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且不避，峻法安足辭

一

閣下可是要過河？

是，多謝艄公。

我方才見公子相貌不凡 ，身後隱有沙塵，莫非是那被害的伍氏遺孤？

男子聞言，握劍的手一緊，右手悄悄移向劍柄。

那艄公恍如未見，撐桿的速度卻加快了不少，轉眼到了對面。

男子一躍上了岸，轉身向艄公還禮道：逃亡窮途，身無分文，此劍乃名家手筆，上有珍珠，可堪為資？

艄公仰天大笑道：楚王懸萬戶之賞，必欲得閣下而甘心，某惜伍公忠心為國，無罪得誅，縱千萬戶賞，不愛萬戶之賞，豈貪名劍之珠？

此去路遠山高，公子無劍，安得防身？從此去吧，他日有緣，江湖再見。

可艄公載我，楚軍遙見，安得避身？

艄公笑道：某死且不避，身安足惜？

男子嘆道：伍子胥他日雪恨，必報此德。

-司馬遷·《史記》

二

朱家聽著，陛下有令，季布乃逆楚之臣，敢藏匿者族，念朱家乃受人所愚，特開洪恩，赦汝無罪，速交季布，以正典刑。

朱家笑道：人之所行，莫貴於無愧，今日是而昨日非，昨日仁而今日虐，俗世所謂良者，豈有定論？某救季布，仁義之行，死有何懼？

眾皆慚，無以對。

-司馬遷·《史記》

三

關二哥，不知為何流落至此？

關羽老臉一紅，擺手道：唉，某在故鄉解良，路見一夥無賴，以索賬為名，調戲婦女，其子在身側，挺刀而斗，力弱被擒，某一時激憤，不想三拳打死了個鎮關西。

劉備道：二弟何不報官？

關羽長嘆一聲：當時衙役，正在路邊，圍觀笑謔，坐吃烤肉，痛飲美酒。某身犯人命，如兄長三弟，以為某當自首，某不敢辭。

張飛黑著臉道：皇恩末世，世風日下，二哥此舉，可昭日月。縱吾三人，素昧平生，聞此義舉，尚且浮三大白，何況桃園結義，生死相許？

關羽嘆道：真兄弟也。

-羅貫中·《三國演藝》

四

壯士果真是刺董校尉曹孟德？

曹操心道：我都有了個刺董校尉的稱呼了？

嘴上卻說：不錯，正是某家，刺董失手，愧對皇恩，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人連忙扶起曹操，一邊解開繩索，一邊道：在下陳宮，向恨董卓弄權，君乃壯士，安能受辱？

曹操：然君身負官職，受命拿我，如徇私放我，此乃死罪。

陳宮笑道：人生於世，貴於良心，放君之舉，實乃徇公。何況官職皇恩，豈足與孝義同論？這份官職，不要也罷，便與兄台紅塵作伴，去人世策馬奔騰，如何？

曹操：公真乃義士。

-羅貫中·《三國演義》

五

展護衛，我也不怕說與你聽，包拯日內便將入獄，本王愛惜你是人才，特意保你，隨我回襄陽府上，鮮衣怒馬，豈不美哉？

展昭轉過身來，笑道：王爺盛意，展昭心中感激，但包大人忠肝義膽，對展某恩重如山，請恕展某不識抬舉。

襄陽王臉色一變，咬牙切齒，一字字怒道：展護衛，難道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

展昭將劍一抬，抱拳道：展某眼中，只識公理，不識時務。

襄陽王：你···

-俞樾·《七俠五義》

六

只是他逼奸少女，殺人滿門，手段太毒，無論他是誰，我都會殺他。

這麼說，你當時並不知道，殺的是富貴神仙呂三爺的獨子？

小方點點頭。

你可知道，富貴神仙是江湖上頭一號的人物，他若下定決心要你死，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死在他手上。

小方搖頭道：就算再給我千百次機會，就算我明知道殺了這人，從此將被整個江湖追殺，將不再有一天的安穩日子，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殺了他。

-古龍《大地飛鷹》

尾聲

蘇銀霞嘆了口氣。

門外的人已經來了六次了。

自從兒子為了維護自己，殺傷了五個要債的坐牢之後，這夥人的家人整天來公司鬧事，索要賠款，現在公司能砸能搶的，早都已經被搬光了。

本來跟兒子說好的，等他出來，重新過日子，如今看來，可能真的是了無希望了吧。

潑尿，潑糞，辱罵，毆打，這夥人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

你們不就是想要我死嗎？

蘇銀霞這麼想著，站在天台上，看著樓下，這一刻，她的內心反而無比平靜。

自古艱難唯一死，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呢？

她突然返回公司，安靜地坐在大廳，等待著那伙人下次來鬧，這一次，她準備好了一把更鋒利的水果刀。

-南方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