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證詞的事件還原——「刺殺辱母案」
這起「刺殺辱母案」,在互聯網爆發。
但是有兩點我們不應該忽略:
1.事件發於去年4月,至今已經整整11個月。(期間多個論壇有帖子爆出,均未形成如今爆炸性)
2.一個月前(今年2月),被告於歡被判無期徒刑。
這起案件有諸多疑點,判決不合情理。
我試著根據眾人證詞,提取關鍵點和矛盾處,還原當時情形。
人物:
蘇銀霞,於歡母子;
於秀榮,劉付昌,張立平,馬金棟(員工);
李忠,郭樹林,張博,么傳行,嚴建軍,郭彥剛(皆為要債人),杜志浩(要債人,已死)
證詞:
蘇銀霞:
2016年4月14日下午4點鐘左右,八九個人過來逼債,喝酒吃飯擋門。
晚上九點多,繼續逼債。
一樓接待室,杜志浩辱罵我和兒子,暴露生殖器對著我們,把我兒子鞋子脫下給我聞,然後又扔了鞋子。
10點多鐘,民警到接待室,問誰報的警,我說是我,接著到門廳外邊問怎麼回事。我和兒子想跟出去,未果,他們開始打我們,圍著我兒子,他拿了水果刀捅傷幾人。
民警聽見動靜返回,找我兒子要刀子,兒子在確保要債人都出去接待室的情況下,交出刀子,我們一起去了派出所。
關鍵點:杜志浩辱罵;民警來了,在外廳了解情況;兒子主動交出刀子(強調自首);報警,+1次。
於秀榮:
4月14日下午3點30分左右,看見十個八個人在現場吵鬧。
飯後看見兩個陌生年輕人跟著蘇老闆母子,馬,張四人去伙房吃飯,待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回到辦公樓。兩個小時後,吵鬧聲又起,我對象報警。
關鍵點:時間和蘇銀霞有出入(4點和3點30分),伙房吃飯一小時,飯後辦公樓至少待了兩小時。
劉付昌:
4點40分左右,接張立平電話,返回公司,看到有人要賬。
8點多左右,兩人跟隨蘇老闆母子去伙房吃飯。飯後,部分人回辦公樓,部分還在吃喝。
看見接待室內要債人團團圍住母子,杜志浩脫下褲子。馬金棟讓我報警,說他們開始侮辱蘇總了,於是我報警。
民警來了一段時間,出來時,正說著話,聽見辦公室有人咋呼。我看見幾人圍打於歡,往南邊逼,接著於歡手中突然出現刀,接著揮舞水果刀。
我進屋,有人打我左眼一拳。
關鍵點:報警,+1次(2);辦公室眾人圍打於歡時,民警在外面正說話,接著沖了進來。(跟蘇銀霞證詞基本一致,民警在外面說話,並沒有離開工廠)
張立平:
4點半左右,接蘇總電話。到公司看到一女幾男和蘇總互罵。
晚上八點半後,杜志浩出現,侮辱蘇總,劉付昌報警。
關鍵點:蘇銀霞打電話求助,杜志浩出現,侮辱。
馬金棟:
民警來後,我和於秀榮說情況,這時聽見辦公室里喊「攮人了!!!」幾人受傷。
關鍵點:馬和於在外面和民警說情況,此時接待室內於歡捅人。再次證實民警並未離開。
李忠:
我們11人前去要賬,蘇母子和一兩個工人在。要賬時無毆打,只是跟著她們,有言語糟蹋。
十點多,民警來說「要賬不能打架,不能打人,好好說。」,民警準備走,我們不讓於歡跟著走,他大喊「誰也別過來!過來,我弄死恁!」。於歡在東南角咋呼,四人被捅傷,去了醫院。
關鍵點:共11人去要賬。民警口頭勸解,準備走時,衝突發生了。此時加入了於歡當時的話。
郭樹林:
4點半我跟趙榮榮去現場。晚上十點多,眾人圍著於歡,他捅郭背。民警返回。
張博:
跟李忠去現場。郭樹林等人陸續來。晚上杜志浩言語侮辱並脫褲羞辱蘇,並往嘴裡塞鞋,扔於歡鞋。民警來後,蘇母子說我們揍她們,我們說沒有。
民警說「要賬行,但是不能動手打人。」民警走出接待室,我們不讓母子出去。
杜志浩拉著於歡說「你坐下,坐下不咋著你。」
郭彥剛背被捅傷。
關鍵點:承認杜侮辱蘇;民警說的這句話「要賬行,但是不能動手打人」暫時只出現在要債人的 口中。
么傳行:
吃飯時,杜志浩到了,之後有脫褲羞辱蘇。
民警來後,我們不讓於歡出去,將他摁在沙發上,杜上前,於歡拿刀捅杜正面一下,郭上前,捅郭后背一下,捅程和嚴各一下。
