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會淘汰對上帝的信仰嗎?
是的,如果...
我們認為科學是世俗理性與知識的集合(包括歷史與哲學),而不僅僅是一群手拿試管,身披白大褂的男男女女。
從以往來說,對上帝的信仰之所以吸引人是因為它許諾能解釋關於起源的一切。世界從何而來?生命的基礎是什麼?身體如何產生意志?人為什麼有道德?
但是千年以來一直有一股不可抵擋的潮流:我們對上述問題探求得越深入,對於我們身邊的世界了解的越詳細,信仰上帝的理由就越少。
就從世界的起源說起吧。今天沒有哪個通達明理的人還會認為宇宙的歷史只有幾千年,而且在六天之內就成為了現在的樣子(且不說什麼太陽沒造出來之前就有了白晝黑夜之類的謬論),或者上帝當年曾經扮演過第一推動力的角色。這只不過把宇宙起源的問題置換成了上帝起源的問題。
關於神奇的生命多樣性和無所不在的設計論的證據又如何呢?很早以前,藉助「設計師」這一概念來解釋這一切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但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達爾文和華萊士向人們展示了生命的複雜性是如何通過繁殖過程中的自然選擇而產生的。之後的沃森和克里克揭示了複製過程的物理本質。創造論信徒的大肆鼓吹毫無意義,進化的證據是壓倒性的,包括我們自身的DNA,化石證據地球上的生命分布,還有解剖學和生理學的事實(比如雞皮疙瘩的存在是為了聳起早已退化的毛髮)。
對於許多人來說,靈魂就是我們內心深處的神聖的火花。但是神經科學已經表明智力與情感是以大腦中數以兆計的神經鏈接為載體的複雜的行為模式。的確,學者們對於內在經驗應當如何解釋還有爭議——有人認為這是個偽問題,有人則相信這是個懸而未決的科學問題,還有人認為這個問題體現了人類認知能力的極限(就好像我們難以想像四維時空一樣)。但即便如此,把「靈魂」這個標籤重新貼在這個問題上也無助於我們的理解。
人們曾經認為生物學無法解釋人為什麼會有良心,但是人類的道德感就和其他任何心智特徵如饑渴感、彩色視覺或者恐高一樣可供研究。進化心理學和認知神經學正在揭示道德的運作機制,進化過程以及她是如何被人腦所接受的。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道德本身了——我們批評改進自身道德感的標尺。的確,狹義的科學無法解決對錯的問題,但是祈求上帝同樣於事無補。不僅僅是因為猶太教與基督教尚未分流時的老派上帝支持種族屠殺、奴隸制和強姦,還只因為一點小事就取人性命,而是因為道德不能基於神的尺度,即便只是原則上一致也不行。上帝為什麼視某些行為為道德之舉而另一些行為則不道德呢?如果他沒有理由只是一時興起,我們還怎麼能認真對待他的誡命呢?如果他有理由,我們為什麼不直接訴諸於這些理由呢?
在經驗性的科學中是找不到這些理由的。但是它們存在於理性的本質之中,任何智能社會性族群都會運用這一點。道德的本質在於視角的互換:當我請求你以特定的方式對待我時(幫助我,不要無故傷害我),我必須願意按同樣的標準對待你,如果我希望得到認真對待的話。這是唯一符合邏輯且對雙方都好的方法,這裡沒有上帝什麼事。
野蠻行為的顯著減少(比如奴隸制、虐待型刑罰以及虐待兒童);對科學以及學術的理解指數性地增加;對上帝信仰的衰弱,出於上述種種原因,西方民主制度在過去幾個世紀同時經歷這三大潮流並不是巧合。最為廣義上的科學正在淘汰對於上帝的信仰,這對我們只有好處。
史提芬. 平克(Steven Pinker)是哈佛大學心理系教授,現有七本著作,包括《語言本能》(The Language Instinct),《心智如何運作》(How the Mind Works),《空白記錄》(The Blank Slate),以及最近的《思想的原料:作為人性窗口的語言》(The Stuff of Thought: Language as a Window into Human)。
既不又是
從理性和真理的角度來說,答案是否定的。拜現代科學帶來的知識所賜,宇宙的幕後存在一個智能主宰的理念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合理過。
從精神狀態、情感與思想情緒的角度來說,答案也可以是肯定的。不僅僅是科學本身,還有時常與之相伴的還原性的「科學思想」以及各種先進技術帶來的力量與控制、舒適與方便一起把上帝這一概念逼進了不可知論的謎域。表面上看,科學的進步對許多過去被人視為神跡的現象提供了解釋,從而淘汰了上帝(通常所說的「未知中的上帝」)。但是幾千年前雅典人和耶路撒冷人早就開始了針對迷信的凈化活動,為數不多的希臘哲人們以及以色列民族對自然界的去神聖化在古代社會無人能及,當今的科學進步只是為他們在這方面收了收尾而已。750年前,聖托馬斯. 阿奎那總結前人思想經驗並提出了以下理論:正如統治者會委派得力的下屬來進行統治一樣,在自然界,上帝則通過構建在造物之中的各種規則(律法)來實現自己的意志。
這一有神論的觀點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論證。古希臘的唯物主義者很早之前就認識到,如果我們想從單純物質的角度而不是意志的角度來解釋我們所觀察到的世界,那麼一切的落腳點都要歸於一種既基本又簡單的物質性的存在——即不可見的,只存在於理論中的「原子」以及使原子作隨機運動的「幾率」。如果我們的日常經驗只是「原子」的累加,且宇宙存在的時間無限長而其自身又無限大,那麼一切都不過是幾率的結果。作為對物質世界的徹底解釋,這些「原子」以及他們所體現的自然規律必須要足夠簡單,只有這樣才有可能產生足夠複雜的「自然事實」。
快進到現在:現代科學顯示凡是在我們的儀器以及技術範圍之內可以檢驗的自然「從頭到尾」都是是有序的、複雜的、數學上可證的、可解釋的。現在,在標準模型的框架內,我們已經發現了一座極其複雜而美麗而且完全合理的「粒子動物園」,足以替代概念性的簡單「原子」,後者一直在事實與思想實驗的邊界上遊盪(它是亞里士多德當年構建原物質理論時的產物)。秩序、複雜性與可理解性同樣也「從尾到頭」地存在。目的性層級與事件鏈自量子物理層面開始,從這裡產生了穩定可靠的化學體系,從而使擁有近乎神奇屬性的碳原子與生物化學成為可能,而這又為生命的出現提供了物質基礎並由此產生了由擁有新陳代謝能力(植物)、應激性(動物)以及理性(人類)的存在所組成的另一套實體層級。在這如此宏大而嚴密的秩序與可解性之外,我們對此的知識也隨著科學的不斷擴展而與日俱增,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現有的物理定律和常數是如此精妙,稍加改動就會使宇宙喪失產生並支持生命的條件。
簡而言之,現代科學所揭示的自然體現並反映了非物質的特性與深奧的可理解性,這是古希臘哲學家們的想像力遠遠無法涵蓋的。將宇宙進化中顯示的極其複雜、優雅且可理解的定律、實體、特性以及聯繫視為「自然事實」並且想當然地加以接受,用保羅二世的話來說,等於是「人類智慧的遜位」。
但是現代精神狀態又是另一回事。就現代思想情緒而言,西方的知識分子文化一直受科學思想的主導,通過對現實各個部分的運作進行定量、還原的描述來尋求定性、整體的解釋。儘管產生這種思想的科學研究活動在解釋整體現實的物質基礎方面相當成功,並使我們能夠通過改變自然物的部分構造來對其加以操縱從而使之為人服務,這些活動並沒能真正理解自然物的本質。「科學思想」的無限制應用意味著唯科學主義,即聲稱科學手段以及科學方法可以理解一切現實的哲學主張。對於許多人來說,唯科學主義常常伴隨著不可知論或無神論。
不過在民意方面,唯科學主義尚未佔據主流。大多數人仍然本能地堅持至少人性與人類體驗是無法用科學知識還原的。但是由於沒有其他的理性選項來替代唯科學主義,大多數人多生活在一個軟性的、非理性的、相對的世界,充滿了感覺、選擇與個人價值。控制自然能力的不斷增強帶來了越來越多的閑暇與健康水平的提高,但是與古代哲人們的預想不同,這一切並沒有帶來智慧的提升和對於真善美的思考。基於技術的閑暇帶來的更多的是享樂主義,消費主義,以及有礙思考的大眾娛樂。儘管還有許多人聲稱相信上帝,他們的日常生活實際上體現的是不可知論,「上帝假說」遠非他們日常經驗與優先考量的一部分。
在所有的關於事物內在運行機制的「科學知識」中,在所有基於技術的物質享受和消遣娛樂里,上帝的聲音微弱地難以存在。從實用主義和存在主義的角度來看,科學技術似乎已經把對上帝的信仰推向了過時的境地。真的如此嗎?
