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也出軌 | 別迷信那些頭頂光環的人

而另一位研究者伊麗莎白·阿伯特更直接——她寫了本《婚外——另類女人的歷史》，記錄下古往今來綿延不絕的婚外戀情，光是那些「著名的」故事，就鋪陳出了50萬字。

她的本意是記錄那些被歷史遮蓋的「另類女人」，她們曾頂著「情婦」的標籤，經歷一段段隱秘的戀情。而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看到的就是那些歷史書上登記在冊的著名男人們光環背後不為人知的暗角。

伏爾泰、海德格爾、聖·奧古斯丁、格雷厄姆·格林……思想家、神學家、作家……這些精神世界的大人物，照樣撒謊花心劈腿出軌，鬧出各種狗血故事。

它們讓你知道愛是多麼混沌難言的事，會藏納妄念、盲目，也會包裹陰謀、慾望，同時在這一切當中，依然能有忍耐、恩慈的身影存在。

在愛這件事上，別迷信那些頭頂光環的人。

愛欲面前，無聖人也無智者

神父的情人，往往是最無名的存在。

4世紀時，神學家聖·奧古斯丁遵從當時「不能和比自己階級低的人結婚」的法令，把所愛的女孩多拉羅薩收為情婦。

在兩人生活了15年並育有一子後，奧古斯丁為獲得事業上的進一步發展，將多拉羅薩遣走，準備找一個有錢的女繼承人結婚。這並不是故事的終結。

在多拉羅薩離開之後，奧古斯丁才意識到她對自己的重要性，他在痛苦中毀了婚約，終生未娶。但他也從未對被送走的多拉羅薩表示過任何關心。

這個男人後來被封為聖人和聖師，他關於禁慾的觀點強烈影響了中世紀的歐洲。而這個女人，則在她的時代就已被隱藏，湮沒無聞。

思想上的偉人在兩性關係中的卑劣態度屢見不鮮，甚至延續了上千年。

1924年，當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的目光落到走進他課堂的18歲學生漢娜·阿倫特身上時，他已婚，育有兩子。但他還是把這個眉目清秀、比他小17歲的短髮少女喊進了辦公室，並在幾周內，和漢娜發展成了親密情人，漢娜的閣樓成了兩人幽會之所。

海德格爾在沉醉於師生戀的同時，並不願承擔此事一旦暴露，可能給他事業和家庭帶來的毀滅性後果。

他特意安排漢娜換到另一所大學就讀，兩人通過信件聯繫，他限制漢娜只能在他要求時才可回信。

1927年，海德格爾中斷了和漢娜·阿倫特的關係，開始和一位同事的妻子調情。雖然結束了海德格爾情婦的身份，但漢娜終其一生都沒有徹底走出對海德格爾的愛慕，無法客觀承認他明顯的納粹傾向。

她為海德格爾辯護，稱他「一直是一個天真的與政治現實不合拍的職業學者」。實際上海德格爾冷落猶太同事、歧視猶太學生、發布強硬民族言論、閱讀並認同希特勒在《我的奮鬥》里提出的納粹政策。

能看清種族思想之罪惡，寫出《極權主義的起源》的漢娜·阿倫特在面對愛情時，選擇性無視了海德格爾的問題。

而海德格爾則從不承認漢娜·阿倫特在哲學界的名望和成就，拒絕討論漢娜的作品，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漢娜給世人上了「從話語到思想都否定平庸之惡的一課」。

愛欲面前，無聖人也無智者。頭頂的光環，未必會使人愛得更忠誠坦蕩。

而知道人性有見異思遷、懦弱的一面，知道激情的強大力量，或許能讓我們對愛心存謙卑，對誘惑保持距離，對自己和他人身上的惡保持警惕。

「三人行」是否可能？

相比陽光下的婚姻，陰影里的婚外感情更能讓人看到愛的局限性，看到除了愛之外，我們的其他需求：名聲、權力、面子、財富、安全感……

套用作家毛姆的話說，愛欲的真摯中有做作，高尚中藏卑鄙，但或許邪惡里也找得到美德。

英國作家格雷厄姆·格林和凱瑟琳·沃爾斯頓糾纏16年的婚外情可以作為這句話的註腳。兩人相遇是凱瑟琳刻意的安排，當時格雷厄姆·格林在英國文壇赫赫有名，凱瑟琳以找對方做教父的名義接近他，並成功使得格雷厄姆·格林愛上了她。

