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兒童性侵害案的反思（二）

(書接上回)

這裡需要說明的一點是，並不是所有跟兒童發生性關係的都是戀童癖，尤其是老年人，老年人戀童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能夠控制這個孩子，老年人很清楚他對年輕成人的吸引力不足，也很清楚自己控制不了年輕人，而體質差，易控制的就是孩子，所以很多跟兒童發生性關係的老年人，並不一定年輕時就是戀童癖，只是因為自己年老了，對方又弱小，好控制，容易欺騙……等等。

我曾經接到過一個戀童癖患者的匿名郵件，他一直非常痛苦，他也知道自己的病態的，但是卻無力改變，而且他沒有能力愛成年人，無法跟成年人相處，只能四處找「弟弟」，從他的郵件中我才知道百度有專門找「弟弟」的貼吧，所以當我聽說「南京猥褻少女」案的舉報人被人下「死亡警告」，我一點都不奇怪，經歷了多年的發展，戀童癖形成組織一點都不奇怪，這也說明中國到了必須要重視戀童問題的時候了。

這個個案在生活中的挫敗感特彆強，而且在與異性或同性成年人交往的時候，他都無法適應，會感覺到緊張焦慮，也就是說他並不是同性戀者，因為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只要是成年人，他就無法跟對方保持親密關係，這跟他的工作和生活中的挫敗感是有直接關係的，用他的話說，因為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找「弟弟」上，所以工作也是一塌糊塗，這讓他更挫敗，更痛苦，更想找「弟弟」。所以戀童象所有的性侵害一樣，都是以實現控制欲為基礎的。

性侵害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是單純的性衝動導致的，性侵害其實是混合了性衝動的控制欲的釋放。一般實施性侵害的人都是在生活中挫敗感特彆強的人，無論侵害的對象是成年人還是兒童，這是性侵害者的共同特點，而侵害他人，控制他人，這讓他們會感覺到自己很強大。

當然對於戀童者來說，還會有心智狀態停留或退回到童年時期的特點，事實上有可能他從小就無法跟同齡人正常交往，他沒有與同齡人相處的經驗，也不知道原則在哪裡，而他本身從小到大學習不錯，所以非常受到父母的嬌寵，越是這樣，越是缺乏與人相處的能力，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人除了他的父母之外，沒有人會包容他。

但當他跟「弟弟」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不但能實現自己的控制欲，更重要的是他會擁有成就感——他比這些「弟弟」年紀大，經驗多，又有收入，又會崇拜他……這都會讓他暫時忘記生活中的挫敗感，也會忘記生活中的壓力。

所以當性和控制欲、成就感、親密感混合在一起的時候，慾望就變得無法控制。

然後再加上網路上各種各樣的色情內容的充斥，雖然對於一般人來說這些東西不容易獲得，但是沉迷於此類內容的人，想要獲得這些東西並不難。

平常人總是以為看看什麼非禮勿視的東西沒所謂，聽聽非禮勿聞的東西沒所謂，然而事實上，人類的大腦是有可塑性的，有一個專業的腦神經科的研究結果顯示，當一個人不斷地在想像中練習談琴的時候，他的大腦中負責手指運動的相關區域就會得到擴大和發展，這是最新的研究結果，同樣，人類在不斷地觀看戀童的色情內容時，你的情慾跟兒童區域的鏈接也會更緊密，也會得到發展。

我看到有人說美國在保護兒童方面是非常嚴格的，如果一個人經常瀏覽戀童網站，就會被FBI盯上，甚至因為你的硬碟里，或家裡有相關的色情資料，就會因此被控告入獄。

美國的這種處理方式是非常有道理的，當某種「性行為」成為癮的時候，是很難控制的，因為他的大腦神經結構已經因為長期的不良行為發生了改變——習慣於在公交車上騷擾女性的人，他們絕大多數無法與女性正常交往，並完成性行為；露陰癖的人也無法擁有正常的夫妻關係；戀童癖亦如是，因為大腦中與性相關區域就是與兒童鏈接的，這種鏈接會因為大量的兒童色情內容而不斷加固。

