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桓公:英雄毀於末路

春秋時代的第一個巔峰,當然是屬於齊桓公的。他是「春秋五霸」中,毫無爭議的第一霸主。他的霸業,讓後代君主望塵莫及,但他的結局,卻讓天下英雄扼腕嘆息。齊桓公既是成功者,又是失敗者,其一生實難評說!

創建霸業

齊桓公,名小白,人稱公子小白,是齊襄公的弟弟,也有說是兒子的。不過,管他是弟弟還是兒子呢,反正齊桓公繼的是齊襄公的位!

齊襄公荒淫無道,只顧自己高興,於國內外得罪了好大一批人。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像他這樣的人,惹禍只是遲早的問題。公子小白與他的另外一個哥哥公子糾都看出了這點。為了免於被殃及池魚,他們都早早地選擇了出國:公子小白去了莒國,而公子糾去了魯國。看來,官宦人家,自古就是,看要出事兒,出國避禍。

後來,公孫無知禍起蕭牆,殺死了襄公,自己上了位。可他這個便宜國君也沒做幾天,就也被下面的臣子發動叛亂殺死了。這樣一來,齊國就出現了國亂無君的局面,而公子小白與公子糾則憑藉著不可多得的血緣優勢成了國君繼任者的唯二人選。離那個炙手可熱的位置就差一步之遙,是誰都著急呀!這二人除了馬不停蹄地往回趕,還都另有高招:公子小白取得了國內權臣的支持,公子糾獲得了魯國的派兵相助。

當時,輔佐公子糾的是管仲,而輔佐公子小白的是鮑叔牙。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莒國比魯國到齊國近,為了阻止小白搶先到達,管仲快馬引兵先行,埋伏在莒國到齊國的路上,等待小白的到來。

不負所望,小白走進了埋伏圈,並被一箭射中。當時,只見他大叫一聲,倒在了車上。管仲欣喜地認為小白已死,馬上趕回去給公子糾報告這個好消息。而公子糾一聽已經天下無「敵」,如釋重負,不由得就放緩了行進的速度。但有時候,眼見不一定為實,在他六天之後到達齊國時,發現已死的公子小白卻已端坐齊君之位。

原來,管仲的箭只射中了小白衣帶上的鉤子,可小白卻在這生死之間靈機一動,將計就計,用裝死騙過了管仲。不但保了命,還麻痹了公子糾。隨後,他輕車疾行,搶先回到了齊國。

齊桓公一屁股坐上了國君之位,沒顧得上喘口氣就開始整頓兵馬,準備迎接哥哥公子糾。公子糾雖然落了後,但自認為憑藉魯國的支持還是可以一搏的。不知是能力處於下風還是運氣走了背字兒,他不成功,只能成仁了。魯軍被擊敗,魯庄公認為齊國大勢已定。為了不與這個強大的鄰國——齊國交惡,他答應了齊桓公的請求,殺了公子糾,把管仲放進囚籠里,押送到了齊國。

因射鉤之恨,齊桓公欲得管仲除之而後快,可鮑叔牙不但大加勸阻,還向他力薦管仲之才。戰勝了競爭對手,剛登上國君之位,齊桓公正當意氣風發要大幹一番之際。對於一個有地位、有追求的男人來說,什麼都沒有事業重要。如果管仲真是個人才,齊桓公願意讓一箭之仇隨風飄散。所以,他採納了鮑叔牙的建議,召見了管仲。暢談過後,齊桓公高度認同鮑叔牙的看法,決定拜管仲為相,並尊稱為仲父。

有了管仲的輔佐,齊桓公是如魚得水,遨遊出了一片海闊天空,尊王攘夷、九合諸侯。

餓死深宮

僅從奪位成功和任用管仲這兩件事,我們應該看出,齊桓公雖名小白人卻不小白,是一個謀略超群、見識遠大、胸襟廣闊的君主。所以,他才能勵精圖治,創建霸業。但步入晚年後,齊桓公竟一改前態,醉心享樂。

其實,齊桓公本來就是個享樂主義者,一直都是聲色犬馬無所不好。只是在早年,曾經的雄心壯志讓他有所收斂。但功成名就之後,他則認為此生足矣,就想躺在功勞簿上,過幾年恣意而為的日子,全心全意地享樂一下。

領導的需求變了,下面也馬上湧現了一批新型專業人才。這些人以服務於齊桓公的享樂為事業,盡心儘力。但由於受專業所累,他們有一個遭人厭惡的名字「佞臣」。不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一行也有佼佼者,豎貂、易牙和開方就是其中之三。他們天賦好,聰明、有城府,又有後天的努力。關鍵就是這後天的努力呀,簡直可以做到為人所不能為。

豎貂,本是齊桓公的男寵。現在很多人都認為,中國人觀念保守,對同性戀接受度不高。這實在是個誤解,其實,戀同性,自古以來,在中國男人、尤其是有錢有勢的男人眼裡,那就不是個事兒。豎貂,漂亮、會來事兒,齊桓公很是喜愛。但他老婆眾多,再喜愛讓他隨意出入宮廷,也有給自己戴綠帽子的風險哪。為了消除齊桓公的思想負擔能常伴君王,豎貂做了正常男人都做不出來的事兒——自宮。桓公憐其為侍奉自己而致身殘,就對他格外恩寵。

