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章】夜幕下的東京灣

自衛隊三等陸尉兒島源三正擰著眉頭盯著一堆手槍零件。

這堆零件屬於一把自衛隊軍官們司空見慣的P220,不過當前要把這堆零件還原為一把槍可著實有些困難,並非是因為兒島源三的能力不足————他早已練成蒙眼裝槍的本事,而是因為這堆零件中,缺了一個最為重要的部件:

槍管。

「又來這套。」兒島苦笑道。他站起身來,向著牆邊走去,邊走邊從腰帶上拉出一根半指粗的鋸條,這根鋸條雖然乍一看並不出奇,但卻是川崎制鐵的最新產品,削金斷玉不在話下。兒島走到牆邊,先是關掉了水閥,然後用兩指夾住鋸條,對著牆邊的一根細水管鋸了起來。鋸開一邊後,他用另一隻手大概比量了一個距離,在一個點上做了個記號,隨後便就著這一點鋸了下去。

截下了這段水管後,兒島回到了那堆零件旁,彈指一揮間,一把完整的P220便以裝配完成,自然,那根水管便充當了槍管的角色。

兒島將槍上膛,走到距標靶50米處,一口氣將9發子彈打光。槍聲甫一停下,兒島身後邊有掌聲響起。

「84環,兒島君,你的槍法還是這般犀利,不愧是歷次訓練考試的第一名啊。」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白大褂的高瘦男人,不知為何,這人身上縈繞著一種令人不快的氣息。

「水管內的防鏽膜做的還是不夠好,膛線有些磨損,對準頭影響挺大。」兒島沒有回頭,他的聲音彷如關東平原般平穩。

「兒島君,上面對你的論文十分讚賞,認為是再過30年也不會過時的作戰理論、你果然是難得一遇的人才啊。」

「山崎君,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我還要趕時間去培訓新晉隊員呢。」兒島的聲音中透出了些許的不耐煩。

穿白大褂的山崎走到兒島身邊,神秘兮兮地探到他耳邊:「兒島君,那個計劃,就要開始實施了。」

在那上一剎那間,兒島那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表情波動:「什麼時候?」

「後天晚上,請您儘快做好準備。」

回到家後,兒島抱起興沖沖的向他撲來的兒子:「好兒子,明天爸爸帶你去迪斯尼好不好?」

賢惠的妻子從他手中接過孩子:「終於有時間了?」

「恩,難得的兩天假,帶孩子好好玩玩。」

第三天的晚上。

「兒島君,已經和家人告別了嗎?」山崎關切的向兒島詢問道,雖然很難說清這關切到底有幾分的真誠。

「恩,我勸花子改嫁,但她堅持要等我回來。我走之後,希望你們能夠派心理醫生來勸勸她。」兒島的聲音有些沙啞。

「放心吧,兒島君,我會安排的。」山崎遞上一包面巾紙。「兒島君,擦擦吧,你的眼角還掛著淚痕呢。」

兒島接過面巾紙,拭凈眼角的淚跡。他清清嗓子,努力恢復到平日的嗓音:「山崎君,我們什麼時候走?」

「現在。」

豐田陸地巡洋艦平穩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百無聊賴的兒島望向公路兩邊的路標,他清楚地知道,這些貌不驚人的路標牌其實都是用鈦合金鑄造的,一旦局勢有變,便隨時可以焊接在F-2戰機上。

「兒島君,國家會感謝你付出的一切。」

「行了,山崎君,不必多說了,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會走到底。現在,我只想安靜的坐回。」

「那好吧,您請便。」

兒島又望向了窗外,汽車似乎正駛進霧區,窗外的景色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不過許是因為導航系統夠先進的緣故,車速沒有絲毫的減慢。通過窗子,兒島似乎又看到了兩個黑衣人,口中說著「我們需要你的犧牲,國家需要你的犧牲」

車子很快就行駛到了目的地————東京灣,甫一下車,兒島便真正意義上的置身於五里霧中,甚至連緊隨其後下車的山崎都不太看得清。

「早乙女研究所剛研究出的造霧裝置,現在連美國的間諜衛星都看不清這裡的情況。」山崎拍了拍兒島的肩膀,解釋道。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跟我走吧。」山崎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手機,帶著兒島遵循著手機的導航前行,但仍然絆了幾個趔趄。