在內心的最深處,我們這些當代人依然不滿足。遲早我們會面臨存在危機,在檢視我們的生活時,會認為它千瘡百孔,混亂無序,亟待補救。我們還能發現千瘡百孔,混亂無序與罪惡意味著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更大的有序而美好的框架之下,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從原則上對它們做出這樣的評價。但殘缺與無序依然令人痛苦的存在著,人類靈魂從本質上要尋求更深刻的快樂與持久的善。對自然的秩序與美的思考可以幫助人們達到這一點,也就是「哲學家的上帝」,但是對我們自身的不完整性的思考能讓我們在在尋找至善的過程中更進一步。這是科學永遠無法淘汰的。
克里斯托弗.卡迪納爾.舒本(Christoph Cardinal Schnborn, O.P)., 是一位多名我會的修士,維也納大主教,是教義與信仰聖會以及羅馬天主教會教育聖會的成員(Congregation for the Doctrine of the Faith and the Congregation for Education of the Roman Catholic Church), 還是《天主教教義問答》一書的主編(Catechism of the Catholic Church).
絕對不會!
對於曾經令我們的祖先迷惑不解的自然現象,我們如今已經有了科學的解釋,許多科學家以及非科學家因此而相信我們不在需要向一個超自然的上帝尋求任何解釋,因此上帝必將遭到淘汰。對於宗教信徒來說,他們當中有許多人相信宇宙是上帝充滿愛與意義的造物,而科學所提供的解釋是對這一理解的抵觸。因為科學否認他們這一根本信仰,他們便視科學為謬誤。這兩種針鋒相對的觀點有一個共同之處:雙方都認為科學與宗教是不共戴天的死敵。但它們不是。
我是一位物理學家,我從事主流研究,在業內刊物上發表文章,在專業會議上展示研究成果,培訓學生與博士後研究人員,研究自然以期對它的運作機制有更多理解。換言之,我是一個普通的科學家。我還是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我做禮拜,唱讚美詩,參加主日學校,經常祈禱,儘力「行義事,愛仁慈,謙卑與神同行」。換言之,我是一個普通的教徒。對許多人來說,我這個人很矛盾-一個全心信仰上帝的正宗科學家。但對於更多的人來說,我和他們是一樣的。現在媒體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尖聲貶斥宗教為愚蠢迷信的無神論者與同樣聒噪地否認宇宙與生物進化的證據的創造論者身上,與此同時,我所接觸的大部分人對於同時接觸科學與宗教都沒有什麼抵觸。
作為一個實驗物理學家,我要求任何科學假說都要有硬性證據,可重複的實驗以及嚴密的邏輯來支持。這種人怎麼可能有信仰呢?這實際上是兩個問題:「我怎麼能信仰上帝?」以及「我為什麼信仰上帝?」
關於第一個問題:科學家可以信仰上帝,因為信仰不是一個科學問題。科學命題必須要可以證偽,也就是說,在某些條件下發生某些結果時,該命題不成立,這一點是必須的。我可以說:「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正確地描述了太陽系中可視物體的表現。」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觀測結果能夠證偽這一命題,但這並不意味著一定不可能(實際上,許多人終其職業生涯都在試圖做到這一點)。相反,宗教命題未必可以證偽。我可以說「上帝愛人,並希望人們相愛。」我想不到要如何反證這一命題。有人可能會說,如果我把該命題中的「上帝」以及其他概念明晰化的話就可以了。但是這種說法並沒有抓住問題的實質。這是在試圖把宗教問題轉化成為科學問題。並非所有的命題都必須是科學命題,也並非所有的非科學命題都不值得加以認真討論。「她唱得真好。」「他是個好人。」「我愛你。」這些都是有重大價值的非科學命題。科學不是審視生活的唯一途徑。
那麼第二個問題呢?我為什麼要相信上帝?作為一個物理學家,我從一個特殊的角度來觀察自然,我看到了一個有序而美麗的宇宙,只需幾個簡單的公式就能描述其中絕大多數物理現象。只要稍稍改動一下它的構造,行星與恆星就不可能產生,更不要說細菌與人了。而且沒有任何科學原因可以解釋宇宙為什麼不是另外一個樣子。許多優秀的科學家根據這些觀測結果得出結論,一個有智能的上帝必定存在,是他將宇宙設計成了現在的樣子,美麗,簡潔,孕育著生命。許多其他同樣優秀的科學家卻一直是無神論者。雙方的結論都是信仰的表達。最近,哲學家兼老牌無神論者安東尼.福路改變了思想,決定基於以上證據轉而相信上帝。我認為這些爭論是很有教益的,對於對上帝的信仰也是很好的支持,但仍然不是決定性的。我相信上帝,因為我能在生活中感受到他,因為我能看到他對這世界行善的證據,因為我相信愛,相信上帝就是愛。
這些信念能使我成為一個比別人更好的人或者更好的物理學家嗎?很難說。我認識很多無神論者,他們在為人與科研方面都比我出色。我的確相信信神的我要比不信神的我更好。我對上帝毫無懷疑嗎?很難說。對於橫行的邪惡,受苦的兒童,多元的宗教以及其他不可解問題的追問常常使我對自己的信仰產生質疑並使我意識到自己的無知。但是我依然相信,出於科學而非無視科學,但最終原因只是因為我相信。正如《希伯來人》一書的作者所說的那樣,「信仰是期盼之物的實質,是未見之物的證據。」
威廉.D.菲利普斯(William D. Phillips), 是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還是馬里蘭大學聯合量子學院以及國家標準技術研究院的成員。
未必。
但是你必須找到一個寬待科學,能與科學兼容的上帝。首先,看看現有的各位造物主里有沒有合適的。徹底檢查一遍之後,如果沒有,就自己造一個出來。
你所選擇的上帝必須嚴格遵守上帝的標準。如果這位神靈是個不著調的傢伙,一時性起就會拋開一切地震學或宇宙學的約束,晃蕩兩下月球,拆卸一下地球,再把膨脹中的宇宙一下子壓縮回去,那麼科學對這位神靈是不會太友好的。這位上帝有許多注意事項,比方說要對人類為改變地區性天氣狀況所做的祈禱置之不理,這項任務早已劃歸流體動力學的研究範疇了。換句話說,不管求雨群眾的熱情多麼高漲,在圖騰柱周圍跳舞跳得多麼帶勁,也不能讓一滴雨水落在焦土之上。這位遵守規律,尊重科學的上帝對於眼淚汪汪地高唱約伯書的基督徒,一腔熱情誦讀聖詩的印度教徒,或者面對天房正心誠意做祈禱的穆斯林都要一視同仁。天氣的變化要由流體運動公式來決定,而不能看祈禱的人數多少或誠心與否。這對我們來說有點不幸,要不然的話我們本可以把各大宗教的信徒們聯合起來,做一場全球同步的超大性祈禱,從而一舉扭轉目前人為導致的全球氣候惡化的危險局面。
