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羅群島的絞肉機

在冰島，挪威與蘇格蘭之間，有個鮮為人知的國家，叫法羅群島（Faroe Islands，下圖）。說它鮮為人知並不為過，因為它既是一個國家又不是一個國家。

很官方地來說，它應該是丹麥的自治領地。但是法羅群島有獨立的議會，獨立的政府，甚至有自己的貨幣（和丹麥克朗1比1兌換），而且語言也是單獨的一門法羅語。這一片群島，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小，要繞最大的島走一圈，也有個幾百公里。

目前國內很少有遊客會想到要去這種地方，而且估計這個荒郊野島也不符合國內大多數遊客的口味，既沒有尖聳雲霄的教堂，也沒有白鴿與噴泉的廣場。總之，如果非要每次旅遊都得走6個歐洲國家才覺得划算的話，這類國家絕對不會進入他們的視野。

但法羅群島的風景異常壯闊。

這是法羅群島最著名的Múlafossur瀑布（下圖），看上去是從一個洞裡面流出來的，實際上是一條河流下來的。這是上島必看的景色之一。

這片群島由18個島組成，只有一個島以前沒人住，以後也不可能有人住。能住的島，聚居區都是海邊的小鎮。首都Tórshavn，聚居了兩萬人住在這裡，也就是整個國家40%的人都在首都。而且首都竟然還有個法羅群島大學，但只有600個學生，50個教職員工。

那個不能住人的島，你們不好奇嗎（叫Lítla Dímun，下圖）？常年被白雲籠罩，宛若仙境，只有綿羊而沒有人類的一座島，晚上去這島上露宿一夜簡直就是挑戰人生啊。

按照廣義的北歐定義，法羅群島也應該算作北歐國家，確實法羅人也跟其他北歐人來源於相同的祖先。但由於地廣人稀，資源缺乏，漁業佔了GDP的90%，物價比芬蘭還高（因為全國有一半以上的商品都是從丹麥，挪威和瑞典進口的，這幾個國家都比芬蘭貴），但並不能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發達國家。因為除了打漁，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連魚產品加工廠都少的可憐。而且法羅人因為主要食物就是羊肉和魚，體型都比較高大壯碩，比如法羅姑娘們（下圖）。這跟芬蘭，瑞典的姑娘形成了鮮明的外觀對比，如果你見過芬蘭和瑞典的女孩，你就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法羅群島島民從2000年之後就出現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男女比例失調。婚齡男性比女性多出上千人來（別忘了，島上一共才5萬人）。在25到54歲這個年齡段，男女比例為119:100。這種比例在歐洲幾乎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更不可能在北歐出現，北歐幾乎都是女多男少（除了瑞典，因為很多男性難民把gender ratio提上去了）。但問題是為什麼？

因為有的姑娘想有一個更好的教育，不想嫁個只會打漁的男人，所以很多搬到丹麥，挪威，瑞典去了。很多法羅姑娘們去其他北歐國家讀書後，就幾乎不會再回去了。

這個國家因為什麼引起了我的注意？

別看法羅群島屬於北歐，長的也像北歐人，但骨子裡這國家仍然是個打漁部落的運作方式。每年夏天，在法羅群島都有一場「Grindadráp」（法羅語的捕殺，被國際媒體直接叫做Grind，英語就變成了絞肉機的意思）活動。畫風如下。

還不夠粗暴么，再狠點。

殺完了後，就是一片血海，真的是血海。

什麼是Grind，他們怎麼開展？

法羅群島島民從13世紀就開始屠殺鯨魚了，這個傳統保持至今，現在每年都有將近800頭長鰭領航鯨（Long finned pilot whale）被屠戮。

每年夏季的時候，在法羅群島會展開多次屠殺活動。在領航鯨進入法羅群島海域之後，由專門的放哨船隻來觀測，他們隨時通過步話機告訴其他停靠的船隻做好準備。一旦發現靠近島嶼的鯨群，馬上所有船隻都會得到消息，他們會馬上包抄鯨群背後，形成一個半圓的包圍戰術（下圖）。

