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問題的演繹推理：大型綜合樞紐的作用與影響

當下城市研究的定量分析方法發展如火如荼，這對於學科的發展來講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不過記得以前讀《國富論》的時候，發現這部巨著里並無數學公式和大篇幅的數據表格，所有的分析論述均是嚴絲合縫的演繹推理，偶爾用到數據也是在行文中如數家珍般列舉出來，並無後世經濟學家/統計學家列表格和推公式的習慣。仔細想來，這種研究論述方法對於一個人的邏輯思維能力其實提出了更強的要求。頗有手寫代碼不依賴調試器然後運行不出bug一次過的即視感。

亞當斯密的平鋪直敘式的論述（論分工對效率的提高作用）簡直可以說單口相聲了：

......扣針製造業是極微小的了，但它的分工往往喚起人們的注意。所以，我把它引來作為例子。一個勞動者，如果對於這職業（分工的結果，使扣針的製造成為一種專門職業）沒有受過相當訓練，又不知怎樣使用這職業上的機械（使這種機械有發明的可能的，恐怕也是分工的結果），那末縱使竭力工作，也許一天也製造不出一枚扣針，要做二十枚，當然是決不可能了。但按照現在經營的方法，不但這種作業全部已經成為專門職業，而且這種職業分成若干部門，其中有大多數也同樣成為專門職業。一個人抽鐵線，一個人拉直，一個人切截，一個人削尖線的一端，一個人磨另一端，以便裝上圓頭。要做圓頭，就需要有二三種不同的操作。裝圓頭，塗白色，乃至包裝，都是專門的職業。這樣，扣針的製造分為十八種操作。有些工廠，這十八種操作，分由十八個專門工人擔任。固然，有時一人也兼任二三門。我見過一個這種小工廠，只僱用十個工人，因此在這一個工廠中，有幾個工人擔任二三種操作。象這樣一個小工廠的工人，雖很窮困，他們的必要機械設備，雖很簡陋，但他們如果勤勉努力，一日也能成針十二磅。從每磅中等針有四千枚計，這十個工人每日就可成針四萬八千枚，即一人一日可成針四千八百枚。如果他們各自獨立工作，不專習一種特殊業務，那末，他們不論是誰，絕對不能一日製造二十枚針，說不定一天連一枚針也製造不出來。他們不但不能制出今日由適當分工合作而製成的數量的二百四十分之一，就連這數量的四千八百分之一，恐怕也製造不出來......

於是乎便想也嘗試一下這種分析方法：即純粹的從基本事實和研究結論出發，演繹推理，看看能夠走到哪裡去。

分析大型綜合樞紐對於區域和城市發展的作用與影響，需要從區域和城市的本質入手，討論在這一層面上大型綜合樞紐所扮演的角色，如此便可獲得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

城市的本質是物資和人在空間上的集聚。這種集聚效應使得原本發生於散落於各地的小型居住聚落和村落的經濟社會活動由於量變的累積而發生了質變。人口的集聚使得更深層次的社會分工成為可能，從而提高了勞動力的專業性與效率；物資的集聚使得產業的發展可以根據不同產業的特性及需要進行更為合理的調配，提升了資本的效率。城市給經濟活動提供的便利並非單純的數量累積，同時也包括縮小了距離，即降低了信息交流與物資流動的成本。即，通過約束了物資和人口的總量與其所在的城市範圍的一個合適比例，促使相關經濟活動以一個高於其它狀態的速率發生。可供經濟活動發生的物資與人口在數量上發生集聚、這兩者在量變的基礎上產生原本所未有的性質（深化的社會分工與自由度更大的資本注入）、信息交流與物流成本的降低，這三點就是城市對於經濟活動促進作用的本質。

城市對經濟活動產生作用，必然也受到經濟活動的塑造，這兩者互為驅動。前邊提到物資、人口規模與城市範圍存在一個最有效率的比例，在這個比例區間內城市的發展適應經濟發展水平，兩者相互促進；城市規模超出經濟發展水平，增加了信息交流與物流成本，冗餘部分得不到利用終歸會成為城市發展的負擔，造成資源浪費；城市規模小於經濟發展水平則顯而易見會限制城市經濟發展，住房不足等問題也就發生了。

從區域的層面看，城市之間存在協作與競爭。城市之間的協作影響城市的產業基本部分和非基本部分的比例，進而塑造城市在區域中的職能。區域層面的城市競爭本質上是對人口和資本的競爭，競爭有促使得資源分配效率最高的趨勢，且存在馬太效應。這就是為什麼Unwin對於霍華德的田園城市實踐面臨巨大的挑戰：倫敦的集聚優勢存在是符合客觀的經濟學規律的，未有觸及到本質機制的人為逆勢而動的嘗試失敗也不足為奇。區域作為一個經濟體，同樣需要更高效的資源分配、更深化的城市職能分工以及更低的信息交流與物流成本。

三磁鐵 ：霍華德提出的經典模型

至此，大型綜合樞紐對於城市和區域發展的作用就呼之欲出了。大型綜合樞紐的建設使得樞紐所在城市成為人流、物流、信息流高度集散的地區。

於城市而言，影響其一在於大型綜合樞紐接入了更多的資源，這改變（提高）了原本的物資/人口—城市規模比例，要麼促使原本不足的城市經濟發展水平達到其現有城市規模上限，要麼有促使城市規模擴大的原生動力；其二在於高頻率的人才流動創造了更多的競爭，而競爭則為人口社會分工進一步細化提供了基礎，進而提高勞動效率，為經濟發展提供乘數效應。

在區域層面而言，大型綜合樞紐強化了區域間的聯繫，降低人口、信息與物資的流通成本，從而促使區域內城市職能分工的深化和資源分配的效率。

（題圖為上海虹橋綜合交通樞紐；文中圖片來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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