你所選擇的上帝不能回應個人求健康長壽,航班平安,冤家遭殃之類的祈願。由於滿腦子裝的都是微生物學和生理學的條條框框,這位上帝不能把麻風病人往河水裡一泡就把他們治好,也不能讓人從大魚的肚子里完好無缺的走上一遭。超光速旅行也同樣不可能,即使對先知和使徒們也是如此。這位上帝必須嚴格按照自然定律運作世界,不能出格。
科學造物主一定知道一大堆科學知識。光是區分超弦理論所預測的無窮多的宇宙就夠頭大了。然後還要用精細化學來製造複雜蛋白質,再誘發一系列變異好讓微生物變成人,這些也都不是小事。但是別忘了,這位上帝的知識是有限的。全知與科學不能兼容。
全知的困難——哪怕只牽涉區區一個電子——早在二十世紀20年代就被人們所認識了。亞原子微粒極其捉摸不定,用最精密的手段也無法測量。量子力學的根本屬性就是不可預測性,所有微粒都遵從這一特性。這對愛因斯坦來說是一件很鬧心的事,他聲稱「上帝不和宇宙玩骰子」。但是後來的情況表明愛因斯坦的反對是有問題的——不確定性是一切的基礎。因此,任何一個遵守科學的神靈都無法得知自然的一切方面。
給神靈的行為設計條條框框是不是有些膽大包天以致不知高低呢?倒也不見得。人類的崇拜對象從來都是自己選的。人越聰明,選擇的神也就越聰明。神人同型式的表現方式——比方說長著章魚觸手的上帝——如今已經過時了,不過幾百年前還是很吃香的。同樣,如今有人可能不滿意用同樣的邏輯把上帝和人捆綁在一起的做法,甚至不願讓上帝和人同處於一個時空體系當中。但是如果我們在這一點上動搖,那就剩不下什麼了。理性與證據將失去意義,重新被傳統、權威和神啟所取代。對我們來說2+2=5是不行的,但上帝就ok。真要這樣的話,幾百年來的人類進步就等於是白忙活了。
面對現實吧,屬於高居天庭的上帝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在科學的時代,宗教的地位已經不如從前了,傳統宗教信仰的中世紀上帝在如今是既丟面子也保不住里子。今天的人們口稱上帝,但是生病了還是吃抗生素。穆斯林經營的航班起飛前要先禱告,不過禱告完了還是要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帶。一說到起死回生大部分人都會懷疑當事人一開始就沒死透。如今你要是聽見有聲音叫你把自己的獨生兒子當祭品宰了,你大概會向當局報告而不會把你家小子拽到山上去。舊的信仰正在消逝。
再怎麼說,某個大能者正在「某處」掌管宇宙的想法還是很撩人的,當然,這個宇宙雖然神秘,卻絕不受神跡的干擾。在這個宇宙當中,上帝依然可行神奇之事,但這些「神跡」並不違反物理定律。所謂上天入地不逾矩,這位上帝可以干涉物理世界,使量子穿越宇宙蟲洞或者同時破壞多重對稱性。對於精於科學的上帝來說,利用非線性動力學將一點小小的波動轉瞬之間變成一場地震——也就是確定性混沌理論中有名的「蝴蝶效應」——是完全合乎規矩的。
尼采以及其他上帝的掘墓人們從根上就錯了。上帝沒有死,而且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就算神的棲息地在科學的包圍之下一縮再縮,時空體系的量子泡沫也能提供充足的宇宙,足以同時容納一位遵守科學的上帝和許多想愛因斯坦一樣「極其宗教化的非信徒」。許多知名科學界人士都已經成功的說服自己相信只要找到一位合適的上帝,或者把老式的上帝重新包裝一下,就可以調和科學與宗教之間的矛盾。由於不理解自己存在的原因,人類大概會上窮碧落下黃泉地一直追尋下去。
佩爾韋茲. 阿米拉里.胡德博伊(Pervez Amirali Hoodbhoy)是巴基斯坦伊斯蘭堡卡伊德-阿扎姆大學(Quaid-e-Azam University)物理系主席, 還是《伊斯蘭與科學:宗教正統與理性之戰》(Islam and Science: Religious Orthodoxy and the Battle for Rationality)一書的作者。
當然不會。
信——或不信——上帝不是一個科學觀點,不是對世界的物理現實的判斷。這是某種更大,更令人困惑的事物的組成部分,即我們更為廣大的世界觀與背景假設的集合,我們通過這些來理解整體的世界。
我們很少注意到這些假設,但是我們經常利用它們來解決我們的內在矛盾。隨著生命的進行,,我們逐漸將這些假設定型化並與我們認為最重要的事物聯繫起來。有時事情也會出錯,而且極其嚴重,這時我們會意識到要重新思考我們的生活。這種行為並非對正式證據的非理性替代,而是產生新思想所必需的基礎。我們只要想一想我們在這一層面常用的幾條無法證明的假設就很容易明白這一點了:
其他人也是有意識的存在,不是沒有思想的機器人。
他們的思想感情大體與我們一致。
他們告訴我們的大部分信息是可信的。
從整體上來說,物理世界將會繼續運行下去,正如其直到目前為止的情況一樣(「自然的規律」)
我們信任身邊的世界以及它於我們的聯繫。這種信任——信念——並不是非理性的;實際上,這是我們理性的基礎。如果我們真的開始懷疑其他人的意識與可信性或者自然的規律,我們所喪失的將不僅是科學,還有理智。我們將完全喪失行為能力。
因此,世界觀是人類生活的基礎,存在於任何文化之中。之前我所提到的是認可範圍最廣泛的幾點。但是在其他觀點上,不同文化由於對人類經驗的側重點不同而各有差異。現在人們認為科學與宗教正處於全面冷戰之中,但我認為,這所謂的「冷戰」實際上是近來最受西方青睞的一種特定的科學世界觀與長期以來大多數其他人的世界觀之間產生的有限的衝突。
當然,其他世界觀彼此之間也差異巨大。有些側重於人格化的神,還有些完全不依靠這個概念,比如佛教與道教。但是它們都將人的生命置於特定背景之下,並不認為我們是密封盒子里的種族,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在這個盒子里,相反,我們要在一個更為廣闊的精神天地里扮演自己的角色。唯科學主義的做法與之相反(根據啟蒙運動的建議),它將背景徹底捨棄,並通過科學本身來尋找生命的意義。因為這一試圖壟斷生命意義的行為,而不是其他的科學信條,使得今天的科學與宗教看上去好像競爭者。
科學的確有自己的世界觀,包括關於世界本質的一系列指導性假設。現代科學的奠基人在他們的時代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宇宙的秩序(按他們的說法)完全來自上帝,因此科學增加了上帝的榮光。但是當上帝過時之後,新的先知們——孔德、馬克思、弗洛伊德以及其他人等——製作出了新的,不同的,並假定為純科學的背景圖像。但是最後這一切都混亂了起來,因此卡爾. 波普放逐了這所有的觀點。科學成了一套關於物理世界的可證偽的命題組合。這是個十分簡潔好看的定義。但是心理學又怎麼樣呢?