領航鯨是有感受情緒的能力的，被包圍的這個時候，領航鯨是能感受到恐懼的。它們拚命往岸邊游，並相互傳遞信息告訴身邊的同伴要往岸邊游，因為這是唯一能走的方向。所以幾乎全部領航鯨都會自己主動去擱淺，這也是他們要的效果。在這個時候，岸上站著的手持刀具的男人，全部往海里跳，家人們在岸上鼓舞喝彩。

屠殺的方法以前是非常殘忍而粗暴的，法羅政府重新規定了所能使用的工具好幾次，現在每次屠戮鯨魚的時候就只能使用政府同意的標準工具。當然這些規定，僅僅就是做做樣子而已，就好比一個人要來殺你，先告訴你「我們開會研究後，決定用這把刀砍你要好些」。

跳到海里的人，先會用一種鉤子，直接插到鯨魚背上的換氣孔（見下圖的左邊紅圈，你可以想像一種鉤子插到鼻子里把人往前拉的感受），然後馬上撲上去一個人用叫M?nustingari的工具（見下圖右邊紅圈，也就是頂端的題圖，用來快速切斷鯨魚的脊椎骨與大動脈），狠狠地插進鯨魚的脊梁骨，兩件事情會發生：1. 鯨魚瞬間癱瘓並失去知覺 2. 與脊椎大動脈瞬間噴射出鮮血。

在確定鯨魚死了後（官方要求，但沒人真的會確認），然後在用刀在鯨魚氣眼後面深深地割兩刀，讓鯨魚的頭耷拉著（下圖），等著把血放干之後，有拖車來拉走。

殺了之後幹嘛？

當然是吃。法羅群島還處在人類文明邊緣的時候，這裡能吃的只有綿羊和魚類，蔬菜就別想了，整個法羅群島就只有2%的可耕地，根本沒法靠耕作物來養人。所以法羅人養成了捉到什麼海產品就吃的作風。

可以這樣說，法羅人不是吃素的。但到今天為止，法羅人吃鯨魚更多是變成了社會慣性，並不是真的缺食物。一條鯨魚殺了後，主要吃肉和鯨脂，見下圖。最右邊那黑乎乎的肉便是鯨魚肉，最左邊的便是鯨脂。我是沒吃過，只聽別人說鯨魚肉嚼起來跟啃紙箱子口感差不錯。

法羅群島雖然是丹麥的領地，但是並不屬於歐盟，所以沒有歐盟級別的法律可以阻止他們。其實法羅群島大學他們自己都發表過研究來表明鯨魚肉裡面含有水銀與多種環境毒物，建議島民們少食用，孕婦們不要食用，但對島民影響效果並不好。美國有個叫Sea Shepherd的國際海洋動物保護組織每年都會去干擾一下他們的屠殺行動，但當地警方是可以對干擾捕殺活動的人進行逮捕的。正是因為Sea shepherd的廣泛傳播，法羅群島的捕鯨活動才廣泛被國際社會所知道。

在我看來，法羅群島捕鯨這事能這麼受到關注，主要是因為場面公開且血腥。但大家可以想像，把一群綿羊拉倒山上去殺，直接用鋼鋸割它們腦袋，而且弄得血流成河，染紅整個山頭，這場景一樣也會受到媒體關注。如果法羅島民都是電擊把鯨魚打暈，或者直接用魚叉叉了，然後用拖車運倒加工廠再屠宰，沒什麼多餘的血腥場面，估計媒體啥都不說了。比如冰島捕鯨動靜就很小，就是魚叉叉了後直接拖到工廠去，沒看到人來批評冰島。德國殺豬牛羊不都關起門來殺么？所以也沒聽人說德國屠宰動物看起來噁心，因為沒幾個人見到過（我見過，跟集中營行刑場面一樣恐怖，估計你們看了都會想當素食者的）。所以我認為，法羅群島捕鯨魚這事件能搞出這麼高的關注度，其實就是在於公開殺戮。

我開始逐漸接受一種觀點，認為我們只要是吃動物的就沒資格去批評別人吃動物的。可能最終只有素食者才有資格去批評別人屠戮動物，我們自己都每天都在吃動物，然後再自己定義了一堆「動物朋友」不能吃（別人還不一定把我們當朋友呢），剩下的都能吃，這也是很自欺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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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ll nex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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