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旅行中的悲劇,喜劇,與現實主義
時間旅行的喜劇思路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哆啦A夢》的故事開頭,當來自22世紀的貓型機器人從書桌的抽屜第一次鑽出來,他對20世紀的眼鏡宅男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意。沒錯,哆啦A夢照顧大雄的原意並不是為了日後帶著這個擁有超常射擊天賦和翻花繩特技的少年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世界。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改變大雄的未來,讓他走上迎娶源靜香的人生巔峰,從而改變他和大雄後代的屌絲過去。
通過改變過去的未來,從而改變未來的過去,這是流行文化中最為常見的對於時間旅行的設定。在這樣的設定裡面,時空旅行不過是起到了一個讀檔的作用,一旦發現自己打出了bad ending,那麼讀檔重來直到打出good ending就好啦。這樣的例子有很多很多:比如在經典電影《回到未來》的故事中,主角就是回到出生之前幫助了他的老爸,從而讓自己從屌絲變成了一個高富帥,邏輯跟《哆啦A夢》簡直是一模一樣;前些年的電影《X戰警:逆轉未來》也是類似的主題,金剛狼改變了冷戰時期的歷史,使得死在前幾部的那些人一個個又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了電影的結尾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哆啦A夢》中對此種邏輯最為典型的展現就是第七卷超長篇《鐵人兵團》中,靜香回到數萬年前,讓科學家給自己創造的機器人加入愛心程序,使得日後將會侵略地球的鐵人軍團從一開頭就不存在……然而,這種最流行的對時間旅行的想像,反而是BUG最多最缺乏科學依據的。即便是愚鈍如大雄,在《哆啦A夢》的故事開篇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種時間旅行的問題所在:如果大雄跟靜香而非胖妹結婚,那麼哆啦A夢和身為大雄與胖妹後代的世修不也從一開頭就不存在了嗎?哆啦A夢和世修在此時給出了個非常著名但是很站不住腳的理由:條條大路通大阪,即便大雄換了一條人生道路,這條道路依然會通向有哆啦A夢和世修存在的那個時空。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鐵人兵團》里,儘管邪惡的鐵人兵團因為靜香的時空旅行而消失了,但是善良的機器人莉露露仍然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時空中被重新製造了出來。然而這個槽點頗多的設定實際上在《哆啦A夢》系列裡面被作者自己吃了。在短篇集43卷《大雄會消失嗎》的故事裡,大雄就試圖回到過去讓自己的父親迎娶畫家的女兒,從此走上光明之路,跟世修對大雄的干預一樣。然而,這個時候輪到哆啦A夢指出了這個BUG,表示在這種情況下大雄不光享受不到榮華富貴,反而會直接消失。這就是著名的祖父悖論,如果人們可以更改過去,那麼未來將會怎麼辦?最極端的情況就是時空旅行者殺死自己的祖父,讓時空旅行者本身存在的前提消失。即便不殺死祖父,而是像《哆啦A夢》那樣只是些微修改一下人生道路,也會面臨相同的困境:世修和哆啦A夢之所以出現在大雄的生活中是因為他們過得不如意,可是一旦他們從此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又怎麼會有動機回到過去呢?即便我們先把祖父悖論放到一邊,不涉及這麼頭疼的事情,這種意義上的時空旅行也仍然面臨著道德上的困境:為什麼一個時空旅行者可以決定整個世界的命運呢?改變過去畢竟不是遊戲讀檔,我們可以把遊戲里前一次失敗的檔案刪掉直接換成通關存檔,這沒什麼,不過就是一堆數據罷了,可是如果我們把之前的整個時空都刪掉換成新的,那麼原先時空中的人和事又該何去何從呢,他們就應當消失嗎?即便過去發生了慘痛的災難,新的時空可以挽救無數的生命,那麼原先的時空中就沒有發生過任何值得留戀的事情嗎?就好像《鐵人兵團》的故事裡,新的世界雖然沒有了邪惡的侵略者,可是和大雄他們並肩作戰共同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的莉露露也不復存在了。在故事裡,是莉露露明白這樣的後果,決心犧牲自己也要拯救世界。可是那些存在於背景中沒有任何決定權的人們有同意這樣的自我犧牲嗎?誰希望自己日子過得好好的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就冒出個時間旅行者把你整個人生給抹掉呢(即便他們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所以也意識不到自己的消失)?