行為主義給這個問題提供了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在上個世紀大部分時間都受到廣泛的認可。但是它聽上去如此怪異,以致人們直到今天還不能完全理解它的涵義。(他們說)科學的心理學必須只研究外在行為。自我意識,如果它真的存在,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東西,無法理解且全然無用。因此他們拒絕承認被我們當做人類思想基礎的兩個假設:自我意識以及與他人的內在相似性。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放棄這些假設會使我們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裡擱淺,還會動搖剩下的兩塊基石。如果我們真的不相信他人也和我們一樣能夠思考和感受,我們將註定無法理解他們。如果我們因此喪失了溝通的可能,那還怎能形成關於客觀而可靠的世界的概念呢?
實際上,行為主義者們的飢餓節食法對於人們的精神生活沒什麼好處。因此人們最終解除了在科學圈子裡談論自我意識的禁忌。但不幸的是,人們在飢餓的時候用來安慰自己的幻象——雅奎斯.莫諾心目中由自然選擇支配的宇宙賭場和理查德.道金斯的關於自私基因掌控一切的活劇——依然在迷惑著我們。但是我們現在最大的麻煩恐怕是對這些幻象的兩可態度。我們依然覺得任何關於物理世界的與確定事實無關的討論都是反科學的。
唯科學主義的出現並不只是作為科學爭論的總結,而是一種特定世界觀的組成部分——這種世界觀吸引人是由於它與之前的世界觀有鮮明的對比——人們經常出於這一點而做出類似的選擇,甚至包括那些他們事後稱之為科學的選擇。我認為,我們應當更注意這些呼聲並更加努力地確保我們的世界觀有意義。
瑪麗.米格萊(Mary Midgley)是一名哲學家,其研究興趣在於倫理、人性及科學,是《作為宗教的進化與作為救贖的科學》(Evolution as a Religion and Science as Salvation)一書的作者。
不。
儘管我是個無神論者,我依然認為信仰提供了一些科學沒有提供的東西。
科學遠遠不是科學家對事實或者真理的宣揚,而是對某一事物做出帶有一定確定性的論斷。一位科學家會說,「在這個實驗中,我觀察到A導致了B;這一現象並非每次都會發生,對統計數據的分析表明A與B之間的聯繫有X%的可能不是隨機的。」科學論文的寫作常規是可能性不到95%就不能做出正式報告,從統計學角度來說,100%的確定是做不到的。
我不想像後現代主義者那樣喋喋不休地說什麼科學是純主觀的過程而且客觀事實是不存在的。事實的確存在,科學知識為追求它們提供了暫時性的立足點。觀察結果要有預見性,還要能由他人進行獨立重複驗證。而且當全新的解釋出現時,科學家應當毫不猶豫地拋棄原有的推測。「嘿,這就是塊染黑了的猩猩下顎骨,所以皮爾丹人不可能是我們的祖先。」在更多情況下,科學家要修正自己的知識,「你之前說A並非每次都能引起B不是嗎?原來只有在C發生的情況下才會如此。」這使得科學更加精密難解。很令人詫異的是,生命科學裡的大部分標誌性的事實都只是暫時性的立足點,比如DNA並非總以雙螺旋形式存在。這些例外情況是極其有趣的。
所以把科學與宗教之間的爭端定性為真理之爭是沒多大意義的。但是這話可以這麼說:「哪種方法能給你更強的預測能力和改變結果的能力?」要這麼說的話,科學自然大獲全勝。當我們面對一個生病的兒童時,更好的方法無疑是開抗生素而不是乞靈於供神用的山羊內臟或者什麼大呼小叫的咒語。即便在我國這種已經被宗教憋得喘不上氣來的國家,法院也已經不止一次的裁定父母不能用宗教手段來替代對孩子的藥物治療。這不是信仰能免於淘汰的原因。
這場文化大戰的下一個戰場是關於科學與宗教哪一個對社會更有益處的論題。在這條戰線上,關於哪種方法造成的歷史(當代)危害更大的問題也是沒有疑問的。的確,科學界有李森科、優生學、額葉切除術,還有有條不紊地測試化學毒氣的新用法的人們。但是把這些全都算上蹺蹺板還是一動不動地一邊沉。說什麼托爾克馬達之流是背棄宗教正道的走火入魔之徒純粹是扯淡。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是「宗教正道」某一方面的體現。宗教的雙手上沾染的鮮血足以染黑一片大海。
可能還有人認為宗教信仰可以為人們提供慰藉,因此還有存在的必要。但是我不大認同這一點。當安慰的虛假被現實證明時,安慰也與人無益;當信仰體系本身就是焦慮的源頭時,就算信仰能緩解焦慮也是枉然。
那麼為什麼宗教依然沒有過時呢?我對此有一個非常非科學的回答:因為宗教能給人帶來欲仙欲死的快感。我說的不是那些在走廊上口吐白沫的亂語者,也不是大多數宗教既不提倡也不認可的過激行為。我想說的是。宗教能使人在某些時刻全身充滿對生活的感恩,靈性的啟示以及行善的意願,能讓人體內的每一個神經元的細胞表面都被春風拂面的感覺無窮盡地籠罩。科學家或者科學從業者可能會因為新的發現而欣喜若狂,因為它可以治療疾病,拯救瀕危物種,或者乾脆就是美得令人窒息。但是科學作為一個解釋性系統並不擅長於製造快感。首先,人們關於科學為什麼不應該和快感掛鉤的問題進行過精彩的討論。理由之一是科學的進程上充滿了各種細枝末節,讓人每前進三步就要倒退兩步。同樣,這一點也與科學的內容有關。心醉神迷的狀態包含有感恩的成分,一個人要是研究兒童癌症、暴力與生物學的聯繫或者物種滅絕的原因的話,是很難體會到這一點的。相反,感恩與宗教性一直緊密聯繫在一起。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信仰依然有存在的可能,這一事實本身就足夠動人了。
對於科學來說,這場辯論似乎不大公平。畢竟,你不會因為日用品經紀人這一職業帶不來快感而專門寫一篇論文對其進行批判。但是對生活進行科學的解釋不是一門職業。本質上來說,這是一份契約,是只從理性當中尋求慰藉的承諾。
科學是現有最好的解釋系統,而宗教性作為另一個選項具有極大的潛力對現有的每一個決策與認識領域進行滲透破壞。但僅僅因為科學能解釋許多未知事物並不意味著它就能解釋一切,或者能徹底消滅未知領域。這就是為什麼宗教信仰不會遭到淘汰的原因。沒了快感,這世界不會變得更好,但是沒了宗教卻會如此。但是不要指望科學能夠填補宗教留下的空白,或者指望它能說服你相信這空白根本不存在。
羅伯特.薩波斯基(Robert Sapolsky)是約翰.A與辛西婭弗萊剛生物學教授 i(John A. and Cynthia Fry Gunn Professor of Biological Sciences)以及斯坦福大學神經學與神經病理學教授 ( professor of neurology and neurological sciences at Stanford University). 他是《斑馬為什麼不得胃潰瘍》(Why Zebras Dont Get Ulcers), 《睾酮之擾》(The Trouble with Testosterone), 《一位靈長類的回憶》 (A Primates Memoir)等書的作者。
不,但應當如此。
直到1832年,「科學家」一詞才成為一個正式的名詞和一個被人們廣泛接受的概念。在此之前,這個詞並沒有什麼獨立的含義。那時的「科學」等同於「知識」就好像「治療」(physic)意味著醫藥一樣。而在實驗室搞研究的或者在野外做考察的人們通常被稱為「自然哲學家」。對這些先生們來說(當時搞科學的基本都是男的)神的存在或者與神的感應不過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就好像當時的人們會認為——或者堅持——劍橋大學的教師應當宣誓成為一位基督徒一樣。以牛頓為例:他對鍊金術極其著迷,對三位一體理論嗤之以鼻,還是個狂熱的反教皇主義者,但同時他又相信聖經中包含著揭開宇宙奧秘的線索。氧氣最早的發現者約瑟夫.普利斯特利既是虔誠的一神論者又信奉燃素學說。阿爾弗雷德 羅素華萊士為進化論以及自然選擇理論做出了重大貢獻,但他最感興趣的還是藉助通靈術與死者進行交流。
這樣看來我們大可以說——儘管我如果信上帝的話是不會這麼說的——從事科學研究並不與對超自然力量的信仰相衝突。已故的斯蒂芬. 傑. 戈爾德對此有一條十分知名的論斷。他措辭巧妙地聲稱科學與宗教的「權威互不重疊」。這話究竟經不經推敲呢?如果我們知道了以下事實的話,還會接受一神論嗎?
