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相(三)
急性牙髓炎,主要表現為自發痛、夜間痛。「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這句老話大概說的就是這個了。半夜裡,常常有這樣捂著臉疼得要哭了的人匆匆闖入。
半夜一點,病人很少。臨近考試,我面前攤著一本書在複習,師兄體貼地把病人都叫到他那裡去看。所以當這一對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女進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意。「醫生,我牙疼得睡不著。」我聽到隔壁師兄那邊傳出女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余光中,我看到穿著藍色夾克外套的男士沒有跟過去,正坐在與我相對的空隔間門口。
應當是牙髓炎吧。沒什麼稀奇的。我繼續看著書。
「呦~幹嘛呢~看書學習呢~」一片藍色突然出現在我視野邊角,帶著如此輕快上揚的語氣。
我抬起頭來,看著站在我旁邊這個穿藍色外套一臉笑的男人,愣了一下。這是便裝探班的師姐夫?師姐已經睡了呀?不對啊,這不是剛剛那個病人家屬嗎?我視線轉向那邊的椅子,果然空了。
「啊,是啊。終身學習。」我說。
「哎呀,當醫生真辛苦。」
我打了個哈哈。他看我沒有接話的意思,又返身回去。
「你這牙齒都鬆了……」師兄那邊有斷斷續續的話傳過來。
「哎,醫生,我跟你諮詢點事啊~」那片藍色又顛顛兒地進入我的視野。我抬起頭來:「你說。」
「是這樣的~ 我一個朋友說現在癌症可以靠換血治療了。」
「換血?什麼癌症?」
「我也不知道,就是換全身的血癌症就好了。」
「不好意思啊,不是很了解。」我尷尬道。
「沒聽說過啊?好吧。」他又反身回去坐下。我低下頭去繼續看我的書。
「我敲一敲啊……這個牙齒痛嗎?這個呢?這個呢?」「啊!這個疼!」隔壁的檢查還在繼續。
「哎醫生~」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過來,岔開腿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兩隻手撐在兩腿之間的椅子邊緣,身體前傾,神秘兮兮:「我再跟你諮詢點事兒啊,那個我這兩天喉嚨有點疼——」
「哎哎哎我是牙醫!」我舉起一隻手打斷他的話,「我看不了嗓子。你得去看內科。」
「看不了啊?哦,那好吧。」
他意猶未盡地轉身回去,還未坐下,那個女孩子抹著眼淚捏著處方單出現在他旁邊:「走吧,老公。」
我只想問問,那個姑娘,你可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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