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嶺之戰

甲午戰起，清軍海陸兵敗國門大開

1894年甲午年，7月25日。日軍不宣而戰突襲中國運兵船，同一天日軍在陸上也對駐紮於牙山附近的清軍發動攻擊。中日甲午戰爭正式爆發。

1894年9月初，日軍向北進攻。平壤清軍主帥葉志超深恐後路不保，連連向李鴻章請求援兵。李鴻章命北洋水師護送陸軍援朝。不想，援軍未到平壤已於9月15日失守。

在海上，清軍北洋水師由於情報泄露，9月17日在大東溝突遇日本聯合艦隊。經過五小時的激戰，北洋水師慘敗於日本聯合艦隊。

至此海陸兩戰場清軍同時失利。這場起於朝鮮的戰火順著鴨綠江一直燒到了中國本土。

10月22日，日軍第一軍主力三萬人兵臨鴨綠江，經過偵查，日軍選定清軍防守最為薄弱的左翼軍安平河口發起攻擊。

10月24日，日軍徒涉渡過鴨綠江向駐守安平河口的清軍發起攻擊。經過短暫交火，日軍迅速佔領了該地。左翼防線就此崩潰。

在右翼，日軍在25日清晨對清軍發起總攻，清軍各部勇怯不一加之指揮混亂，戰至中午全線崩潰。10月26日，九連城，安東全部淪陷。至此戰火從朝鮮燒到了中國境內。

激戰摩天嶺

鴨綠江防線崩潰之後。宋慶率領主力軍撤退至鳳凰城。宋慶借口鳳凰城無險可守，棄城而逃。

在攻佔鳳凰城後，日軍趾高氣揚，聲言「必取奉天度歲」。日軍要進攻奉天，只有兩條行軍道路：一是由鳳凰嶺經過草河口、連山關、摩天嶺到達遼陽，然後北上奉天，一是由安東至大孤山經岫岩到達海城然後經遼陽到奉天。摩天嶺之戰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爆發了。

清軍以聶士成、呂本元部防守摩天嶺，以依克唐阿防守賽馬集，以牽制日軍兵力，策應摩天嶺作戰。由此遼東戰場上形成了一條西起摩天嶺東到賽馬集，長約150里的防線。

摩天嶺地勢極為險要，山勢崎嶇，從山腳到山頂有四十里，車輛難行。而這綿綿不絕的山路將成為日軍的噩夢。

日軍進攻摩天嶺防線的是立見尚文的第十混成旅團。11月9日，戰鬥首先從賽馬集方向打響，日軍以一個中隊向賽馬集方向攻擊前進。依克唐阿率先在賽馬集以南佔據險要地形，並將火炮布置於高地。當時日軍僅僅只有一個中隊，而清軍卻有一千五百人之眾，並擁有火炮四門。兩軍激戰三時之久，正當日軍不支之時，日軍的援軍從大西溝趕來支援，但依舊不能改變戰場態勢。日軍遂以這支生力軍為後衛掩護撤退。依克唐阿看到了戰機率領騎兵向日軍猛擊。清軍騎兵突入其中間，日軍全線崩潰，中尉柳原楠次以下14人被擊斃，其他的日軍倉皇逃竄。摩天嶺的首戰以清軍的完勝結束。

在日軍進攻賽馬集的同時，也開始向摩天嶺發起進攻。11月11日，日軍第22聯隊第一大隊抵達連山關。連山關為摩天嶺的前關，在此布防的盛軍立刻派出馬隊出戰。但清軍勢單力薄的馬隊終究不是大隊日軍的對手。連山關在短暫的激戰之後宣告失陷。聶士成聞警，馳援不及，只得扼守山嶺並「於叢林張旗幟，鳴鼓角，為疑兵」使日軍不敢乘勢進攻摩天嶺。在第二回合的交戰中日軍小勝一局。

這時依克唐阿的作用開始顯現了。日軍在攻陷連山關後嗎，立見尚文擔心兵力過少難以防守，抽調步兵二十二聯隊第二大隊增援，並派聯隊長親自前往連山關坐鎮指揮。剛剛到達連山關前線的富岡三造聯隊長在得知賽馬集敗績之後，又抽調了一個中隊前去增援，結果再次被依克唐阿截住。這時日軍的情況就很糟糕了，首先是連山關地勢不利。連山關位於谷底，難以防守。其次日軍兩面受敵處境艱難。在分析了敵我局勢之後，富岡做出決定以少數兵力防守連山關，聯隊主力撤至草河口，以此來切斷聶士成和依克唐阿的聯繫。