好在根據科學原理,時間旅行者不用面對這種變體的電車難題,因為這種直接抹掉整個世界線的時間旅行,儘管流行,但想想其中所涉及的祖父悖論這樣的BUG,似乎並沒有科學理論的支撐。如果非要強行找點科學依據,也許可以類比成量子力學中的哥本哈根解釋。(鑒於本人只是個科幻愛好者沒有相關專業知識,以下涉及物理學的部分皆請視為閑扯……)哥本哈根的解釋認為在沒有觀測前,一個粒子的狀態是不確定的,處於多種可能性並存的疊加態中,而直到觀測的那一刻,這些可能性都將會坍縮成唯一的一個結果。這種解釋的好處在於,無論之前的疊加態是怎麼樣,最終都只有一個結果,跟直觀相符。但是其中的麻煩就在於,如果一個粒子沒觀測到你就不知道它是什麼的話,那麼由這些微觀粒子構成的宏觀物體又該如何?難道在你沒觀測到火星之前,火星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了嗎?著名的「薛定諤的貓」就是被提出來諷刺這種理論的:假設一些放射性物質在沒被觀測前是處於這種既是「衰變」又是「不衰變」的疊加態,那麼設計一個外界無法觀測的裝置,把貓放進去,如果粒子衰變就會放出毒氣殺死貓。這樣就出現了一個麻煩,在沒觀測前我們不知道這個粒子是不是發生了衰變,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也不知道貓是死是活了,如果說一個微觀粒子處於這種「既A又B」的疊加態還好理解的話,那麼大一隻貓「既死又活」該怎麼算呢。更難想像的是,在觀測的那一刻,所有的可能性突然坍縮成一點,又是怎樣的一個過程呢?流行的時間旅行設定在某種程度上就和哥本哈根解釋類似,在時間旅行者沒有行動之前,這個世界的過去有多種可能性,就好像一個遊戲同時處於「bad ending」和「good ending」的可能中,而當時間旅行者讀檔改變了歷史記錄,那麼根據新的決策推導出的未來立刻得出了唯一一個結局。但是正如物理學還無法解釋哥本哈根的坍縮過程一樣,我們也無法想像這個未來是如何在一瞬間從一種狀態變成了另一種狀態。所以電影和遊戲裡面對於「未來被改變」這件事往往很敷衍,要麼是主角眼前一黑回到未來之後發現一切直接變了樣,要麼就是發現眼前的人和事消失掉,有的人是瞬間消失(比如《紅色警戒3》的設定裡面,未來的蘇聯領袖回到過去跟愛因斯坦握了個手,愛因斯坦就瞬間化為烏有),有的人是為了劇情需要身體像鬼魂一樣慢慢變透明直到消失(比如還要跟靜香多說幾句臨別遺言的莉露露)……但是不管怎麼樣,沒有科學理論可以解釋這些消失的人或事,鬼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可是為什麼這種最沒有道理的時間旅行反而最流行呢,恐怕還是因為迎合了廣大人民群眾對於大團圓結局的美好願望吧。過去的悲劇只要被時間旅行抹掉,就沒有人離去,沒有人背叛,沒有人死亡,沒有人傷心,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醜惡從未存在,只有美好永存。就好像遊戲一樣,只要讀檔,不管之前犯了多少錯,最終總可以打出happy ending。在這樣的美好面前,不科學又怎麼樣,會抹掉時空又怎麼樣,誰沒有過想要回到過去改變一切只為了心中的結局甚至為此犧牲全世界都在所不惜的衝動呢。
我下面會講到,相比其它更符合科學的時間旅行設定,也只有這種不科學的設定才可以滿足人們對於happy ending的渴望,只有在這種設定中,時間旅行者才是自由的,才是真正掌握了自身命運的。所以我們會看到,除了由於劇情需要永遠阻止不了天網啟動的《終結者》系列和永遠搞不定自己人生的《蝴蝶效應》系列,絕大部分採取此種設定的時間旅行作品都是愉快的happy ending。即便在電影或者遊戲里主角為了改變歷史經歷了種種苦難,即便只有他/她一個人明白這些從未在新時空中存在的苦難的意義,只要結局是美好的,那麼這一切的苦難無非是另一種形式的幸福。(感受《逆轉未來》的結尾中金剛狼幾經波折後看到復活/從沒死過的鳳凰女時的喜悅心情,雖然他的情敵也活著……)時間旅行的現實主義思路但是很遺憾,無論這種「哥本哈根式」的時間旅行是多麼喜聞樂見,受制於科學原理的缺乏,恐怕我們也只能在文藝作品中體驗改變過去逆轉未來這件事了。