——知道嗎?我們的種族大約有二十萬年的歷史,而且差一點就和98.9%的曾經在地球上生存過的物種一樣踏上滅絕的道路。在六萬年前的非洲,當我們的祖先走出大草原踏上求生之旅時,人類的總數曾一度下降到不足兩千。
——知道嗎?我們的宇宙正在不斷膨脹,埃德溫. 哈勃最早通過紅移現象發現了這一點。現在它正膨脹的越來越快,不久「大爆炸」理論的證據也會隨之消失。
——你知道嗎?仙女座星系即將與我們的銀河系相撞,這詭異而美麗的景象現在就能用肉眼在夜晚看到。
這些只是繼達爾文與愛因斯坦之後幾個最近的例子,從中我們很難看出人類在數十億星系中的區區一顆星球上的存在是什麼計劃的一部分。什麼樣的設計,或者設計師,能保證人類可以一路有驚無險的走到現在?誰家的計劃,或者策劃員,決定了在死中求活的頭二十萬年時間裡上百萬的人類要死無葬身之地,而直到三千年前才往中東的一片窮山惡水之地送來一個「救世主」,還只讓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農民看見?
要說支持後一項假設的科學證據為數不多純粹是自尋開心。壓根就沒有什麼證據,完了。就算真能找到什麼生拉硬扯的證據, 也只能證明那個什麼創造者或者設計師幹活笨手笨腳,常常多此一舉,除了東修修西補補就沒別的本事而且/或者乾脆就粗心大意外帶麻木不仁甚至還居心殘忍。僅僅扯幾句「我主行事凡人難料」之類的話是應付不了這一切的。誰要是聲稱自己是他在人間的代理、崇拜者或者傳聲筒就必須面對這所有一切無謂的殘忍行徑或者裝看不見,在慈祥的溫情和冷漠的無動於衷之間是沒有挑揀的餘地的。宗教不能聲稱自己掌握著什麼我們這些外人無法染指的信息來源。當年這曾是教皇與巫醫的特權,但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這等於是說理性和邏輯排斥上帝, 這項論斷(雖然不是決定性的)相當於對科學的刻骨駁斥,還差不多是說人類的道德體系在上帝面前只有遍體篩糠的份,儘管這一點不在本文討論範圍之內
要記住,宗教的基礎是有神論而不是自然神論。信仰不能建立在對第一驅動力存在與否的討論之上。信仰意味著相信祈禱能夠靈驗,道德是神賜的,割禮是天堂批准的,神跡是存在的,等等。物理學,化學,生物學以及古生物學和考古學至少為那些曾經的神秘現象做出了解釋,並為我們提供了各種假說。其他任何信徒對同一問題做出解釋往往雲山霧罩,不能以常理度之。相比起來,科學假說要優越的多,至少不會遜色。
這是否意味著迷信與盲信也已經「過時』了呢?我希望答案是否定的。因為我相信人類幻想的能力不可能也不應該被摧殘與遏制。但是宗教問題的源頭在於我們為尋求解答做出的最初的也是最糟糕的努力,即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臆造答案。這一點起源於我們種族那噩夢般的童年,當時的人類不知細菌為何物,也無法預測地震。這一點同樣源自我們每個人的童年,那時我們對於專制的權威有著令人不快的需求:一位保護我們的家長,即便在將恐懼降到我們頭上的時候依然向我們要求無條件的愛。這位亘古不變的暴君是極權主義的根源,象徵著人類最初面臨一切難題時的畏縮之舉,也就是將它們都推給供奉「老大哥」的香煙繚繞的禁忌神壇。這當然也正是人們希望科學與人文主義能夠淘汰宗教信仰的原因,儘管同時人們也悲哀地意識到,只要我們本質上還是缺乏安全感的靈長類動物,我們就不敢把這條鎖鏈砸碎。
克里斯托弗.希金斯(Christopher Hitchens)是《上帝並不偉大》(God Is Not Great)一書的作者, 還是《無神論指南》(The Portable Atheist)的編輯。
是的。
關於上帝存在與否的問題曾經爆發過許多激烈的科學爭論。其中歷史最久,影響力最大的就是關於設計的爭論。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我們的世界如此複雜,怎麼能不依靠某個強大而智慧的存在加以干預而憑空產生。
對設計論的問題,英國國教教會的威廉. 帕里在他的著作中做過最精彩的表述。
他的《自然神學,或者自然現象中表現的上帝存在的證據及其屬性》一書出版於1802年。在這本書中他談到,有一次在石南樹叢中發現了一塊石頭和一隻手錶。石頭只是自然的一部分,而手錶則無疑是人造物品,其存在的目的是指示時間。帕里主張自然物體,比如人類的眼球,也很可能是與之類似的裝置。
當達爾文於1827年進入劍橋大學的時候,他被分到了威廉. 帕里七十年前年在基督學院住過的房間。作為當時課程的一部分,帕里的著作給達爾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寫道,帕里的著作「對我的啟發不亞於歐幾里德。」
不過達爾文最後還是發現了帕里的問題的答案,並向人們展示了複雜系統是怎樣在不依靠設計或者計劃的前提下由較為簡單的系統演化而來。1859年,他在物種起源一書中提出了自然選擇這一機制(由阿爾弗萊德.羅素.華萊士獨立推導而出),即有機體會通過積累變異的方式賴增強存活能力併產生後代來保留這些特徵。
但是達爾文意識到,進化論面前有一個重大阻礙,也就是時間。偉大的物理學家威廉.托馬斯(開爾文爵士)認為太陽存在的時間太短,不足以支持自然選擇的進行。但是當時核能還不為人知。當人們最終發現這種新式能源之後,物理學家們重新估計了太陽的存在時間,確定核能可以在以百萬年計的時間裡為太陽和其他恆星提供穩定的能源。
二十世紀之前,宇宙當中包含物質這一點也被視為創造論的有力證據。當時人們認為物質是守恆的,因此宇宙中的物質必然得有來源。1905年愛因斯坦提出了質能轉化理論。但是能量又是從那裡來的呢?