所以對於戀童癖來說，想要根除自己的問題，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戀童的環境，不跟同類交流，不看相關的色情資料，不接觸兒童，也不幻想跟兒童發生性行為，讓自己先從充滿誘惑的環境中出來，然後再學會象成年人一樣處理生活、工作和婚姻中的人際關係……這的確是一個孤獨而痛苦的過程，但如果你騙自己說「我沒病」「我們是正常人」，結果就有一天你有可能會犯罪，即便不犯罪，你的人生也絕不會幸福，你將永遠生活在掙扎和痛苦中。

其實對於戀童者來說，中國不啻為天堂，一方面是因為中國這方面的法令還不健全，更重要的是中國人對於性的諱莫如深的態度，還有家庭關係中父母與子女經常處于越界的狀態等等，這些都導致兒童性騷擾性侵害案高發，而且正因為越來越高發，所以相關的法律才會更快地建立健全起來。

前幾天有一個媽媽跟我聯繫，說她未成年的女兒告訴她，跟媽媽同居幾年的男朋友有三次騷擾了她，這讓女兒非常憤怒。

然後這個媽媽說：「我因為知道會有這樣的問題，其實從小就教育孩子，背心短褲覆蓋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碰，但是沒想到，在她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她坐在『爸爸』腿上看電視的時候，他還是摸了她的胸部……」

這裡必須強調是孩子主動坐在這個男人腿上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經常看到這樣的場景，比方說那個《重慶醫院大廳父親「猥褻」女兒》，女兒很自然地在醫院裡坐在爸爸腿上的姑娘，大概也就三、四年紀的樣子……如果不是性騷擾當眾發生了，大多數的時候，一般人都會覺得沒所謂，很正常，父親跟女兒很親密嘛。

前一段時間正好南山書苑來了一個四年級的小女孩，跟我身高相仿。也就是說，四年級的孩子，身高跟成年人很相近了，有的孩子能達到150cm以上……而個頭略矮小的成年女性，有的人還不足150cm。

這意味著什麼？對於一個沒有血緣關係，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他懷裡抱著一個正在發育的，跟成年體高體重相似的，天真的，完全信任他，依賴他，還會跟她撒嬌的，讓他充分感受到愛的——女人。

天底下的男人只要有性能力，幾乎者會無法剋制地血脈噴張，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我說：「事實上如果你男朋友這個時候把你女兒推開，讓她到一邊去做，你就會抱怨。」

「對，萬老師，我真的會抱怨，我覺得他抱著女兒挺好的，感覺特別親密，讓人覺得雖然不是親生的父親，但是跟親生的父親一樣。」孩子的媽媽說。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在這個家庭里別無選擇，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必須承受著來自四年級女兒的性刺激，不能推開她，不能拒絕，也不能產生性衝動……這其實是挺非人的要求，畢竟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這種刺激會在「累積-控制-累積-控制」的過程中不斷加強，結果就是早晚有一天會出問題。

正常來講即便是親生的父親，也應該要推開女兒，告訴她上一邊去坐著。因為這個男人在是父親之前，你首先是一個人，只要你是人，就會產生人類的慾望，所以有的人就告訴我說，她從稍微大一點的時候，父親就會跟她刻意保持距離，有的父親看到女兒穿超短裙或短褲直接就大發脾氣……這其實才是對女兒的愛，對女兒的保護。

但是，當父母對性的問題有不正確的看法的時候，就會錯過推開女兒，教會她保護自己的機會，而是會自我欺騙說「沒事，爸爸和女兒沒關係，不會怎麼樣。」

然後當父母之間的關係有問題，親密感不足的時候，就會向孩子身上尋求親密感，因為孩子無條件的信賴、依戀等等都會讓人感覺到親密，而此時就會忽略這種親密所帶來的隱患，就象這個媽媽一樣，因為自己內心渴望親密感，就會覺得父親跟孩子之間的這種親密很正常，但是她沒有意識到，作為一個母親，她有責任也有義務要求她已經四年級，身高與成年人差不了多少的孩子，從『爸爸』的腿上下來——孩子不懂，媽媽必須要懂。

所以作為成年人，保持自己的心理健康是義務，因為只有成年人的心理健康了，才會給孩子一個健康的生存環境。成年人解決了自己的親密感的問題，才能意識到人與人之間應有的界線。

就象文中一開始提到的那位父親，把摳完生殖器的手讓兩歲的孩子聞——我相信他不是有意性騷擾自己的女兒，他只是覺得這樣很親密，而孩子的媽媽也覺得沒問題「他就是逗孩子玩啊」，但是這種親密破壞了應有的界線，就會帶來隱患。

