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給了我生命的男人，卻總在深夜鑽我被窩……

文 / 仙人掌

又是睡夢中突然的驚醒，身體警鈴大作。我僵直的屏息等待著，睡意全無。果然過了一會兒，那異常刺耳的摸索聲和刻意屏住的呼吸聲再次響起，我知道——他又來了。

他是我的父親，一個給予我生命的男人，也是一個帶給我最大困擾與痛苦的男人。從我記事起，我就很排斥睡覺，尤其是和父親一起睡覺。很多個夜晚我都會被他弄醒，我不懂父親在對我做什麼——為什麼要脫去我的內褲？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研究著我的下體？為什麼不對哥哥只對我做這樣的事兒？慾望的紅血絲爬滿了他的眼眶，這樣的父親讓我討厭。

雖然小，但早慧的我卻知道這件事情是羞恥的，不然父親不會如此偷偷摸摸。家醜不可外揚是我從小就領會的一句話。小村之中，一家人榮損相連。我不敢讓媽媽知道，不敢告訴任何人，只希望父親可以停止做這件事情。我抗議過，威脅過，但都沒有效果。

記得我家和奶奶家只有步行一分鐘不到的距離。有一次奶奶把哥哥叫去她家睡覺，讓我在家和爸爸睡。我知道家裡如果只有我倆，他一定更加肆無忌憚。入夜，奶奶早已關上了大門。我徘徊在奶奶家窗下，遲遲不肯回家。奶奶最後沒辦法，出門讓我趕緊回家。我低頭輕聲說「我想在這兒睡....」「為什麼啊？去和你爸睡去！」，奶奶不耐煩的說著關上了大門。到最後，我也沒有說出為什麼我不願意和爸爸睡。後來往家走的那一分鐘，是我走過的最艱難的路。

這樣的情況在父親外出打工之後得以緩解，雖然寄人籬下但終於睡了幾年安穩覺。好景不長，上了初中之後，父親把我和哥哥的戶口遷到了他打工的地方，因為那兒孩子升學會容易一些，也離他近一些。每個假期放假之前，班級同學都歡呼雀躍著要回家了，我的心情卻無比抑鬱。這個時候我已經開始懵懂的了解什麼是性，以及逐漸定義了父親對我的猥褻行為。

了解的越多，我對他就越厭惡——我盯著他手上的掐痕諷刺的說過，「爸爸，您的手怎麼了？您為什麼深更半夜鑽我被窩啊？」他越我行我素，我越是恨他，也恨媽媽的沉默不作為「媽媽，您老公半夜不見了您不知道嗎？」放假回家的日子每天雞飛狗跳。

上了大學之後，我有了自給自足的能力，那樣的家自然是不想回。不記得多少次父親打電話讓我回家。在一次長談之後，父親向我保證，再也不會猥褻我。畢竟還是父女，我也願意給他一個重來的機會。回家之後的前幾天，父親果然遵守承諾並沒有對我做什麼，而就在我即將鬆懈的第四天....那天半夜，我在父親的手伸過來之前坐起，流著眼淚直直的看著他，然後起床打開客廳的燈，傻傻的坐在那兒。

過了一會兒，父親過來喊我睡覺。我轉頭看著他冷測測的笑「爸，你剛剛乾嘛呢？」「我沒幹嘛啊....」「你沒幹什麼手為什麼伸我內褲那兒？」「我...」「別再說你不知道！你從我那麼小就這樣對我，我都記著！你知道這麼多年的陰影沒人說，我有多壓抑嗎？我誰都沒說過！你是爸爸，我顧及你的面子，可你怎麼能這麼對自己的女兒？！....」....我歇斯底里，涕泗橫流。這麼多年對他的積怨在那晚爆發。最後，父親再也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只聽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低聲說：「我以後再也不那樣了。」

父親總是覺得他並沒有對我做出實質性的傷害，他做的那些並沒有什麼。可是這是真的嗎？他讓我從小就對親人的信任崩塌，背負著無人可傾訴的陰影十幾年；他讓父親成了我不可提及的的痛，從小就在心裡喪失了父親的榜樣地位；他讓我無法建立親密關係，對於別人的觸摸噁心。因為他，我多年不接受自己身體的女性特徵，子宮發育遲緩，有可能影響以後生育.....爸爸您告訴我，您對我做的這些，真的沒什麼嗎？

那次不遮遮掩掩，歇斯底里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我想我痛訴的樣子真的震撼到了父親，也讓他了解了他對我造成的傷害。最後的那句承諾我感受到了愧疚和後悔，父親也真的再也沒有猥褻過我。

曾經看過一個匿名的問卷調查，在中國，百分之六十的女性受到過不同程度的性侵犯，而十名女性中間就有一名曾經受到過熟人猥褻。熟人猥褻比陌生人猥褻心理受傷害程度更深，尤其在中國重人情、重名聲的傳統文化影響下，他讓受害者有顧慮，解決無門。伴隨與熟人的走動，每次見面都會是二次傷害。而如果侵犯發生在很小的時候，陰影會潛伏在記憶中，當某一天突然驚醒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傷害全面爆發。

通過持續的做心理諮詢，在建立親密關係和接受自己的女性特徵等方面已有了很大的成效，我始終很感謝那個當時為自己「發聲」的我，那個平時睡覺打雷都震不醒的姑娘，回家之後卻能在酣睡中被屏息的聲音驚醒。我身體的女性特徵給我帶來了傷害，我的身體也在竭盡所能的保護我。我無法去埋怨當時沒有保護好我的母親，她小的時候同樣沒有接受過性教育。我只希望在以後，在我的孩子很小的時候，無論他是男孩女孩，我都要告訴他——你的下體除了自己誰都不可以碰，如果碰了當時就要制止並且告訴媽媽；你的嘴唇只能親吻你愛的人。如今的我是一名幼兒教師，我也是這麼告訴我現在的「孩子們」。

如果你好奇我現在和父親的關係，我已不恨他，也很難再愛他。畢竟從他第一次手伸進我被窩的時候，在我心裡父親這個詞就已經變了味道。

以後不讓他老無所依，也不強求自己做膝前孝子。

性騷擾、性侵犯、強姦……

青杏四月要跟大家聊的是一些沉重但非常重要的話題。

我們一直在強調性的愉悅、女性的情慾自主，但性也有灰暗的一面，那是對另一個身體實施的暴力，也會被一些人用來實施權力。

也許這期主題會引起很多人痛苦的回憶，但如果你願意分享你的故事和看法，也許會幫到更多痛苦中的同齡人，讓TA們走出困擾和陰影，為自己、為他人多一份責任與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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