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盡善盡美：為什麼孔子聽了韶樂之後，三月不知肉味？

　　詩可使人思無邪，而樂也有著同樣的功用。《禮記》上說：

　　「溫柔敦厚，詩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

　　長期經受詩與樂的熏陶，可使人質美，質美便會知禮行禮，由此天下便可有道。

　　【孔子學琴】

　　1704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

　　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有一次孔子去武城，當時的武城宰正是弟子子游。孔子聞弦歌之聲，知道子游正以詩樂教人。孔子笑了，說：割雞焉用牛刀。意思就是，一個小小的武城，治理起來還不容易嗎？哪裡用得著以詩樂來教化人民呢？子游聽了卻說：以前我聽您講過，無論是君子小人，學了大道皆是有好處的。君子學了就會博愛人民，小人學了就容易役使。孔子聽了立即正色道：你們聽見了嗎？言偃說的話沒錯，我說「割雞焉用牛刀」不過是在開玩笑。子游把學詩樂稱為學道，還是重在詩樂的教化人心之功用，這與孔子說詩三百隻是要使人思無邪是相同的道理。

　　孔子不只重視樂的功用，他自己對音樂也有著很深的造詣。

　　0732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

　　孔子和人一起唱歌，覺得他唱的好，一定會讓他再來一遍，然後在一旁附和著一起唱，這說明孔子很會唱歌。

　　0323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徼如也，繹如也。以成。

　　太師，樂官之長。作為樂官之長，其音樂水平肯定不低，而孔子竟然能給他講解樂理知識，可見孔子的音樂造詣有多深。至於翕如純如徼如繹如是什麼意思，我們也不必深究，即便是字面上的意思弄懂了，文字所代表的境界，我們也不一定懂。因為這是形容音樂理論的，所以像兄弟這樣對音樂無甚研究，只會哼幾句流行歌曲的人，根本不會明白孔子這些話背後的含義。

　　0815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

　　始、亂皆是音樂術語，非是一般意義上的開始和混亂。始者，樂之始，亂者，樂之終。開始演奏音樂，樂工鼓瑟而歌唱詩，師摯是魯國樂師，由他演奏，所以叫師摯之始。

　　演奏結束時，笙、磬等各種樂器一起合奏，稱之為亂。因結尾時所歌唱的詩是《關雎》，所以叫「關雎之亂」。

　　至於古人在祭祀宴享等場合是如何演奏樂曲，如何唱頌詩篇，其詳已不可得而聞也。對古代典籍之中的相關記載，後人能完全明了、解釋通順的不多，所能依據的也只有「三禮」而已。其結論並不一定就是對的。前面對始、亂的解釋，只不過是眾多觀點中的一種，而有的人就將「亂」解釋為治亂之亂。但後面孔子說「洋洋乎盈耳哉」，這明顯是讚美之詞，不可能是批評。

　　0325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0714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

　　韶和武，孔子能分辨出二者的差別，一個盡善盡美，另一個卻盡美而不盡善，他是怎麼聽出來的呢？或許換作是我，聽了兩個曲子之後，除了「好聽」二字，也找不出什麼詞兒來形容了。

　　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樂曲，聽了能讓孔子三月不知肉味？這是不是有點誇張？為樂真的能「至於斯」嗎？可以肯定的是，孔子絕不是在附庸風雅，不病呻吟，他定是對音樂的理解達到了一定的境界，才會有此一嘆。而這個境界，對兄弟這樣不通音律之人，是感受不到的，是理解不了的。

　　孔子不但在音樂上有造詣頗深，他對精通音律的樂師也很尊敬。

　　1542師冕見，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

　　固，連詞，固然。

　　相，輔助。

　　道，方法。

　　師冕是樂師，古代的樂師都是盲人，因為眼睛看不到東西，視覺沒有了，聽覺就會很敏感。師冕來拜見孔子，因為他看不見，所以他走到台階時，孔子就會提醒他，前面是台階。走到席子那兒，孔子提醒他前面是席子。大家都坐下了，孔子就告訴他，某人坐在你左邊，某人坐在你右邊。師冕出去之後，子張就問孔子：與樂師相處交談，都是這樣嗎？孔子說，是的，這固然是輔助樂師的方法。

　　孔子師徒，時常與琴瑟為伴，音樂也是孔子的教學內容之一。

　　1115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有一天，子路在鼓瑟，孔子聽後就說，你為什麼在我這裡鼓瑟？其他門人聽孔子這麼說，以為孔子學藝不精就在老師那裡班門弄斧，便對子路有所不敬。後來孔子發現門人對子路不尊敬，就對門人說：子路鼓瑟的技藝可以說是升堂，但還未入於室。言下之意，子路雖然不是彈的很好，但還算可以。我那天所說的話也不是在批評子路。

　　成語登堂入室就出自這裡，意思是說學問技藝到了一定程度，但尚未達至最高境界。古人的宅院，由外及里依次為庭、堂、室。庭，就是今天所說的庭院，院子，即柵欄或是圍牆之內的那一部分空間。所以孔子說「季氏八佾舞於庭」，能容納八八六十四人跳舞，當然是寬敞的庭院。堂，則是庭院之上有柱而無門的寬闊房間，一般是擺放晏席或是會見客人的地方。所以孔子說「（徹）奚取於三家之堂」，徹是貴族宴享的最後一個環節，雍則是在徹這一環節所奏的樂曲。取於三家之堂，也證明了堂一般是擺放宴席的場所。室則是堂後主人所居的內室，比較私密的地方。孔子說子路升堂而未入室，說明他的琴藝有所成就，但還沒有學到家，達到最高的境界。

　　0808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詩與樂是不分家的，孔子重視詩樂，還是因為它們的教化人心的作用。至於什麼叫「成於樂」，前人也沒講出個所以然，只是說「樂所以成性」，大概所成的「性」就是人性中之美者，即所謂的質。

　　0915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孔子世家》

　　雅頌即是《詩經》中的雅和頌，當時在宗廟祭祀等場合，吟唱雅和頌中的詩篇，都要配合著音樂。孔子歸魯之後，已年近七十，不再親身出仕行道，有時間沉浸於詩樂之中。他對雅頌的配樂一一加以完善匡正，因此說「樂正」，也就是史記上說的「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都說「孔子刪詩書，定禮樂」，「定禮樂」指的就是這件事，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孔子對音律極為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