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媽媽談話錄(一)
有些可能初讀並不好笑,那是因為我難以再現她惟妙惟肖的神態和語氣。有些可能讀之有些低俗,屎尿屁,下三路,但人活一世,不就圖個百無禁忌。要是在家還端著,那就未免有點太累了。
一. 袋鼠媽媽
有首兒歌叫《袋鼠媽媽有個袋袋》。我跟我爹一樣,在家沒事喜歡瞎哼哼。如廁也唱,刷碗也唱。有天我唱著「袋鼠媽媽袋鼠媽媽有個袋袋,袋袋就是為了...」
人家原詞是「袋袋就是為了保護乖乖」。
我媽幽幽地接了一句「裝更多的錢財」。
二. 養豬
我的屋子常年雜亂,我媽痛心疾首,數落我道:「那樣的屋子,那樣的屋子養豬都會得豬瘟的!」
三.
剛到波士頓時,我會的那點單詞就夠我媽辭彙量的一個零頭。人家畢竟是英語系畢業的。但四年高中下來,她老人家也不免偶爾問我幾個詞。某日,我稍微啟發了她一下,沾沾自喜,自誇說:「我是你的小活詞典啊。」
我媽不太服氣,回道:「你是我的小活刺蝟。」
想想還是覺得上不來氣,加了一句:「你是我的小活祖宗。」
四.
我媽看到朋友圈裡有人大談抵制日貨美貨,冷笑一聲,道:「我不抵制日貨,也不抵制美貨。我抵制蠢貨。」
五.
我和我媽都有點春季花粉過敏,一到三四月份就眼神朦朧,迎風流淚。有好心的阿姨贊助了我倆一瓶沖洗眼周的鹽水。
我媽笑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以前見過別人用洗眼液,拿了兩個玻璃杯,分別兌滿水,然後分別把兩隻眼睛泡進兩個杯子里。
她一想像那情狀,就開始發笑,然後就大打噴嚏,淚流滿面。
六.
我問媽媽如何看待「有人打你的右臉,就把左臉也伸過去一起由他打」這句話。我媽冷哼一聲:「誰敢打我的左臉,我就把他的左臉和右臉打成一張臉。」
七.
我家的房子結構狹長,最裡屋和最外屋之間差著一條幽深的走廊。有天,我在最外屋的客廳看書,聽到我媽在最裡屋的卧室凄厲地大喊我。
我嚇了一大跳,以為她哪裡不舒服,就百米衝刺。衝進我媽的卧室後,卻見到她懶懶地躺在床上,伸出一根食指,點點自己頭上的窗戶。
我很憤怒:「你把我千里迢迢地調過來就是為了幫你關頭上的一扇窗戶?」
我媽:「外面這麼冷,我的手可伸不出被窩啊。」
我抬手幫她關窗子。我媽訕訕地誇我:「我的小狗狗跑得好快啊。」
八.
我倆人走在街上,飄來一陣異味。我和我媽嗅了嗅,我斷言是中國餐廳的香油味,我媽非說是臭鼬的屁味。
我堅持。
我媽嘲諷我:「不如你養只臭鼬,調冷盤就不用香油了。」
九.
餃子沒煮透,半生。我媽吃了一口,皺眉:「豬在裡頭吱吱叫。」
十.
我戳著媽媽脖子上的疣,問她:「你是怎麼長出瘊子的呢?」
我媽從書里移開目光,瞟了我一眼,反問:「我是怎麼生出猴子的呢?」
十一.
我媽怒斥我是白眼狼,狼且白眼,兩隻小白眼睛,一個小白鼻子。
十二.
還是過敏季鬧的。有一天,我媽在家裡發現了兩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於是兌在一起燒開,沖了上好的金駿眉,咂摸咂摸有點咸。又喝了幾口,噴出去了,反應過來,是那瓶倒霉的洗眼鹽水!
十三.
我大一要去義大利念,在家口出狂言,說要一邊學義大利語,一邊學日語。
我媽接了一句,你不如再學學德語,軸心國的語言就全了,回來一個小法西斯。
十四.
我媽在網上看了張照片,笑得前仰後合。我湊過去,照片里一瓶香水,上書三個大字:大麻花。
這說的是大麻,那種致幻植物中提純出的香精。
我媽笑夠了,評價道:「天津人的最愛。」
十五.
我手臂上毛髮重,我媽說要買個梳子專門給我梳汗毛,還說要把這個典故記下來,別人看了之後都覺得我跟魯智深似的,前後左右都長滿了護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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