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過去的每一個瞬間傾盡愛意,不留遺憾

在影片《路邊野餐》結尾處,陳升坐在車尾望向窗外煙霧氤氳的盤山公路,眼神迷離,隆隆前行的的火車聲伴隨著最後的旁白:

「當我的光爆在你的身上,

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像點燃的尼古丁,讓人有點迷醉。

電影講的是陳升在九年牢獄刑滿釋放後,發現母親和妻子都已經過世,朋友遵照其母託付幫他盤下診所。他的日常生活便是在廣播里讀詩、與老醫生聊天、給病人看病和照顧侄兒衛衛。後來衛衛消失,他以為是其父親老歪將衛衛賣掉,最終在老醫生的託付下回到了盪麥,踏上了尋找之旅。

路徑繁瑣,枝節遍布,說的卻是個簡單的事情,就是影片片頭所抄錄的《金剛經》里那段箴言:「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就像偉大的問題卻有著簡單的答案,只是路途曲折,少有安全到達者。迷失在路徑上,是常態。

陳升這個人物是畢贛通過姑父陳永忠的經歷虛構而成,他曾經在家鄉凱里混跡黑社會,在畢贛的其它影片《老虎》中躲過了死罪,在《金剛經》中為錢殺害素不相識者,在《路邊野餐》中從九年牢獄中走出來,是一家城鎮診所的醫生,走出牢獄的那一刻起,他不再是過去的自己,於是他踏上旅途,尋找衛衛,尋找未完成的心念。

在盪麥他遇到了一群人,那些他在夢中心心念念的「故人」。

和童年衛衛同名的成年衛衛,每次受到同伴欺負時,他都出手相助。或許衛衛就是童年的他自己,被母親寄養在外,被人欺負,怯弱又善良。又或許衛衛就是他的兒子,那個愛賭博的酒鬼就是入獄前的他自己,他開車撞死了自己的兒子。卻在夢中將這個酒鬼腦補成一個精神失常的人,為了減輕自己的愧疚,他想像自己看到了成年後情竇初開的兒子,帶他吃了粉,像往常一樣。

後來遇見理髮女,他幾乎是在第一眼看見她時就追隨她而去,去她的店裡理髮。然後訴說了一段愛情往事,說到喉嚨哽咽。並且以前從來不唱歌的他,借著樂隊的麥克風唱了一首妻子最喜歡的《小茉莉》,這首歌是他在獄中學會的。這個理髮女,正是他曾經的妻子,他寧願她遇到他之前就是已婚女人,如此便不會跟著自己受苦。他終於藉此機會向已故的妻子訴說了深情和愧疚,也在一首老歌里放下遺憾。

最後陳升找到了曾經的老大花和尚,想要帶走小衛衛,無果。他只能在角落裡用望遠鏡遙遙想望——衛衛再也不會回來了。只是,這一次,望向衛衛的目光里,充滿愛意。

過去的世界,與現實之間,隔著永遠的距離。但是我可以,放下悔痛不安,拋開期許恐懼,回到那一天。那是個平常天,我與一位老朋友重逢。

剛出獄時,陳升在詩中寫道:「為了尋找你,我搬進鳥的眼睛,經常盯著路過的風。」為了尋找內心最重要的陪伴,他不敢錯過一分一秒的尋找,抓住一絲一毫能夠抓住的細節,老醫生溫馨的關懷,住在防空洞里的瘋子,門口的破箱子里剩下的爆竹,是昔日戀人的舊盒帶《告別》、發黃的老照片和舊襯衫。

在盪麥,陳升坐在衛衛的摩托車后座,他說,「一定有人離開了會回來,騰空的竹籃裝滿愛,一定有某種破碎像泥土,某個谷底像手一樣攤開。」在夢中的未來,他和兒子衛衛緊緊相依,和童年的自己對話,告訴他不要再被別人欺負了,也希望自己能夠留住那個一定要走的女孩-愛情。

「所有的懷念隱藏在相似的日子裡」,誠然,就像《一代宗師》里,宮二最後的背影,沒有轉身,只有一句話,「葉先生,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可惜宮二不會去寫詩,陳升會,他在詩中,找到了對於生命中最渴望的陪伴的棲居之所,「這對望的方式,接近古人,接近星空」。

應了茨威格那句話,「無時無刻,我都在內心深處與你單獨待在一起。」

「冬天是十一月, 十二月,一月 ,二月 ,三月, 四月。當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間暗室。」

當我們重逢,這一刻就成了過去。這不可預見的未來,意味著曾經恩愛牽掛的告別,是某一份自我從生命中的剝離。

如果再遇見你,我一定會緊緊擁抱你,獻出我所有的誠摯和渴望,說出我最想說的話,與你悉心交流,傾盡愛意,不留遺憾。

在影片的最後,那個神神秘秘的野人,正是過往的遺憾和眷念,它躲在人身後,伺機而動,讓你防不勝防。但是解決的方式卻簡單到荒誕,只需要撓到它發笑即可。

它既然能夠發笑,那麼也能夠與你相對而坐,說一句,好傢夥,咱倆還沒大戰三百回合呢,就這樣破功了,嘖嘖~

那麼握手言和吧。是你讓我恐懼不安,也是你,帶我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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