輕一點的隱患是孩子不懂得保護自己，會覺得感覺親密的人都可以這樣做，這跟媽媽說「背心短褲覆蓋的地方不能碰」一點關係都沒有，道理是最容易忘記的；重一點的隱患是孩子會沒有界線感，見到任何異性都會主動撒嬌，貼近，孩子並不知道對於成年人來說這叫勾引，但是他們卻不由自主地這樣做了，因為這樣做一直以來都能在父母面前獲得好處，毫無疑問這是非常危險的，有理性的成年人會拒絕，會推開，但是畢竟不是每個成年人都是有理性的，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安全，孩子的安全建立在依靠他人的理性上；更嚴重一點的就是發生家庭內性騷擾，這無疑是最大的傷害，雖然孩子年紀小不懂，但是她早晚有懂的那一天，到那時幾乎每一個遭遇家庭內性騷擾的人都會憎恨自己。

我遇到的被性騷擾和性侵害的個案，雖然都成年了，但是一提到這個問題，就會哭得象孩子一樣，她們立即回到了受到侵害的那個時間點，有的人會全身顫慄，無法抑制地哭泣，她們都會不斷地重複一句「我特別特別恨自己，為什麼我不能拒絕，為什麼我不能逃跑，為什麼我不能反抗」……這就是這類案件所帶來的傷害，讓一個人一生之中任何時間點，想起來這件事就陷入痛苦和恐懼中。

而且她們在內心深處會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任何一點點微小的挫敗，都歸咎於——我不純潔，是我不好……

很多人遭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尤其是強勢的男性領導，就會害怕、恐懼，會無力反抗，無法維護自己的權益，因為身體的記憶很難消失……

有些人無法進入到親密關係，因為她再也無法相信男人，無法相信孩子的孩子不被孩子的父親騷擾，她承受不了這件事。

有些人一輩子不想再見到那些騷擾過他們的最親近的人，如果這個人是哥哥，那還無所謂，不見面沒什麼了不起，但如果這個人是父親呢？

我遇到過一個個案，母親去世後她再也沒有回過家，因為她永遠無法忘記她的父親性騷擾過她，她想起這個父親就覺得骯髒，而她也不敢結婚，於是就一直孤獨地生活，這意味著她將要孤獨地面對死亡……

所有這些人，有的人在小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性騷擾了，但是他們會長大的，就象有一個男人說起自己童年被性騷擾的時候，他說：「你會憎恨自己，怎麼會那麼傻，被人利用，被人控制，被人欺騙，成為別人洩慾的工具。」

這其實是非常令人悲傷的事情，尤其如果騷擾孩子的人是孩子最親密，最信任的關係，這件事就會成為一生之中無法對人提及的最令孩子羞憤的事情，大多數這樣的人都是把痛苦藏在心裡，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折磨自己，否定自己，憎恨自己，在這樣的過程中，一個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都會受到打擊，再加上生活的壓力和挫敗，這樣的人很容易患心理疾病，很容易處於防禦狀態，從而干擾到自己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那些說孩子小，他們不知道，他們不懂得，不要告訴他，他就不會痛苦……這完全是自我欺騙，因為孩子會長大，他不是生活在真空世界裡，他早晚一定會明白髮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什麼。

而在我的經驗中，遭遇了家庭內性騷擾的人，往往比遭遇了家庭外性騷擾人的更痛苦，心理問題也更難以解決，因為他們無法回歸家庭，既不能回歸原生家庭，在現有的家庭中又無法獲得安全感，無法建立親密關係，這樣的人一生都生活在孤獨里。

有一個人問我，說他看到知乎上有一個初中的語文老師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的母子性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自由……然後說孩子成長得很好。

亂倫就是家庭內性侵害，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亂倫就是從性騷擾或性侵害未成年人開始的，即便是子女成年以後發生的亂倫行為，也是從未成年時期的性騷擾開始的。

曾見過一個男士，因為迷奸了自己的母親，非常痛苦，他堅定不疑地相信自己有附體，實際上他正處於精神分裂的早期癥狀……他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面對生活，更無法面對母親。表面上看是這個男人性侵害了母親，但事實上他的母親是有責任的，是母親在孩子面前太不檢點，才會誘發這樣的問題。