但現實是殘酷的，當日軍一廂情願以為切斷了兩軍的聯繫之後。聶士成和依克唐阿卻開始部署合攻草河口的計劃。兩軍約定11月25日合攻草河口。

當日依克唐阿親率五千餘人攜大炮六門兵分兩路向草河口攻擊。聶士成親率馬步三營，攜帶大炮兩門從西路進軍牽制日軍。在戰前清廷又特授聶士成為直隸提督。聶士成獲得了提升極為感奮。在24日的會議上，聶士成激勵眾將說：「我曹不力戰，步葉曙卿（葉志超）、衛達三（衛汝貴）後矣」。當天夜裡，聶士成就率數百騎兵夜襲連山關，日軍在夢中驚覺，倉皇逃竄。奪占連山關後，聶士成會合盛軍向分水嶺方向發起進攻。

面對中國軍隊的進攻，日軍也迅速調整部署爭鋒相對。當時日軍在草河口有步兵六個中隊、騎兵三個中隊，大炮四門。富岡以第二大隊配以兩門大炮扼守草河口東路，以阻擋依克唐阿，又命第一大隊的兩個中隊配以大炮兩門防守分水嶺，富岡以剩下的軍隊為預備隊。

依克唐阿首先向日軍發起猛攻。清軍在步隊統領壽山和馬隊統領永山的率領下奮勇衝鋒。主帥依克唐阿也親臨山頭指揮督戰。值得一提的是壽山，永山皆是明末著名將領袁崇煥的後人。這兩人在戰場上極為悍勇。日軍隨軍記者都為之感慨「敵軍似不使用其慣用的防禦手段，而以攻勢的姿態前進，真是奇中又奇！敵軍一反常態，奮勇直前，攀岩石，冒彈雨，向我軍衝鋒」兩軍激戰六個小時。最後天降大雪清軍才撤軍回營，這一戰日軍死傷達四十餘人，清軍卻僅陣亡10餘人。

坐鎮後方的立見尚文看到草河口的戰報後，決定改變策略。徹底解決賽馬集。立見尚文這次為了一舉解決賽馬集，決定主力傾巢而出，集中兩個聯隊的兵力向賽馬集進擊。

日軍經過三天的連續行軍後在29日抵達賽馬集南。日軍立刻向賽馬集發起進攻。當日軍進入賽馬集時卻發現賽馬集空無一人，正當日軍為清軍的動向所迷惑之時。立見尚文突然接到草河口的輜重隊被清軍襲擊的消息。無可奈何之下日軍這隻得撤退。第二天日軍又獲悉清軍在白水寺，日軍又集中兵力向白水寺進攻。結果當日軍到達白水寺時，卻發現自己又撲了空。這時東北正處於最寒冷的季節。日軍在連續的運動之中，大批士卒凍傷。據統計僅僅在12月2日一天日軍就出現了455例凍傷，其中166人喪失行動能力。在連續的非戰鬥減員之下，立見尚文只得撤軍。但清軍卻在這時發動了反撲。聶士成親率上千精銳分道突擊連挫日軍，收復了草河口。

反攻鳳凰城，功敗垂成

在日軍後撤之時清軍也開始醞釀反攻。清軍這時又從後方補充了七個營的軍隊。清軍準備反攻鳳凰城，一舉扭轉戰局。清軍的計劃依舊是兩路合攻。西路由依克唐阿和聶士成親自率領，由通遠堡南進；東路由壽山，永山兄弟率馬步七營，進逼鳳凰城東北。

在清軍進行反攻的同時日軍也在行動。日軍將自己的兵力一分為二，以第十二聯隊防守鳳凰城，立見尚文親率第二十二聯隊進攻連山關。準備再次進攻摩天嶺防線。

這樣的結果就是兩支目的各異的軍隊卻意外的撞到了一起。一場遭遇戰在所難免。12月10日拂曉，日軍得知清軍三千餘人到達樊家台附近後立刻部署進攻。上午九時兩軍相遇。清軍迅速搶佔地形布置陣地。清軍分為三部，左翼五六百人據守河東岸的山頭，右翼五六百人據守河西岸山頭，其餘部分為主力集中於河東岸的柳樹林，並將僅有的兩門火炮部署於柳樹林里。

日軍也迅速調整部署，以第三大隊進攻清軍左翼高地，第二大隊進攻清軍右翼高地，以第一大隊為預備隊。並在距清軍3000公尺的正面布置炮兵陣地。上午10時，兩軍首先以炮戰開始。打了一個小時之後，日軍改變部署，集中炮火攻擊清軍右翼陣地，在日軍的炮火掩護下，日軍步兵向清軍陣地發起衝鋒。但清軍也打得極為勇敢，日軍連續多次進攻都被清軍擊退。日軍只得再次改變策略由兩翼包抄改為中央突破，但依舊未突破清軍防線。但戰至下午4時，在日軍熾熱的炮擊下清軍也開始不支。依克唐阿和聶士成開始撤出陣地。這一戰，兩軍激戰六個小時日軍傷亡60餘人，處於防禦的清軍傷亡極大光陣亡就達110餘人。此戰宣告了西路進攻的失敗，處於東路的壽山軍這時就凶多吉少了。

