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一百四十五節·錯的是世界

楚謳靜靜的思考了一下,確定柏任的話相當於什麼也沒說。

當然,至少他知道了蘇容的來歷。

那個在歷史長河中若隱若現的組織,聖堂。它的歷史比帝國還要悠久,具有恐怖的底蘊和可怕的能量。

在舊紀的諸多朝代里,當權者都對這個組織有所清剿,但它仍持續到了現在。許多史學家都以為,它已經隨著舊紀一起湮滅。

「那我沒什麼問題了。」楚謳沒好氣道。

「我有。」柏任笑吟吟的,「蒼湖當時的具體情況說給我聽聽?」

楚謳何等聰明,從柏任之前的多手布置就可以看出其組織對真龍的重視,但這麼久以來,一直無人來詢問他當時情景,可以想像這當中柏任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蘇容騙我解除封印後,突然出手奪走龍珠。」楚謳如實說著:「我趁他們大戰時逃離,在……」

識海中忽然劇烈震顫,楚謳感受到一陣眩暈,隨之突來濃重的死亡威脅。

真龍金光大放,露出隨時要擊破識海的鋒芒。

如果他繼續說出接下來的話。

他深切的感知到,隨時會死,意識隨時會被湮滅。

在學府風平浪靜的如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卻是來自一直亦師亦友的真龍。

黑色十字從眉心展開,楚謳的情緒瞬間穩定下來,繼續道:「在路上發現跟我一起執勤的胡可被殺,然後便因為第二態的過度使用而昏迷了,最後的事情我也不知。」

腦海中,楚謳同時問道:「真龍大人,這是何意?」

真龍的聲音在識海幽幽響起,「本座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不要暴露本座的存在。」

楚謳道:「我一直守口如瓶,柏任不是旁人。」

「不要拿本座的安危去賭你的情義!」真龍咆哮起來,「你知道真龍之體意味著什麼?你知道本座掌握的獸族秘法意味著什麼?」

真龍的情緒是如此激動,以致於整個識海都動蕩不安,「你知道多少強者覬覦,你知道有多少窺伺目光?你只不過是一朵溫室中的小白花,沒見過狂風驟雨酷烈日光,你懂得什麼?」

楚謳說:「柏任是我的兄弟。」

「青鳥也曾是我的至交好友!」真龍猛然怒喝!

楚謳在識海中的聲音戛然而止。

現實中柏任也不追問,只是點點頭,「這樣啊,我知道了。」

楚謳知道,學府里那座巨大的青鳥雕像,就是為鎮封真龍而存在,真龍的敵人正是藉助了青鳥的力量,才將真龍鎮封如此之久。

真龍的聲音緩緩響起,「永遠不要去考驗信任。」

「那會帶給你無法想像的絕望。」

腦海中楚謳沒有再說話,他看著柏任,冷靜分析道:「蘇容的刀法極為可怕,他的能力似乎無形有質,我看到他藉此蹈空,也看到他以此阻隔真龍追擊。」

「你的第二態能力不錯,看來我幫你搶的這個東西能派上用場。」柏任說著,從懷裡掏出一隻玉盒來,「許久不見,送你一件禮物。」

玉盒造型古拙,以楚謳的眼光來看,應是舊紀之前的風格。

打開玉盒,寒霧氤出,只覺觸手冰涼。楚謳看到一支殘缺的鑒——它只有一半,但截面光滑,鑒面映出少年可清秀的臉。

眉眼不夠鋒利,稜角不夠分明,顯得有些柔弱。但自眉心延伸出的黑色十字,又帶來一種冰冷的肅穆感,將那絲柔弱碾碎了丟遠。

在接觸這支鑒的瞬間,楚謳就感覺到識海一清,這無疑是一件寶貝。

「這是什麼?」他問。

「寒冰鑒,另一半在開陽聖子手裡。」柏任聳聳肩,「本想整個都搶過來的。」

這名字瞬間就與楚謳的記憶貼合在一起,他脫口而出:「無霜公!」

無霜公秦無霜也是一個傳奇,她以女性之身封公,實力傲視同輩,可惜隕落在舊紀中。寒冰鑒正是她當年最富盛名的寶器,隨著她的隕落而失蹤在歷史長河中。

關於她還有一些隱秘野史,據說她便是襄王唯一愛過的女人。襄王是連神女的痴心都不肯領受的人物,卻唯獨對她念念不忘。這個女人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甚至有傳言她的死正是神女的手筆,但也無人能考證,也只能是傳言。