不過想要追求happy ending的人,還是可以嘗試另一種稍微靠譜一些的時間旅行理論,比如同樣深受流行文化喜愛的多重宇宙理論。在哥本哈根解釋裡面,不管粒子處於什麼樣的疊加態,一旦坍縮之後,仍然只會得出唯一一個結果。這個唯一的結果很好理解,只是這個坍縮的過程不好處理。多重宇宙理論則正好相反,它去除了坍縮這個麻煩的過程,但是卻得出了個令人難以接受的結果,就是平行世界。如果薛定諤的貓處在一種既死又活的疊加態中,哥本哈根解釋會認為一次觀察將決定貓的死活,而多重宇宙理論則認為在此時同時分裂出了兩個平行世界,一個世界裡的貓還活著,而另一個世界裡的貓卻用完了自己的九條命,我們雖然只看到了其中的一個結果,但是在另一個我們觀察不到的平行世界中卻還有著另外的結果。同樣的道理,在祖父悖論中,時間旅行者也不用擔心殺死自己的祖父會有什麼問題,因為他已經活在了另一個平行世界中,殺死自己的祖父並不影響他出生的那個世界。
多重宇宙理論對於時間旅行的好處顯而易見:不管時間旅行者怎麼造,都不用擔心邏輯上的矛盾。這就好像在遊戲中重新開一個檔,無論你在這個存檔中做了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上一次存檔。不過呢,儘管多重宇宙理論看起來很有吸引力,但嚴格地按照該理論來講述時間旅行的文藝作品其實非常少。這又是為什麼呢?在此我們繼續請出時間旅行的先驅和時間哲學的開創者野比大雄。在《大雄的魔界大冒險》故事中,大雄用「假如電話亭」創造了使用魔法的平行世界,結果卻遭遇了可怕的惡魔,夥伴們也都被抓了起來。於是他們回到過去,想要從一開始就避免這個世界的產生。可是當他們終於有了多啦美的電話亭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的時候,大雄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這不是什麼問題都沒解決嗎?」時間旅行者之所以想要回到過去,就是為了解決過去存在的問題,可是平行世界的理論卻意味著,你在這個世界解決的問題,跟你想要拯救的那個世界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那我們費那麼大勁穿越個毛線啊。所以為了讓時間旅行變得有意義,一般的文藝作品在採用多重宇宙理論的時候往往必須要再加點私貨進去。正統的多重宇宙理論之所以讓時間旅行者失望,就是因為各個平行世界是相互隔絕的,而文藝作品要加以創(cuan)新(gai)的就是這一點。比如著名的《生化奇兵:無限》,就在劇情里打通了各個平行世界的大門,讓來自不同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都能相互串門,於是就出現了主角發現自己跟反派原來是同一人,並最後見證來自多個平行世界的女兒一齊淹死自己的盛況……在這種邏輯下,如果時間旅行者不信邪,強行開啟時光機試圖改變過去又會怎麼樣呢?這次讓我們請出來自二十二世紀的時光機專業駕駛員哆啦A夢現身說法。
在短篇32卷《聯想推理式放大鏡》的故事中,哆啦A夢和大雄遇到了一樁奇案:一戶人家的金幣被盜,全世界都找不到,而推理道具竟提示犯人是哆啦A夢!於是為了洗刷罪名找出犯人,哆啦A夢和大雄用時光機回到了金幣被盜當晚,試圖阻止犯人。但是他們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結果,於是哆啦A夢只好拿走金幣帶回給未來的失主交差。然而等回到了未來,哆啦A夢才突然明白,原來自己「幹了件蠢事!」把金幣從過去帶到未來的哆啦A夢,不正是偷走金幣的犯人嗎?由此我們可以看出這種「這就是命」的邏輯對時間旅行者非常不友好的地方: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時間旅行者所做的一切努力非但不能改變過去,反而不過是充當了命運的不自覺的工具,推動他想要避免的一切剛好發生。