易牙,精於烹調,曾是豎貂的廚師,後被豎貂推薦給齊桓公。桓公曾戲言:「寡人嘗遍鳥獸蟲魚之味,所不知者,唯人肉耳!」這在別人聽來是玩笑話,可易牙卻知道這是領導的心聲啊。不久,他就為桓公獻上蒸肉一盤。桓公一嘗,嫩如乳羊,甘美無比。易牙沒說是啥肉,桓公也不管那些,好吃就得多吃點,吃完了才想起來問:「此為何肉,竟如此美味?」易牙跪地而答:「人肉。」桓公雖殺人如麻,但卻只殺不吃。所以,聞言不禁大驚:「從何而來?」易牙坦誠答道:「臣之長子,年方三歲。臣聞忠君者不有其家,主公未嘗人肉之味,臣願殺親子以成主公之願!」易牙的忠心,讓桓公大為感動。於是,他也獲得了桓公的格外恩寵。

開方,是衛國國君的長子,因為仰慕齊國的強盛而自願投奔齊桓公。這種世人都不解的行為,齊桓公也不解,就問他:「你是衛侯的長子,論次序當為衛國儲君。為何要捨棄君侯之尊,而屈居於寡人之下呢?」開方則答道:「明公乃天下賢侯,我若能執鞭左右,聆聽教誨,是天下之第一殊榮,遠勝於為君!」恭維的話,桓公天天都聽,但卻沒有說得比這話更舒坦的,飄飄然之下就拜了開方為大夫。

齊桓公對豎貂、易牙、開方寵信有加,給予高官厚祿。三人顯赫一時,被齊國人稱為「三貴」。在晚年時,只顧享受的齊桓公對這三個專業型人才更是依賴倍至:無此三人,食不甘味,卧不安寢。

此時,管仲這汪兒「水」也不重要了。因為,齊桓公已經不想當「魚」了。管仲對齊桓公的此類行徑憂心忡忡,但他這個仲父雖頂了父親的名分,乾的卻是做小伏低的兒孫勾當,貿然干涉是有性命之憂的。不過,為了他們共同的事業,在病重彌留之際,管仲終於還是敢冒「死」進諫了:「豎貂、易牙、開方三人,心懷叵測,不能信任。您千萬不可再親近!」齊桓公一直都為豎貂、易牙與開方的專業精神所感動,認為他們對自己都是忠心耿耿、愛戴至極。因此,他說:「豎貂自宮,侍奉寡人,愛寡人勝於愛自己的身體,還不可信嗎?」管仲答道:「人之常情,最看重的莫過於身體,連自己的身體都能傷損,何況他人?」他又說:「易牙烹殺親子,獻給寡人品嘗,愛寡人勝於愛自己的兒子,還不可信嗎?」管仲又答:「人之常情,最愛的莫過於親子,而親子尚能忍心殺害,何況他人?」他再問:「衛公子開方捨棄千乘之尊,而甘願為寡人之臣,以寡人的寵愛為榮耀,父母死了都不回去奔喪,愛寡人勝於愛父母,還不可信嗎?」管仲再答:「人之常情,最親的莫過於父母,連父母尚能捨棄,何況他人?再說,鄭國那麼大的國家,誰不想繼承?捨棄國君之位而甘願做臣子,其慾望一定不止為君!此三人的所作所為,皆有悖於人情,千萬不能信。主公務要罷黜他們,近必亂國!」

管仲曾立下汗馬功勞,對他將死之際發出的善言,齊桓公很是信服,當即表示採納。管仲過世後,他就罷黜了豎貂、易牙、開方。但沒有了三人貢獻才智,齊桓公的生活質量直線下降:食不甘味、卧不安寢,整日面無笑容。領導身邊總有貼心人,齊桓公有一寵妾,名叫長衛姬,看到他整日悶悶不樂,就建議:「如今眾人皆不能稱君之心,何不召回豎貂、易牙、開方?」桓公嘆道:「寡人早想召回三人,但恐有違仲父遺言。」長衛姬又說:「仲父未免言過其實,君老矣,何苦如此為難自己!」齊桓公聽罷,也深以為是:自己老了,享受一天少一天,是得抓緊時間哪!於是,他就借長衛姬的建議召回了豎貂、易牙和開方。這樣,齊桓公又過上了他的「幸福生活」,可齊事卻自此大壞了!

管仲的確是明白人,預見的沒錯,豎貂、易牙、開方三人果然不是安分守己之輩。後來,他們趁齊桓公病重之時,勾結齊桓公的寵姬、兒子作亂於宮闈,還都各為其主,只是這些主中沒有了齊桓公,將他活活餓死在了深宮之中。死了也無人理睬,只落得血肉狼籍、屍骨生蛆,凄慘之至。此後的一百多年,齊國叛亂不斷、動蕩不安。

人常嘆,「美人遲暮,英雄末路」。這美人與英雄的確很有相同之處。美人之所以稱其為美人是因為美貌,那英雄為什麼稱其為英雄呢?不是因為英雄功業,而是因為英雄氣概。 美人美貌不再,就到遲暮;而英雄氣概不存,才至末路。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英雄,一旦功成名就,就容易失了堅持、流於世俗,沒了氣概。所以,英雄的末路,往往就在功成名就之後。關羽水淹七軍,威震華夏後,才有大意失荊州;唐玄宗開元盛世,輝煌極頂後,才有安史之亂。

但再能幹的英雄,也要有江郎才盡之時,無力再建功業了,難道就要墮入末路嗎?當然不是,功業可以不再,但氣概卻能長存。永遠的英雄,不會躺在啊昨日的榮光上,讓眾人膜拜。他們有堅持、不流俗,不醉心名利,能功成身退!

齊桓公建立霸業後,沒了雄心、失了堅持,流於世俗、專事享樂,最終也英雄毀於末路!

美人總老於遲暮,英雄多毀於末路,但美人是人老了,英雄卻是心老了。對那些憑藉昨日的榮光一再拋頭露面、混吃混喝混名聲的當世英雄們,我們是不是該斗膽問上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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