可惜無論怎樣的風華絕代,也都化為歷史的塵埃。紅顏白骨,滄海桑田。

她臨死前將寒冰鑒留在哪裡,此等秘聞也只有聖堂這等綿延無盡歷史的組織才能知曉了。

而柏任能同樣探得消息,狙擊開陽聖子,那他所在的組織又豈是等閑?應該也是跨越了歷史長河的古老組織。

至於開陽聖子,從柏任理所當然的語氣便很容易推斷,因為他不是那種無故出手的人,這句話里他沒有解釋搶寒冰鑒的原因,顯然是因為不必解釋,再涉及聖堂這樣的組織,信息已經很明確了,柏任說的就是蘇容。

「這禮物太貴重了。」楚謳驚嘆著,毫不扭捏地收入懷中:「很適合我!」

衡量友情的一個重要標準就是在對方面前好不好意思。

楚謳顯然很好意思,他又搖搖頭:「我是見過蘇容的武力的,你竟能壓制他,那你到底有多強?」

「有心算無心罷了,算不上壓制。」柏任毫不意外楚謳能從他的話里推斷出多少信息,只是聳聳肩,「他的實力並不比我弱,不過如果生死搏殺,死的一定是他。」

「所以你還是比他強。」

「不,我只是比他更不能死。」

這話柏任說得平淡,但楚謳聽得沉重,並且這份沉重他還沒有做好接觸的準備。

換言之,他對柏任的組織沒有興趣。雖然如果柏任開口,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加入。

不必過多言語,兩個人都能理解對方。

柏任劍眉一挑,「那好,事情說完,我再來試試你的拳。」

楚謳聽懂了,這一回是真的是「試」。

以剛對剛,以強碰強。

身體再一次鼓盪悶響,全身力量浩浩蕩蕩匯成一團,楚謳像被一種狂躁的衝動驅使著,出拳!

柏任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他似乎只是隨意的揮去了拳頭,然而拳風猛地呼嘯起來。

兩拳在擂台上終於進行了第一次接觸,轟然對撞!

然後,清晰的骨裂聲響起。

楚謳臉色一白,右臂軟軟垂下,已是骨折。

……

……

在真龍影響下逐步往真龍之軀轉化,如此可怖的力量,竟仍在與柏任單純的肉身力量抗衡中全面落敗。

這是個怪物嗎?

楚謳倒吸一口冷氣,嘶聲道:「要不要下手這麼重?」

但他其實明白柏任的意思——不要以為你的身體有多強。

事實上柏任的確敏銳的把握到了楚謳的心理,在真龍潛移默化的影響下,他對真龍之軀的信心與日倍增。

但這種盲目的驕傲是要不得的,那種蠻橫的兌子戰術並不是好的戰鬥選擇,畢竟人生不是棋局,不能夠推倒重來。

同時這一拳還有另一層隱藏的溝通,卻只有默契的兩人才心知了。

柏任只是笑笑,「趕緊去醫院看看吧。」

兩人走出修鍊室,又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因為修鍊室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清麗絕美又氣質高貴的女人。

那是宋雅。

她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但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宋雅已經很久沒來演武場了,所以楚謳明白她是在等誰。

此刻他心裡情緒說不上來的複雜,終於只是化作一個微笑。

他抬了抬骨折的右臂,「我先去醫院,你們聊。」

柏任皺著眉,「還是我陪你去吧。」

「醫院我比你熟。」楚謳笑了笑:「回頭再找我。」

愛是這世上最複雜也最奇妙的感覺,可以是一次擦肩而過的怦然心動,也可以是無數次感動匯聚的洶湧瞬間。

於楚謳而言,他本就不是那種擦肩而過便刻骨銘心的人,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讓他需要更多的點滴來建立信心,也需要更多的信心來支撐感情。

當他轉身離去時,心裡竟不覺苦澀。

或許是這一幕早已在心裡預演過無數次,他早已明確。

或許是因為,在醫院也有人在等他,就像宋雅等著柏任那樣。

從始至終,宋雅沒有說一句話,目光也沒有偏移一刻。她有些認真,甚至有些固執地看著柏任。只看著柏任。

柏任卻看著楚謳的背影,眸現隱憂。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先開口的那個是輸家,宋雅願意一直做認輸的那個人。只要,他們在一起。