一個世紀以來這個問題一直懸而未決,直到最後天文望遠鏡的觀測結果確定了物質的正能量與引力的負能量之間的精妙平衡。也就是說,宇宙完全可以無中生有,不需要任何能量。
科學理論對創造論的支持還來自一條被稱作熱力學第二定律的基本物理原則,這一原則認為宇宙中的無序度或者說熵隨時間遞增。時間越久,宇宙就越混亂。既然宇宙現在是有序的,那麼這秩序必然是從過去的某一時間點上的更高的秩序中分離出來的。
但是在1929年,天文學家埃德溫.哈勃發現各個星系正在以與其相互距離極成比例的速度相互遠離,也就是說宇宙正在膨脹。這為大爆炸提供了最初的證據。一個膨脹的宇宙可以以低熵狀態開始,並在局部形成秩序而不與第二原則相悖。
根據現代宇宙學的知識來推斷宇宙的最初時刻,我們發現宇宙是以無序最大化的狀態開始的,在極小的範圍內包含有極大的熵,即信息量為零。因此,就算宇宙是創造出來的,也不可能保存有任何關於創造過程或者關於任何可能的創造者的意圖的記錄。似乎唯一可能的創造者是愛因斯坦深惡痛絕的那位——擲骰子的上帝。
在宇宙從混沌中爆發出來以後,這個上帝依然能夠存在並扮演自己的角色。這地的無序已經不存在了,但是無序依然是宇宙的主流。宇宙中的大部分物質都在做任意運動,只有存在於各個星系可見部分的0.1%的物質有明顯的結構。
如果上帝真想施加控制來確保終極計劃的實施,他就得對這所有的混沌物質發揮影響。但是目前沒有任何上帝施加影響的證據。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宇宙和生命怎麼看也不像創造或者設計出來的。而人類不過棲身於廣大宇宙中的一粒塵埃之上,在它所承載的所有生命里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實在沒有特別之處。
我們所能觀測到的宇宙包含有上千億個星系,每個星系都有上千億顆行星。但是目前為止宇宙的絕大部分都在指數性地從最初的混沌狀態向外膨脹,和我們能觀測的部分相比至少高出五十個數量級。目前我們最強大的天文望遠鏡能看到的也只不過是宇宙沙漠中的一粒沙子。就算這樣,我們依然認為有一個超越一切的存在掌管著每一個粒子的運動軌跡,傾聽者每一個人類的心聲並指引他所青睞的足球隊沖向勝利。科學不止淘汰了對上帝的信仰,而且把它打了個支離破碎。
維克多.J.斯坦戈(Victor J. Stenger )是夏威夷大學物理及天文學名譽教授,科羅拉多大學哲學兼職教授,有七本著作,包括《上帝:一個失敗的假設——科學如何展示上帝是不存在的》 (God: The Failed Hypothesis-How Science Shows That God Does Not Exist)。
不,一點也不。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我利用科學來剖析人體機能並診治疾病。作為宗教的信徒,我把宗教傳統當做道德生活的試金石。科學與宗教無需相互抵觸;實際上,如果一個人對兩者都理解得足夠透徹,這兩者是很可以相輔相成的。
所以,關於過時與否的問題實在是多餘,因為科學與宗教各有地盤,科學用邏輯與實驗的方法測量和描述物質世界,研究的是分子,機械,有絲分裂和動量。科學不提供道德價值,它是中立的。DNA技術可以用來治療癌症,也可以變成生化恐怖主義的利器。道德問題只取決於個人對科學的運用。
.這樣看來,無神論者在上帝缺席的情況下創造了自己的道德觀念。而信徒則通過閱讀經書來獲得是非問題方面的指導。是與非都無法通過物理,化學或者生物學來推導。科學不會教導一個人如何待人如己,如何扶貧救苦,為何不得殺人,盜竊,做假見證,為何要尊重父母,還有最困難的一點,如何克制嫉妒與貪慾。在熱力學或者分子生物學當中找不到十誡的條文,歐式幾何或者原子物理當中也沒有通往正直,仁慈與愛的道路。數學,生物學,化學和物理所包涵的真理與我們所尋求的,關於人類行為和人類選擇的真理不是一回事。科學的真理可以測量驗證;道德生活上的真理則只與個人的信仰有關,無論你信神與否。宗教應當把科學當做改善世界的手段,而科學不應視宗教為威脅,而是許多人真心選擇的道路。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還在遭受來自雙方的極端主義者無休止的口水戰呢?上帝原本無形無質,永不衰老,為什麼要在他會不會過時的問題上糾纏呢?
衝突來自兩個極端之間的互不相讓。美國的原教旨主義者希望更改憲法,把聖經中關於性與祈禱的訓令添加進去。在中東及亞洲的部分地區,伊斯蘭教瓦哈比教派的教徒則試圖在世俗社會強行實施伊斯蘭教法。無神論者們也有自己的原教旨信徒,他們認為信教是天真幼稚的表現,宗教儀式根本就是神經錯亂,宗教教徒全無理性,不配在邏輯之光的照耀下生活。一方對科學極其無知,對科學的成就視若無睹,另一方則完全忽略了宗教經文所包涵的智慧。雙方都覺得多樣性是對自身存在的威脅,憑著一腔盲信的熱情想把對方的立論抹去。
還有第三條道路,這條道路結合了科學與宗教雙方的長處。它允許一個人不偏不倚地擁有兩種不同的感性,思考方式,感覺以及行為方式。是的,有許多時候,一個像我這樣相信上帝的科學家心中會充滿疑惑。但這是可以想見的。知名新教神學家保羅.提里希曾注意到,這種疑惑正是信仰的基礎。同樣的,無神論者也應該時常懷疑一下自己對上帝的否定。因為這一點也不是得到實證的事實,而是他們那一邊的主觀判斷。
就我的傳統而言,拉比、哲學家、物理學家邁蒙尼提斯,即蘭拜姆,是認知不協調的集中體現。他是一名研究聖經與塔木德的學者,同時又是醫藥方面的學者。他是宗教信徒,同時又斥責魔法與巫術為無稽之談。他認為自然世界是由我們所熟悉的物理與化學的定律支配的,但同時他又主張我們每人在是否相信上帝的問題上都要做出自己的選擇。不需要絞盡腦汁為上帝的存在提供證據,這是在做無用功。上帝是自明的。信仰是感覺而不是推導的結果。宗教是通向善的工具,這善是對自己的善,對他人的善。也是對世界的善。
我的傳統一直奉行寬容。希伯來聖經中不止30次明確提出要尊重陌生人,因為我們在埃及人的土地上也是陌生人。陌生人代表著「他者」,它們與我們的信仰不同,有時還會對其造成威脅。沒有必要征服或者抹殺文化與視角間的不同。無神論者也應該有這樣的寬容。他們不應當那些對立足於對神性的信仰,努力尋求生命意義並直面神秘的人們妄加譏笑。科學不是對信仰的威脅,信仰也不需要排斥科學。信仰是不會過時的。
傑羅姆.古普曼(Jerome Groopman) 是哈佛大學醫學教授,著作有《醫生如何思考》(How Doctors Think)。
看情況。 1問題的答案取決於你是強調「信仰」還是強調「上帝」。科學無法淘汰對上帝的信仰,但是如果科學前進到一定程度,有可能會否定上帝的存在。
如果討論對上帝的信仰,那問題的答案明顯是否定的。在1916年和1997年分別有人就這一點做了調查,結果是40%的美國科學家聲稱自己相信上帝。對這些為數可觀的人來說,科學研究並不會妨礙對上帝的信仰。
