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刻薄,王道士蒙冤

王圓籙王道士知道的人可能不多,但說到敦煌藏經洞卻是家喻戶曉。王道士正是發現藏經洞,並在自己餘生的日子裡守護藏經洞的那個人。事實上,藏經洞的真正發現者是王圓籙雇的一個抄經人,這個抄經人姓楊,每天的工作便是坐在能遮風避雨的洞窟內門口抄寫經書。一日,老楊的女神來莫高窟游耍,老楊一時興起玩壁咚,一隻手就推進了藏經洞,他也順勢實現了一親芳澤的夙願。這是我浪漫的想像。實際的情況時這樣的。老楊喜抽旱煙,點煙用的是西北特有的耐旱植物芨芨草(這種植物還廣泛用於做掃把,編製席子和各種筐,功用相近於南方的竹子),每次點完煙他就把芨芨草插到牆縫裡,有一次竟沒入很深,老楊用煙鍋頭敲打牆壁,發出空洞的迴響,他將此事彙報王圓籙。王圓籙拆了那道塵封近千年的土牆,便見斗室之內三面牆壁滿滿當當擺著一人多高的經卷和絹畫,震驚世界的藏經洞就此展現在世人面前。

王圓籙是個苦命人,他祖籍湖北麻城,出生在陝西,因家鄉連年災荒,無奈外出逃荒,先是流落酒泉,在巡防中當兵,退役後在當地出家做了道士,大約1892年左右,他來到了莫高窟,此時他已過40歲。本是來雲遊的他,見到莫高窟無人管護,一片荒涼,於是自願擔當起了守護莫高窟的重任,也算為自己加持功德。沒有經費,也沒有人給他發工資。此時的莫高窟已是破敗不堪,1524年明朝閉鎖嘉峪關,將關西的平民遷於館內,放棄了包括敦煌在內的嘉峪關以外的土地,敦煌荒蕪近200年,直至清朝開關並收復開發新疆,但也沒人顧得上經營莫高窟,畢竟在他們眼裡這裡有的只是一些破洞爛畫。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王道士來到了這裡,發願要守護神聖寶窟。他四處奔波,苦口勸募,省吃儉用,積攢錢財,用來僱人清理洞中積沙,僅清理藏經洞外的這個窟就用了近兩年時間。

發現藏經洞後,王圓籙似乎也能感覺到他這一發現的重要意義。他徒步20多公里(作為莫高窟的管理人員,他連頭毛驢都沒有),去縣城找了敦煌縣令嚴澤,送給縣令兩卷藏經洞的經文,想要引起縣令重視,可這位嚴縣令對他送來的東西根本就不感興趣,把它們當做發黃的廢紙,如果換成銀票的話縣老爺的態度絕逼不同。1902年,敦煌新知縣汪宗翰上任,汪是一名進士,對金石學頗有研究,王圓籙向汪彙報了藏經洞的情況,並贈送汪若干經卷和絹畫,汪宗翰將部分經卷和絹畫轉贈甘肅學政葉昌熾,葉建議甘肅省藩台將敦煌經卷上調蘭州保管,藩台以沒有經費為由沒了下文。葉昌熾和汪宗翰也沒有再奔走解決,最後只下令就地保存,看好藏經洞。當然了,保管費也是沒有的。王圓籙還不死心,從藏經洞中挑揀了兩箱經卷,租來毛驢奔赴酒泉,他風餐露宿,單槍匹馬,冒著狼吃匪搶的危險,行程800多里到達酒泉,找到了他以前的上司,現在已經官任道台的廷棟,廷棟大人翻了幾卷經書後得出最後結論:這上面的字還不如我寫的好。就打發王圓籙回去了。

之後,勃奧魯切夫來了、斯坦因來了、伯希和來了、橘瑞超來了……起初,王圓籙是拒絕的。可他們付出了極大的耐心,特別是斯坦因,等了外出化緣的王道士幾個月,苦口婆心相勸,步步為營欺騙,還用金錢誘惑,當他知道王圓籙是唐玄奘的死忠粉後,又說自己是從玄奘故鄉來的,現在只是把玄奘取回來的經再送回去。王圓籙有個宏願就是維修莫高窟,還要再修起一座廟,而這都是需要錢的,將唐僧取回來的經還給唐僧的後人,還能換來維修寺廟的錢,這麼做應該也不算過分,況且要怎麼辦呢?官府既不給錢,也不管這裡,而他募捐來的錢根本就遠遠不夠修廟的,按這樣的速度,他這輩子都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

王道士善良膽小而又猶豫不決,與斯坦因交易期間幾次變卦。不斷叮囑斯坦因千萬不能把此事泄露出去。斯坦因也算信守承諾,伯希和來的時候似乎不知道這事,王道士才放心的讓伯希和挑選藏經洞中的物品,並再做交易。

在散文作品《道士塔》中,余秋雨把王道士形容成一個愚昧不堪,貪圖錢財的小人,說他是中國文化和歷史的罪人。我覺得愚昧不假,貪財卻不算屬實。他的日子過得非常清貧,求爺爺告奶奶化緣得來的錢財基本都用到了修廟禮佛上。連斯坦因都說:「從他和他的兩個道童的生活情形,以及蔣師爺在敦煌聽說的關於他的種種事情來看,我可以非常清楚地肯定,他幾乎很少為自己個人及其私事著想。」他只是不清楚這些經卷的巨大意義,父母官和老上司的表現,也讓他懷疑這些東西的價值。他在沒有任何經費和薪水的情況下,獨自苦心經營莫高窟已屬不易,我們不能苛求他還要完整保護被官府認為的「破爛」,這些工作本應是由國家來做、由政府來做,一是政府有這個義務,二是王圓籙個人沒有這個能力。王圓籙多方奔走後,甚至還給慈禧寫了一封密信,可想而知,泥牛入海,他做的已經夠多夠多了。斯坦因還是汪宗翰家的座上賓,想必他們也曾聊起藏經洞,汪也並未引起足夠重視。

1909年,伯希和在北京飯店舉辦了敦煌寫本展覽,終於引起了金石學家,時任學部參事兼京師大學堂農科監督的羅振玉等人主意,他們多方做工作,清政府學部才致電陝甘總督,嚴密保管千佛洞書籍,勿令外人購買。

1910年,清政府學部委託新疆巡撫何秋輦將藏經洞中所余寫本運往北京,他們只是用草席毛氈簡單包裹,一路遺失頗多,到北京僅餘8000多件,何秋輦竟然把寫本拉回自己的家,他的寶貝兒子夥同李盛鐸、劉廷琛等人竊取了其中許多精品,剩下的才交給京師圖書館收藏。這些達官貴人的罪過,哪一個不比王道士大?

王道士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附近群眾最終還是知道了他出售藏經洞寫經的事,他們紛紛上門來譴責王道士,王道士惶惶不可終日。富有諷刺意味的事,他們謾罵王道士並非因為他出售伏藏經卷,於佛不敬,致寶物外傳他國,而是聽說他賣了十萬兩銀子,要找他分錢,可憐的王道士總共才賣了1000兩銀子不到,而且都用在了修葺廟子上,去哪找那麼多錢。視名聲為生命的王道士恐懼、自責、懊悔,以致到最後神經錯亂,終於跌跌撞撞走完自己凄涼的人生旅程,去世時約80歲,時為1931年。他的徒弟建起一座圓寂塔,將他的法體存放其中。這座塔就在莫高窟大門外,因為年代較近,保存相當完好。下次到敦煌,你可以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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