關鍵點:承認杜侮辱蘇,於歡想出去時摁住於歡。
嚴建軍:跟李忠去要債。
民警來勸了兩句,就往外走。於歡從南邊過來通了我肚子一下。
關鍵點:於歡過來捅我,強調於歡的主動性,與么傳行的證詞有出入(一個被動一個主動)。
郭彥剛:
到廠子先跟蘇爭論「私刻公章」一事。
民警來後,於歡要走我們不讓,讓他坐在沙發上,不肯,走到南邊,我們跟著過去。於歡當時面朝北,突然捅人,我往後跑,他抓我領子,捅我一刀,還說「弄死你」。
關鍵點:再次強調於歡的主動性。
於歡:
下午3點左右,他們來要債。期間跟著我們,不停謾罵。
杜志浩嚇唬我們,露出下體,馬金棟等人勸阻,脫我鞋扇我一巴掌。
民警來後勸說別打架,之後去外面了解情況。
他們讓我坐沙發上,我不坐,有一個人扣住我脖子往接待室帶,我不配合,接著打我。
我拿起刀子指了指,讓他們別過來,結果他們還是衝上來。
我捅了幾個人,接著民警進屋。
關鍵點:民警勸說別打架,首次出現在蘇銀霞這邊人(於歡)口中。舉刀子威懾對方,對方依舊衝上來。(被動自衛)
以上證據開庭質證,法院予以認證。
看完這些證詞,會發現幾個疑點:
1.民警到底說沒說那句話?之後是否準備駕車離開工廠?
2.於歡捅人是否是主動上前,還是被動自衛?
3.捅人後,於歡是否主動交出刀具?
在還原事件時,我們要考慮到一點:
1.蘇銀霞是站在母親和受害人的立場
2.要債人都是黑社會背景
事件還原:
2016年4月14日下午3點半左右,李忠帶著幾人來工廠要債,4點半郭樹林幾人到場。
圍繞著「私刻公章」和「欠款」,眾人開始展開罵戰,隨後限制蘇於二人行動,吃飯時輪流監視她們。
其他人在樓外支起架子,燒烤喝酒。
杜志浩出現,帶領幾個人把蘇於母子押回辦公樓,進行辱罵,甚至脫褲羞辱,用鞋抽打於歡。
報警後,民警出現,看到現場11個人在接待室內,蘇於母子被限制人生自由坐在沙發上,但現場無毆打,他們的的確確說出了那句「要賬行,但是不能動手打人」。
轉身出去,一方面因為「警察不能介入經濟糾紛」,另外一方面因為當地黑社會要債事件不止一次發生,惡勢力範圍很廣,不便招惹事,既已履行勸解責任,想駕車離去,被馬金棟,於秀榮攔下,在外面交談。
這時,樓內幾人圍打於歡,逼於南角,出於自衛,於歡捅了4人。
4人應該是沖了上來,沒想於歡會真捅,郭彥剛見形勢不對,躲閃被捅。
其他3人都屬於自衛,只有這一下背擊,可以理解為「於歡情急之下的不剋制」。
但是正常人處於他那個情況,誰能剋制?
接著民警衝進來,於歡交出刀具。
捋完事件,如果考慮「要債人串供」和「忽視限制人身自由」(警察瀆職)兩個因素。
絕對絕對,不該是現在這個判罰。(無期徒刑)
而且法院給出的依據也「冷酷」得可怕。
本院認為,於歡面對眾多討債人的長時間糾纏,不能正確處理衝突,使人受傷,死亡,構成故意傷害罪。
最後說一句,法律,是一種人類想像出來的產物,只有相信它,它才有效。
一個人不信,沒有什麼用,幾十億人會將你的聲音淹沒。
幾十人,幾百人,幾萬人,甚至幾百萬人不信,去質疑它的「合情合理合法」性。
那麼它的「不破金身」就會坍塌,重建。
公元前1776年的《漢謨拉比法典》,是那時幾十萬古巴比人的合作手冊。
209條和210條規定:「如果一個上等人殺了另一個上等人的女兒,懲罰就是把兇手的女兒給殺了賠罪。」
多麼可笑的條文。
在當時確是理所當然。
這也證明了,不合理的事情,隨著時間,是會改變的。
我們能做的,就是站出來,把這事傳播出去,讓更多人關注到這件事。
然後等待事件在輿論的壓力下的發酵,澄清,發展,直到用一種更為溫情的立場去告訴大家一個結果。
這,才是法律的意義。
PS:ZHIHU請不要讓有關這件事的帖子,評論和問題逐漸消失在時間線上,讓大家搜索不到。
要不然希望這個社會,法律,國家越變越好的人們,會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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