在西路軍失敗之時，東路軍也遇到了突發情況。西路軍在壽山兄弟的帶路下一路猛進，在長嶺子擊敗了前來阻擊的日軍部隊，一路狂追到一面山。當清軍從一面山抵達草河東岸時卻出現了詭異的情況。當清軍向日軍方向射擊時，日軍卻沒有絲毫的回應。日軍陣地的寂靜使清軍不知道到底正面有多少日軍，清軍在猶豫之中停止了進攻。在清軍裹足不前之時，日軍卻完成了增援。但日軍卻並沒有立刻向清軍進攻而是決定採用偷襲的戰術。

當天夜裡，日軍三個大隊兵分三路向清軍發起攻擊。12月14日凌晨，突然遭到日軍攻擊的清軍頓時亂做一團，處境極為危險。這時就是表現統帥素質了。壽山兄弟，一面疏散兵力，一面布置部隊掩護全軍撤退。永山更是親率一支軍隊佔據右翼高地，將日軍三個大隊都吸引過來，成功掩護了清軍主力撤退。在撤退任務完成之後，永山率軍「遂傅山背，攀岩角而退」，這一場後衛阻擊戰打得極為精彩。

但清軍未想到的是，日軍還有後招。在三個大隊夜襲清軍時，日軍還部署了一個大隊埋伏於清軍撤退的必經之路的蔥嶺附近。在15日清晨，當清軍來到蔥嶺時，日軍突然攻擊。新敗之餘的清軍猝不及防之下一片混亂。這時永山再次挺身而出，率隊向日軍發起逆襲。戰鬥中永山「左臂受傷一處，顱所受傷一處，猶復親持槍械，擊斃悍賊數名，督隊前進。至洞胸一傷，倒地暈厥，忽打呼而起，戈什扶之，堅不肯退，口喃喃囑兵勇好輔壽山殺賊而逝」時年27歲。在永山的拚死抵抗之下，壽山所率的主力部隊得以突出重圍，重新撤回賽馬集。

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攻作戰至此宣告結束，雖然清軍未能攻陷鳳凰城，但在戰鬥中清軍給予日軍重大的殺傷，斃傷日軍74人，使日軍妄圖打通摩天嶺進軍遼陽的計劃徹底失敗。

日軍打通摩天嶺的計劃失敗之後，改變方向，12月13日日軍佔領了海城。至此戰爭的焦點再次轉移，摩天嶺戰略位置逐漸讓位於海城。但摩天嶺的戰事還沒結束，一直到戰爭結束日軍也沒有突破摩天嶺防線。而摩天嶺防禦戰也成為甲午戰爭中最為成功的防禦作戰。

勝負有憑

摩天嶺之戰中清軍獲得成功的因素很多。但歸納起來外乎天時地利人和。嚴寒的遼東無疑是清軍最好的盟友。日軍在整場戰爭中的非戰鬥減員大大超過戰鬥減員。

險峻的地勢也是清軍成功的關鍵。這連綿一百五十里的山地無疑是一道極佳的天然防線。但這一戰中更為重要的是清軍統帥的配合。

依克唐阿的運動致敵無疑是這一戰中最為精彩的部分，以至於日軍都懷疑依克唐阿軍中有德國顧問為其參謀。同樣處於摩天嶺正面防線的聶士成也打出了自己的風采，無論是在連山關失陷後靈活的反應還是雪夜突襲連山關的妙招都顯現出一名良將的風采。作為基層將領的壽山，永山兄弟更是打出了中國軍人的血性。

但與此同時清軍的缺陷同樣明顯，清軍的將領勇則勇矣，卻大多缺乏現代戰爭的格局。清軍在摩天嶺防線上長期處於兵力火力的優勢卻不能於日軍予重創足見其組織程度的低下。比如炮兵的使用，日軍的炮兵往往能很高效的壓制住清軍。而在最基本的組織上清軍同樣問題極多。首先清軍最大的單位是營，這就導致在戰場上清軍自身的掣肘十分嚴重。在摩天嶺之戰可以看出，清軍有些局部戰鬥在兵力上是日軍的數倍，但依舊未能取得大創盡殲的戰果，很大程度上都是清軍兵制的局限。這一切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清軍只是一直拿著近代武器的古代軍隊。

日軍在這一戰中問題暴露的極為明顯，首先是兵力不足，其次是指揮官部署僵化，明知兵力有限還依舊採取多線布置，若不是清軍野戰能力太過薄弱，日軍很可能會遭受更為巨大的損失。同時也暴露了日軍對於炮兵嚴重的依賴，一旦在不適於使用炮兵的地域日軍的攻堅能力就大打折扣。但同時日軍在制度上的優勢也表現的很明顯。日軍近代化的編製使日軍能在戰場上如臂使指，指揮官能得心應手的指揮任何一支友軍部隊。甲午戰爭的結局正是在這一點一滴的細節中悄然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