除此之外,還有上千萬新教徒,天主教徒,猶太教徒和其他宗教的信徒一邊相信上帝一邊投身科學,對他們來說這也不是問題。即便是對科學界最惹人爭議的問題——進化論來說,2005年皮爾研究中心的調查顯示68%的新教徒和69%的天主教徒接受這一理論。
當然,現實不會受信仰心理學的左右。世界上還有無數人相信占星術,幽靈,天使,透視眼,以及各種超自然現象。但他們並不能使這一切成真。摩門教教徒相信他們的經書最早是由天使莫羅尼用一種上古文字口述並記錄在一塊金版上的,金版則是一個名叫約瑟夫.史密斯的人從紐約附近的拋邁拉這個地方挖掘出來的。這個人把臉埋進一頂裝著魔石的帽子從而理解並翻譯了這部經書。科學教教徒則相信一萬年前銀河系有個叫茲努(Xenu)的軍閥從宇宙的各個角落抓了一大批外星人送到地球,把他們關在世界各地的火山裡,之後又用氫彈炸死了他們,把他們的靈魂(科學教里的行話叫thetan)隨風散播,直到今天都附著在我們身上,導致濫用藥品,酗酒,吸毒,抑鬱症等各種心理問題,而只有科學教才能解決這些問題。很明顯,一個說法真實與否與相信它 的人數無關。
就上帝存在與否這一問題來說,答案很有可能是肯定的,這取決於我們要把科學在神學的領域裡推進多遠。如果我們用科學手段來理解整個自然的話,上帝會在哪裡,我們要如何確定他的存在或者他的手段呢? 麻煩就在這裡。大部分西方宗教都把上帝當做全知全能的存在,萬事萬物的創造者,智能設計師,構建了宇宙,地球,生命以及我們。如果科學家們真的要研究這樣的一種存在——智能設計論者一直聲稱他們正在從事這一點——我們要如何分辨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與一個極其強大,極其智慧的外星智能體呢?我將這一點稱為薛莫的最後定律(根據阿瑟.C.克拉克的說法):任何足夠先進的外星智能生命都無法與上帝區分開。
這一點詳細說來是這樣的:與文化的進化相比,生物的進化是極其緩慢的。除此之外,宇宙極其廣大,因此與一個技術水平與我們相等或略有超出的地外文明進行接觸的幾率基本是零。如果我們有一天真的遇到了地外文明的代表,他們在技術方面的能力一定遠遠超過我們,對我們來說,他們和神靈也沒什麼區別。舉一個相對簡單一點的例子,我們的基因科學僅僅起步於50年前,但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操縱基因了。一個我們5萬年的地外文明一定已經掌可以構建整個染色體,細胞,多細胞生命以及生物圈本身。生命的設計歸根結底只是操縱分子的技術對於我們青銅時代的先祖來說,創造生命就等於是神跡。對於我們若干代以後的後人,或者將來可能會遇到的外形生命來說,創造生命不過是個技術問題。
科學研究發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會遇到檢視上帝本質的問題。沿著這條路,我們必然會發現(如果能有所發現的話)一個能夠創造細胞,有機體,行星,恆星,星系甚至宇宙的外星存在。如果我們只用了50年就掌握了構建基因,克隆哺乳動物,操縱幹細胞的技術,一個發展速度與我們相同但領先我們10萬年的地外文明有多大能量也就可想而知了。一個領先我們一百萬年的地外文明很有可能擁有創造行星或恆星的能力。如果宇宙是黑洞坍塌的結果——很多天文學家都持有這一觀點——一個極其先進的地外文明完全能夠創造出宇宙來。
對於一個能構造宇宙,恆星,行星與生命的智能存在我們應當如何稱呼呢?如果我們了解進行這一切所需要的科技,我們會稱其為外形智能體;如果我們不理解的話,就會稱其為上帝。
科學的運作範圍是自然領域而不是超自然領域。唯一能由科學發現的上帝只能是自然的存在,即一個存在於時空體系內的實體,受制於自然法則。一個超自然的上帝是無法被科學認知的,因為他太不同了。
科學會淘汰對上帝的信仰嗎?不會淘汰信仰,但是會淘汰上帝。
邁克爾.舍莫(Michael Shermer)是《懷疑》(Skeptic)雜誌的發行人。 (The Skeptics Society & Skeptic magazine) 以及《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每月專欄作者。 (Michael Shermer) 還是克萊蒙研究大學(Claremont Graduate University)教授,以及《我們如何相信》(How We Believe),《達爾文的重要性》 (Why Darwin Matters)和《市場心理》(The Mind of the Market)等書的作者。
當然不會。科學本身與上帝存在這一假設並不矛盾。實際上,科學打開了一扇窗口,這窗口通往一個充滿活力與創造力的宇宙,從中我們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領略到神的存在。
作為一位進化論的積極辯護者,我經常遭受質疑。有許多人認為如果科學能夠證明人類的自然起源(這一點已經得到了證明),上帝就應當被人遺棄。但是這位被他們棄若敝履的神靈不是我心目中的上帝。如果真能被科學威脅到自身的存在,那上帝也不過是人類愚昧天性的一個據點罷了。這是創造論的信徒們信奉的上帝,是「智能設計」運動所鼓吹的上帝,只有那些在黑暗中到處亂撞的人才追隨這樣的上帝。那些我們尚不能理解的事物成為了支持他們信仰的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證據。身為一個基督徒,我對他們的邏輯極其無奈。這一邏輯不僅教導我們要對獲取知識心懷恐懼(因為這會動搖他們的信仰),還向我們暗示上帝只能容身於理性之光照不到的角落。我認為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我們應該能夠在別的地方找到他,在一片沐浴在知識,靈性與科學光輝的天地當中見證他。
這光輝有多麼耀眼!科學讓我們認識到了宇宙的浩渺與神奇,在這裡每時每刻都有新的星辰甚至星系不斷誕生,它們承載的物質忽然就獲得了生命,開始不斷進化,不斷迎接千變萬化的環境帶來的一個又一個新的挑戰。我們所在的世界充滿了進化的潛力,對這一點追根究底原本就再合理不過。對於一位信徒來說,問題的答案就在於上帝。
英國詩人馬修.阿諾德有感於現代社會的來臨,感慨道「信仰之海」上只剩下了「傷感,悠長而漸行漸遠的轟鳴」。對有些人來說,這傷感的轟鳴值得珍惜,因為信仰只是一個假象,一個阻擋住進步與開明之路的障礙。信仰是科學的敵人。
就這一觀點看來,上帝不過是弱者的借口,對那些無法面對科學所揭示的可怖現實的人們來說,上帝是他們的出路。勇敢,無畏,「聰慧」之人,則直面現實,拋棄信仰的拐杖,宣布上帝的過時。
但是科學本身自有其信仰,所有的科學家都擁有這一信仰,無論他們是否在傳統意義上信奉宗教。科學的存在基於以下信仰,即世界是可以理解的,現實中存在有人類可以探索與認知的邏輯。對科學的信仰還主張,進行這種探索是值得的,因為知識總比無知要好。
無神論者最典型的錯誤就是把上帝當做自然存在的實體,並在科學領域內調查驗證。他們把上帝當做自然世界的組成部分,但又無法證明這一點,因此就得出結論說上帝不存在。但是上帝不是也不可能是自然世界的一部分。上帝是自然世界背後的機制,是萬事萬物的解釋,是一切存在的答案,而並非存在本身的組成部分。