宋雅問道:「你回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聲音也不復平日的清冷,反而有一些微顫。

柏任這才轉回頭來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道:「還記得你剛來學府時我就跟你說過什麼嗎?」

宋雅瞬間俏臉發白,勉強道:「已經很久了……」

「我卻還歷歷在目。」柏任平靜地打斷她,「我再重複一遍給你聽,『你去哪個學府是你的自由,但請你不要打擾我。』」

以宋雅的武道修為,竟有些身形搖晃,站立不穩。她強行壓下情緒,咬了咬唇:「阿任,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她是定國公嫡孫女,她武道天賦驚人,她容貌清麗絕倫。

她是金枝玉葉,她高高在上。放眼整個帝國,她也是世家貴女中最頂尖的那一撥。

這樣的話語,已經是宋雅的極限。

柏任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拒絕也顯得格外冷酷,「不必了。」

他大步轉身,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哪怕是一丁點的猶豫,哪怕是眼神的微移,哪怕是劍眉的微顫,都會成為宋雅最後的救命稻草,她自認很了解柏任。

但是都沒有,柏任沒有一丁點猶豫。

偶爾有人從附近的修鍊室走出,好奇地看著兩人,但都被柏任冰冷的目光逼退。

這裡大多是有財有勢的學子,也因此比普通學子更清楚柏任的兇殘。

從血贖營安然折返的男人,足以讓他們夾著尾巴做人。

柏任離開的腳步卻比路人更冷漠。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宋雅再也壓抑不住情緒,眼淚決堤,她失控大喊:「可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那樣的結果啊!」

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讓她止住了哭泣。

柏任就那麼看著她,只隔著一條手臂,卻好像已隔開了千里,「那件事發生後,我想了很久很久,想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明白了什麼叫真實。我明白了我原本應該過的生活是怎樣的虛假,是多麼的可笑。」

「我錯了。」宋雅搖著頭,眼淚在美麗的小臉上滾動著,雙手捧住柏任按著她嘴唇的那隻手,「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不。」柏任平靜而堅決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請你不要誤會。」

他說:「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因為那不是你的錯。」

他一字一頓,「錯的是這個世界。」

轟!~隆!

封閉式演武場外面,忽起驚雷,而後驟雨傾盆。

轟隆隆,轟隆隆。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電蛇閃動,映得宋雅流淚不止的小臉蒼白脆弱。

驚雷聲聲中,柏任的話語沒有一絲動搖:「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

柏任走了,消失在雨幕里,消失在電閃雷鳴中。

演武場門口站著不少避雨的人,唐正和六子也在其中。

「柏任的身份不簡單啊。」六子小聲嘀咕道。

唐正看著雨幕,平靜道:「無關的事情不要好奇。」

這場突如其來的驟雨,淋濕了許多人的心事。

自酒吧那夜過後,葉笑歌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一切如常。唐正依舊是心無旁騖的樣子,但他心裡到底有沒有波瀾,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沒人知道這一天宋雅在演武場里站了多久。

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一整天。

ps:

1、昨晚專欄出BUG,我發了告知了還是許多讀者沒看到,白等許久。建議安卓用戶的讀者點進我主頁,點亮關注動態的小鈴鐺。這樣以後萬一有什麼更新變動,可以及時得知。而且也可以第一時間得到我的更新推送。

蘋果用戶的話……到時間了去就刷新一下我的主頁吧……也只有這個笨法子了。

2、寫黎明的同時,我還在寫《不周山探秘》《千禧紀事》《博物志》《帝國憲典》以及黎明世界傳說等等。(強迫症小說作者真心累……)

知識儲備不夠豐滿,做得挺艱難。

但感覺以後出書的時候如果能隨書附贈這些小冊子什麼的,就很牛逼了。

3、兩章並一章,四千多字,之前也沒有欠更,所以明天沒有更新了。下一章在下周一。

4、前兩天有讀者問文末怎麼不說話了,我覺得寫個故事還天天說廢話,有點討人嫌的感覺……今天說個夠。

5、為什麼不放起點鏈接了呢……因為不簽約太難混了,沒網站推薦的話,根本沒什麼人能看到……都是知乎幾個小可愛天天去……不麻煩大家不常混起點的天天去投票了,讓它在起點自生自滅吧。反正我還是繼續修著發,以後出書就不用修得那麼辛苦了,可以少修一點。

6、

反正黎明我還是繼續寫。

寫了這麼久了,我還是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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