就象那個初中語文老師的案例，儘管她的語言操控能力非常強，但是也無法掩蓋她跟青春期的兒子同床的事實，四十多歲的女人，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身體機能的旺盛期，兒子又正好處於青春期，兩個人又同床，沒發生什麼，是這個男孩子有定力，能管住自己，發生點什麼是正常現象，因為他的母親勾引了兒子，然後又把責任推給了兒子。

母親是覺得沒所謂，她很容易就能把自己騙過去，因為她享受到了來自兒子的「愛」，而且她可以假裝無辜，因為她看上去是被動的，但是兒子呢？她的兒子將註定一生都活在掙扎里，一生都會痛苦，一生都會孤獨，因為他再也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或者說他跟任何人的愛都無法超越他跟母親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夠比他的母親跟他更親密的，因為任何人跟他在一起都需要重新磨合，這需要經歷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而他無法跟任何人講這件事，他只能把秘密和痛苦藏在心裡，無法與人分享，而這又意味著在他母親死後，他將孤獨的死去。

這樣的母親是極為自私的，她以愛的名義剝奪了孩子整個人生。她佔有了兒子的整個人生，她終於實現了「成為一個人生命中無法替代的人」的幻覺，這樣的母親是充滿了貪婪和野心的。

作為一個母親，不管生活條件多麼艱苦，你必須知道，也必須做到，不能繼續跟青春期的兒子同床，這是一個母親的義務。

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曾經有一個教授，一生未娶，但是他是一個出了名的大孝子，他六十多歲，經常會推著八十多歲的母親出門，後來在他母親死後，他也自殺了，在他的遺書里公布了他和他母親亂倫的事實。

這樣的母親是真的愛孩子嗎？愛孩子可以沒有界線嗎？愛是沒有界線的嗎？愛孩子就是你死了，讓他也無法生存下去嗎？

在中國曾經有一個案例，母子亂倫，也是從青春期開始的，後來兒子成年後結婚，母親非常嫉妒兒媳婦，於是就想盡辦法破壞兒子的夫妻關係，最後兒子和兒媳婦離婚，結果有一天兒子回家砍死了母親。

這些悲慘的案例都是事實，所以不要再把亂倫扣上什麼「母子性」「父女性」的美名，說得好象無公害，事實上亂倫就是亂倫，你沒有看到傷害，是因為傷害沒有被你看到，是因為你陷入了自我欺騙，你刻意過濾了世界上對你不利的信息，然而過濾了並不等於不存在，也不要美化它，不管你的語言操控能力有多強，把亂倫描述得多麼美，都無法改變這就是家庭內性侵害的事實，在這種狀況下，父母就應當受到法律的制裁，應當承擔責任，而不是把責任推到孩子身上。

這些人還經常以古人為借口，聲稱古人亂倫的現象很嚴重，以證明自己的行為是正當的，事實上人類對亂倫現象的討伐目前能夠達到全世界各地，各民族統一口徑的程度，正是因為人類曾經犯過大量的錯誤，並且承受後果，才會反省改進。

所以古人有吃人的現象，而現代人如果吃人就是精神疾病的患者，就是犯罪。

作為父母當你感受到跟兒女的關係過於親密的時候，就要提醒自己小心點，這說明你的夫妻關係出問題了，說明你在這個世界上的挫敗感增加了，感覺到孤獨了，這是你需要解決自己心理問題的時機，而不要以愛的名義放縱自己的言行。父母跟子女之間就是應當有界線感的，有界線才會有尊重，才會有幸福。

說實話，近期雖然發生了南京的案件，也發生了醫院內父親騷擾女兒的案件，從內心來講，我不願意相信他們是有意性騷擾自己的親人，我希望他們是因為無知而導致的界線感缺失，所以才寫了這麼一大堆，但是我知道「希望」其實往往是自我欺騙的基礎。

最後，但願這一系的事件，能夠促進全民反思，能夠促進中國相關法律的建立和健全，在這個焦慮的時代，每個人都會感覺到孤獨，感覺到恐懼，感覺到渺小，而每個人都會自然地親近兒童，因為兒童會帶給成年人「愛」的感覺，會消除我們的孤獨感，會讓我們感覺自己很強大，而這就必然導致兒童性騷擾、性侵害案件會越來越高發，甚至會形成組織團伙犯罪。我們到了必須要警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