 沈天浩
發自 義大利 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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