雖然依然很難看清附近的光景,但兒島根據越來越近的聊天聲判斷出他們已經離集結地點很近了。兒島有一對很靈的耳朵,憑藉說話的聲音,他判斷出幾個與他相識的自衛隊軍官也來到了這裡參與這項計劃————自然,同樣是自衛隊中精英中的精英。

兒島被拍了一下肩,他肩部的肌肉告訴他,這隻手並不屬於那個穿白大褂的山崎————這隻手明顯比山崎的更為枯槁,但卻分外有力。兒島回過身去,努力地分辨著來人的長相。

這個人並非是年富力強的自衛隊軍官,而是一個雞皮鶴髮的老頭,老頭的臉上的病容似乎昭示著他已經不久於人世,但目光中所透出的堅毅與殺氣,卻是兒島在任何一位自衛隊軍官的眼中都不曾見到過的。

「小野田SAMA,您也來了?」

被稱為「小野田」的老頭子笑了笑:「我已經老了,就算未來的技術再發達,也不可能給我續幾天的命了,但我只想撐著這把老骨頭,去告訴我和你的後輩們,我當年是怎麼撐下來的,一點……哪怕他們能夠從我身上學到一點……我就知足了。」老頭子的聲音雖然有些發虛,但仍帶著十足的傲氣,彷如他年輕時那般。

老頭子的話聽起來有些狂傲,但兒島知道,如果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有資格說這番話,那就非這老頭子莫屬了。

兒島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卡西歐表,藉助其發光功能,兒島知道預定的時間就快要到了,他們,就將踏上一段前途未卜的旅程。

一聲「立正」讓兒島抬起了頭來,喧鬧的集結地瞬間鴉雀無聲。通過濃重的霧氣中傳來的腳步聲,兒島知道兩個人正向一干軍官的前方走來。而一聲「咳」的清嗓子聲,讓他確定了來人正是那天晚上來找他的黑衣人(至少是其中的一個)。

黑衣人開始了他的演說,說的和那天晚上所談的也並無太大區別,「你們的犧牲是為了日本的未來!」「你們將成為未來軍隊的種子與核心!」「我謹代表全日本的人民感謝你們的勇氣!」之類的陳詞濫調不住地刮進兒島的耳朵里。兒島不耐煩的撇了撇嘴,身邊的小野田老頭子輕輕地向他探過來:「這些啰嗦的傢伙,不用說這些廢話我們也會來的。回來的你只要打個招呼他就會來,不會來的你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沒用……」

兒島深以為然。

冗長的講話終於結束了,在兩個黑衣人離去的時候,兒島似乎看到一抹亮光從一個人的身上閃過。

那是一朵金燦燦的菊花。

其實想來也是,這麼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是那些走馬燈式輪換的政客能夠負起責來的。要知道,兒島雖然不敢自詡過目不忘,但也算是記性過人。但饒是如此,他也難以記住平成以來的首相的名字和次序。

該來的總會來的,有人開始點名,被點到名字的自衛隊軍官們魚貫向前走去,沒有人再聊天,所有人都肅靜的進行著這次前途未卜的行軍。

「兒島源三!」

「到。「兒島沒有猶豫,他跟著前面的人,緩步向前走去。不消幾步,便到了海邊,透過濃密的霧氣,他似乎看到在兩邊陸陸續續地有集裝箱被吊入海中。

「那些是從鄂爾多斯運來的煤,也許還有淡水河谷運來的鐵礦石。」一路陪著他的山崎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兒島沒有做聲,他按照指引來到了一條船的舷梯旁,在踏上舷梯之前,山崎又一次探到他耳邊:「放心吧,製冷設備和供電系統都是京瓷上下合力的技術結晶,至少能保證500年內不會產生溫度變化。」說罷便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一次,兒島低聲說道:「謝謝。」

在工作人員緩緩地合上了冷凍設備的蓋子。兒島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情陷入了無盡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他希望自己能夠趁著妻子與兒子年華老去之前,再回到他們身邊;但另一方面,他又深深的懼怕自己的蘇醒————因為那邊意味著自己的國家陷入了極為危急的境地。一時間,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身邊的溫度急劇下降,在兒島失去知覺之前,他似乎看到了妻子和兒子那會心的笑容。

兒島的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一秒鐘後,這個微笑被徹底定格。

夜幕下的東京灣濃霧瀰漫,風平浪靜。

PS:寫於2012年11月22日,那年小野田寬郎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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