認為人類存在於宇宙當中這一事實不需要答案來解釋實在是天真至極。許多排斥上帝的人認為無需探究一個有序的自然世界之所以能夠存在的原因。所有的自然法則都是自有的,又或者我們的存在只是因為無數個平行宇宙中的一個碰巧允許生命的繁衍。無需追根究底,無需探究這一切的機制。投身科學的有神論者,其好奇心只能更大,不能更小。因為他所追求的解釋比科學能夠提供的更深入,這解釋包涵了科學,但還遠不止如此。它還為科學邏輯的運作提供最終的理由。上帝存在這一假設並非來自對科學的排斥,而是來自對科學居然能夠存在以及自然法則居然能夠存在這一事實的強烈好奇。
當然,各個宗教對於神性的理解並不統一,甚至充滿矛盾,這是眾所周知的。但因為這一點而排斥宗教就好比因為量子理論和廣義相對論不能兼容而排斥物理學一樣。科學,所有的科學都是殘缺的——這也正是科學對於我們如此有吸引力的原因。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要對宗教的殘缺與矛盾如此大驚小怪呢?在尋求自然真理的路途上我們時常被錯誤,貪慾,甚至欺詐所阻礙,但我們並不因此放棄科學。為什麼我們因為對上帝的追求遭遇了同樣的錯誤就要宣稱信仰只是個假象呢?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曾經寫到過, 「這世界上最大的迷就是世界本身的可解性」。即使是在科學進步的今天,這個謎團依然懸而未決。在科學的世界裡有信仰的存身支之處嗎?對上帝的假設遠不會與科學衝突,它不僅會增強我們對科學的信心 還能給予我們面對知識、愛與生命時所特有的純粹的喜悅。
肯尼斯.R.米勒(Kenneth R. Miller)是布朗大學生物學教授,其著作有《尋找達爾文的上帝》(Finding Darwins God)、《上帝與進化論的共同語言與一個科學家的探索》(A Scientists Search for Common Ground between God and Evolution)以及 《理論而已:進化論與美國靈魂之戰》(Only a Theory: Evolution and the Battle for Americas Soul)。
不,但除非……除非我們繼續發展關於上帝的新觀念,比如一個純自然的上帝,全宇宙的創造之源。
人類崇拜上帝已有數千年之久。西方世界心目中的上帝已經從亞伯拉罕時期滿心嫉妒的耶和華變成了新約時期的仁愛之神。隨著全球文明的出現,科學與信仰將現代社會一分為二。隨之而來的一個結果就是使一部分人一腔怨憤地投向了宗教原教旨主義。科學與宗教之間的裂痕是可以彌合的,但是首先要讓超自然的,有神論的上帝進化成一個全新的,純自然的上帝,使之成為自然宇宙無限創造力的象徵。另一方面,科學也要進行轉型並提供一種新的世界觀,為宇宙的無限創造力提供一個位置,好讓人們可以將其稱為上帝。
我們必須「重新定義神聖」,但是這很危險:這意味著「神聖」這一概念最初也是人為定義的結果。對於全球幾十億信徒們來說這完全是異端邪說。但是自太古以來,我們一共崇拜過多少神靈呢?使我們告訴自己神是神聖的,不是他們告訴我們的。這不是說被我們視為神聖的事物並不神聖。實際上,這一點有著極其美妙的含義:一件事物是否神聖源自我們自己的選擇。在人性進化的目前這一階段,我們是否準備好為我們自己所選擇的神聖之物,包括這顆星球和所有棲身於此的生命,承擔應有的責任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們就必須避免危險的道德霸權主義,並允許我們對「神聖」的認知明智地與這一概念本身共同進化。重新定義神聖也很容易觸怒許多像我這樣不相信超自然上帝的人,對於我們來說,「上帝」以及「神聖」這兩個詞聽上去就極其可疑,讓我們回想起當年宗教裁判所迫使伽利略放棄日心說的舊事。我們不想回歸任何要求我們拋棄真實世界的本質的宗教。我們總放不下千百萬因上帝之名而喪生的人們。我們常常忽略上帝給人帶來的安慰與依靠,以及宗教為生活提供價值取向的作用。
我相信重新定義神聖是全球文化的當務之急。一場全球範圍內的競賽正在進行當中,一方試圖龜縮回原教旨主義,另一方則試圖構建一個安全且可共享的精神空間以期緩解原教旨主義者們的恐懼。
新的科學世界觀剛剛成形。它超越了笛卡爾、伽利略以及拉普拉斯的歸納主義,即認為宇宙中發生的一切最終都要由物理定律來描述。這一全新的世界觀包含了生命的誕生,以及伴隨它一併出現的行為、意義、價值、活動以及責任,最終還有我們的道德理性。這些構成道德的基本原料在高等靈長類身上也可以看到。進化是道德的第一源泉,儘管有些宗教信徒對它心懷恐懼。在不違反物理定律的前提下,生物圈通過自然進化產生了這一切,這一點是不能單純用物理來解釋的。
我們心目中的自然定律也許並不足以解釋自然。現在我們知道,進化也包括達爾文所說的預適性——當環境改變時,原來無用的性狀可能會變得有用並因此產生新的功能。比如說我們的中耳骨,原本就是早期魚類頜骨的一部分。我們能提前判定——先不說預測——所有可能的預適性進化結果嗎?即便在只考慮人類的情況下?恐怕是不行。 如果是這樣的話,生物圈的進化,還有人類經濟與文明,都不是自然法則能完全概括的。
如果這一觀點能站住腳的話,我們對科學的理解就要經受一次重要的轉型了。我們處於一個共同構建的,不斷創造的宇宙,這宇宙並不完全處於法則框架之內,其準確的發展無法為人預測。因此我們無法得知將要發生的一切。這樣看來的話,我們心愛的啟蒙運動所最為珍視的美德,理性,並不足以引領我們的生活。 我們必須將理性與人性重新統一。在難以名狀的神秘面前,我們需要知道自己生活的方法。我們的現實生活時刻面對著難以名狀的未知,這是人類長期以來一直需要超自然上帝的原因之一。
不過,亞伯拉罕式的上帝對於完整的人類精神來說太逼仄了。在舊約當中,這個上帝之所以創造世界萬物全是為了人類。這種對上帝的理解是多麼自私自利且鼠目寸光!相比之下,將我們的生命作為宇宙進程的一部分來理解是多麼宏大!我們領略了敬畏與感激。這顆星球和這次生命是上帝的傑作,不是我們的。如果上帝是宇宙中的創造力,那我們就不是依上帝的形象創造的,我們也是上帝。現在,我們可以竭盡我們有限的智慧,同作為宇宙中的創造力的上帝這個最為強大的象徵一起,選擇承擔世界與我們自己的責任。
斯圖爾特.考夫曼(Stuart Kauffman) 是卡爾加里大學(University of Calgary) 生物複雜性及信息技術學院院長以及桑塔非學院外聘教授。其近作有《再造神聖:對科學、理性和宗教的新觀點》(Reinventing the Sacred: A New View of Science, Reason, and Relig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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