凱瑟琳和丈夫哈里在婚後有過約定，原諒彼此的婚外情，偽造一種天長地久的婚姻，因此哈里並不干涉妻子婚外情。問題是，格雷厄姆·格林以自殺相逼，要求她離開哈里和他結婚。凱瑟琳雖深愛格雷厄姆，但不喜歡他的瘋狂、貧窮和絕望。她和格雷厄姆舉辦過一個類似結婚的儀式，但始終沒有和丈夫離婚。格雷厄姆指責她是自私的騙子，每每和凱瑟琳大吵大鬧之後，又求她原諒。

他們是相愛，但這份愛並沒有強大到讓凱瑟琳放棄丈夫提供的優越生活，也不能讓格雷厄姆·格林變成一個溫柔無求的情人，當然也無法讓他們對彼此忠貞——兩人在一起期間，分別都有過其他情人。

生活在20世紀的格雷厄姆·格林，與他的前輩、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大師伏爾泰相比，對待兩性關係的態度顯得還不夠前衛、洒脫。

伏爾泰和情婦埃米莉之間的愛情，當時也獲得了埃米莉的丈夫弗洛倫特的理解。弗洛倫特不僅允許伏爾泰住進了自家的莊園，還體貼地和埃米莉分睡。也就是說，實際上，伏爾泰和埃米莉在弗洛倫特的宅子里過著二人同居生活。當然伏爾泰也禮尚往來地借給弗洛倫特一筆錢來翻新和重新設計莊園。

後來伏爾泰又愛上了自己的侄女，受到冷落的埃米莉轉頭找了一位叫聖蘭伯特的宮廷詩人做自己的新情人，還懷上了聖蘭伯特的孩子。

為了幫埃米莉掩蓋此事，伏爾泰和埃米莉一起把埃米莉的丈夫找來，伏爾泰負責妙語連珠奉承弗洛倫特，而埃米莉則乘著丈夫開心，勾引他和自己同床，以便讓丈夫以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愛情在婚姻中比重的變化

從伏爾泰到格雷厄姆·格林，歐洲的主流婚戀觀其實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18世紀之前，男女結合通常都是出於經濟考慮，或為了加強家族關係、生意聯繫或政治聯盟等，浪漫的愛情會被視為婚姻關係中無關的、自我放縱的、有時甚至是邪惡的因素而被拋棄。當時貴族婚姻中的夫妻雙方在婚外找情人是很常見的事。

男人不必說，社會習俗對女人的要求底線是這樣：妻子得生下足夠多的繼承人之後再找情夫；和被戴綠帽子的丈夫相敬如賓；不能與自己階層的人私通。

而從18世紀末開始，啟蒙運動和浪漫主義思潮興起，愛不再被視為一種危險，愛被扶正為婚姻中最重要的因素。「成功婚姻的標尺不再是它能帶來多大的經濟利益，獲得多少有權勢的親戚，或者能夠生多少孩子，而是家庭對個體的情感需求滿足了多少。」 婚姻史學者斯蒂芬妮·孔茨寫道。

在格雷厄姆·格林生活的時代，結婚已經成了兩人足夠相愛的證明——直到現在，這也是社會對婚姻的主流看法。

至於愛和婚姻是否真的能夠長期共存，則是另一個問題。

追逐新鮮感、把基因更多傳遞下去是動物性的本能；獨佔欲，想要歸屬感，獲得長久穩固、相互關心照顧的關係也是人的天性。

於是乎，關於一夫一妻制是否違背人性，心理學家、人類學家、社會學家至今仍在吵吵嚷嚷，沒有定論。

他們的答案其實並不重要。

真實的人性和愛情皆有無數種可能，你想要什麼答案，自己書寫就好。

文章首發在《Vista看天下》

看《婚外》，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寫在文中的名人八卦，而是一個普通人的故事，當然也是和情婦相關，但其實很治癒。

故事的主角叫理查德·姆·約翰遜，一個美國白種男人，他生於1780年。那時，美國還普遍承認奴隸制度。白種男人找黑人情婦會被社會譴責。

但約翰遜絲毫不掩蓋地和有色女人茱莉亞·欽生活在一起，並養育了兩個女兒。他不顧眾人側目，也不在乎此事對他政治事業的影響，

他甚至公開說，如果法律允許，他一定會娶茱莉亞。他也坦蕩承認茱莉亞的孩子是自己的，他將大筆財產留給她們，還安排她們嫁給了有名望的白人男子，改寫了她們的命運。

這也是促使我後來在文章結尾寫下那句話『真實的人性和愛情皆有無數種可能，你想要什麼答案，自己書寫就好。』的原因。

你要記住，你始終是有選擇權的。

而你做出的一個又一個選擇，疊加在一起，就是你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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