在這樣的邏輯下,時間不是一條可以隨便塗改的線,也不是有多個分支可供選擇的路,而是咬尾蛇一樣的環,在其上的旅行者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如果說「哥本哈根式」的邏輯可以讓時間旅行者化悲劇為喜劇,「多重宇宙式」的邏輯可以讓時間旅行者在一堆悲劇中找出喜劇,那麼,「這就是命」的邏輯可以讓時間旅行者……認命。但是既然有了時光機,有了一種虛幻的改變悲劇的可能性,時間旅行者又不可能認命。於是就在這種衝突中,我們會不斷看到西西弗斯式的悲劇:時間旅行者不斷地返回過去想要改變歷史,正如同西西弗斯不斷地將石頭推上山崖;可是西西弗斯無論如何努力,都只不過是為石頭再次掉落提供了勢能,正如時間旅行者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不過是再次見證甚至創造歷史上曾經發生的的悲劇。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雖然很多悲劇文藝作品,比如《你們這些回魂屍》、《十二猴子》,會採用「這就是命」的邏輯來推動劇情,但是很少有遊戲會採用這樣的時間旅行設定,因為遊戲強調的是玩家對命運的掌控,而如果一開頭玩家就明白一切都無可挽回,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毫無意義,怎麼還有動力玩下去呢。(《你們這些回魂屍》以及改編成的電影《前目的地》是「認命邏輯」最典型的體現,主角的人生就是一條咬尾蛇,他/她在過去所遭受的每次痛苦,都是未來的自己所造成的,而未來的自己卻為了完成時間邏輯的自洽,不得不回到過去,對過去的自己施加痛苦……)今年剛上市的遊戲《量子破碎》算是少數幾個採用了這個邏輯的遊戲,還為此受到了一些遊戲評論員的誇讚:「終於有明白人搞清楚時間旅行是怎麼回事兒了!」遊戲劇情中最為悲情的就是女主角Beth,她在小的時候就被未來的自己預告了將要發生的事情,要為此做一輩子的準備。小女孩Beth在成長過程中一次次地試圖改變自己的命運,但終究無法擺脫未來的自己所預言的一切悲劇。等到她長大成人通過時光機見到小時候的自己時,她以為自己這次有了足夠多的力量,又再一次試圖改變她所知的歷史,想要拯救男主角的父母,想要避免911事件的發生,但最終,她得到的仍然只有絕望。然而男主角就不一樣了,在物理學家哥哥的教導下,他沒有試圖改變過去,而是通過時光機去改變未來,雖然沒有辦法拯救死在過去的女主角,但是好歹拯救了未來即將毀滅的世界。於是,在「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的積極人生觀的指導下,《量子破碎》的玩家總算還可以掌握一下命運。
(除了時間旅行的劇情之外,《量子破碎》這個遊戲的另一大特點是對於電影化走火入魔般的執著,每章遊戲結束後都要加上幾十分鐘的真人電影……)但是仔細思考一下就會發現,《量子破碎》中的時間邏輯其實已經不純粹了。任何的未來,都將是某一時點的過去,如果嚴格按照「過去不可改變」的原則,那麼未來也不可改變。繼續推論下去,認命邏輯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在它熄滅了時間旅行者改變過去的妄想的同時,也碾碎了時間旅行者試圖掌控未來的自由意志。所有人其實都是小女孩Beth,一切的命運早已經註定,唯一的差別只在於有沒有人預言罷了。遊戲中有一個細思恐極的細節,反映了這種情況下時間旅行的一個典型悖論,可以幫助我們推論出命運的存在和自由意志的虛無:當Beth在未來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所畫下的壁畫,而當她回到過去的時候,又根據了自己在未來的所見,臨摹下了未來的自己將要看到的壁畫。那麼問題來了,如果Beth只是臨摹,那麼壁畫最初是誰創造出來的呢?如果是哥本哈根式的解釋或者多重宇宙的理論,回到過去的Beth想畫什麼就畫什麼,不會有這個悖論。而在「過去不可改變」這條原則下,Beth不可能創造出自己的畫,她只可能臨摹,而她臨摹的,只可能是命運的造物。可命運又是什麼?是人類最深刻的恐懼,是生存意義的終結。如果我們的人生早已被命運註定,我們又在做著什麼?
但是且慢,在我們徹底掉入虛無主義深淵之前,不妨先再來回顧一下,有沒有什麼文藝作品,採用了這樣的「認命」邏輯,但卻講述了主角避免沉淪的故事。畢竟,如何在既定命運下生存是人類永恆的話題,即便我們沒有時光機沒有預言家,我們也都明白有一項命運是永遠無可更改的,那就是死亡。所有以命運邏輯來描繪時間旅行的文藝作品,本質上都是在回答這樣的問題。著名的科幻小說《時間旅行者的妻子》也許可以算上一個,雖然男女主角從相愛直到死亡實際上都在一開始就註定了,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享受相互陪伴的時光。還有電影《大魚》,當主角在巫婆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死期時,他說出了著名的台詞「如果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那麼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殺不死我。」在這樣的信念支持下,預定的命運不光沒有讓他消沉,反而使其變成了一名真正的懂得生活意義的冒險者。命運?命運是什麼?跟好好活著有什麼關係嗎?(即便是命中注定,也要成為一條大魚,一條命運都無法管束的大魚)的確,時間旅行者在這樣的命運的邏輯之下完全沒有任何掌控力,他們的一切都早已註定,看起來是絕對的悲劇。但也正是在這樣的悲劇之中,人類意志的光芒才愈發耀眼。是虛假的自滿也好,是無力的掙扎也罷,面對命運,即便沒有辦法扼住命運的咽喉,但是至少可以對其輕蔑地說一句:「又如何?」「並非時間旅行的」時間旅行當然,有人可能會說了,目前的科學對這方面的研究還並沒有定論,連時間旅行能否成立都尚未可知,更不用說時間旅行的邏輯了。這一切的討論,不管是命運還是自由意志,都不過是空想罷了。那麼我們最後再來看看,現實中存在的,「並非時間旅行的」時間旅行。在《雷頓教授與最後的時間旅行》中,雷頓教授被一個聲稱是未來盧克的人帶到了十年後的世界,經歷了種種冒險,但到了最後,卻發現這所謂的時間旅行是一場騙局。反派克勞斯耗費巨大的努力創造出了一個虛假的未來世界,以欺騙被他綁架的科學家們,讓他們研發出真正的時間機器,從而拯救多年前遇難的克蕾爾。儘管遊戲的結局也出現了真正的時光機,也是以無法改變過去的悲劇而收場,但反派為了時間旅行而做出的那麼多的努力,比真正的時間旅行還震撼人心。(只不過欺騙了整座倫敦城也無法欺騙時間,該離去的人仍然會離去。)還有《逆轉裁判6》的DLC「穿越時空的逆轉」中,同樣是一個費勁心機偽裝出時間旅行的案子。案件的主人公八久留見來人一直沉迷於研發時間機器,並且一直聲稱「時間機器是存在的。」但是到了案件最後,我們會發現,來人所說的時間旅行,指的是自己的記憶障礙,一場奪走了他姐姐性命的車禍讓他無法記住任何之後發生的事情,相當於他永遠地停留在了失去姐姐的那一刻。而他的姐夫十文字一治,由於接受不了愛人死在自己手術台上的現實,則一輩子沉溺在復仇之中,他的人生,也被封鎖在了發生悲劇的那一天。(這個故事同樣是以「我是時間旅行者」為開頭,以「我是時間旅行者」為結尾,只不過其中的「時間旅行」有著不一樣的意義。)我們很多人也許都經歷過這種「並非時間旅行的時間旅行」。當我們懷念起生活中離我們而去的人,體驗到那時候的淚與笑,感嘆自己的不知珍惜,不正是如同被時光機拽回到了多年以前,被永恆封印住的一刻?有些人可能只是被時光機帶回到那一刻,又匆匆回到未來過著自己的日子。而另外一些人,可能就在過去的時光中迷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其實從這些「並非時間旅行的時間旅行」中,我們可以看出時間旅行這一概念令人著迷的地方,那就是對命運最忠實殘酷的代言人——時間——的反叛。時間在我們的命運中是如此的基本,如此的重要。想一想當馬克思在解釋「凝結在商品中的人類無差別勞動」的時候用的是什麼作為勞動的單位?時間。每一個人都在用同樣的速率迎接自己的最終命運,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方式阻擋時間的流逝。也正是因為時間的存在,我們終將失去一切自己所愛的一切,所珍惜的一切,所視為永恆的一切。然而,時間的無情流逝與人類對永恆的執著追求之間的衝突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我們只能珍惜願意為了自己付出時間的人,珍惜自己願意為之付出時間的人,留住所珍惜的每一刻。只有這才是真正的時間旅行,是我們在無常命運面前唯一的安慰。(劇透警告!本文包含大量劇透,請掌握時間旅行技術的讀者告知三分鐘前閱讀本文開頭的自己)(本文首發於旅法師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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