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北京立穩腳跟和漂泊的人

看了曹雲金炮轟郭德綱的文章，其實我的關注點歪了，不是在關注這師徒兩的撕逼，卻對曹雲金說的早年在北京的落魄生活很好奇。摘抄兩段吧：

「我記得我們倆大包小包，帶著我的鍋碗瓢盆，他幫我搬家，我們沒錢就沒法找搬家公司，坐著819的末班車，盲流似的，奔向那個一個月350塊租金的小房間，但不管怎麼說，我終於在北京又有了安身之所。就這麼過了半年。」

「半年之後，你（指郭德綱）搬到大興棗園，1500元/月的房租，你負擔不起，又找我分擔，你說你出1000，我出500，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第一段講的是曹雲金，那時曹雲金搬家公司都請不起，住的房子才350，後來甚至住地下室。誰能想到這是曹雲金的遭遇呢，對於這個現在這個如日中天的曹雲金來說，這簡直不可想像。最主要的是，這件事情是在2004年，到現在才13年呀，也許你覺得13年也太長了，畢竟光武帝劉秀從起兵到統一天下也才12年，比13年還少一年呢？可是歷史上有幾個劉秀？事實上，在現在的北京，13年從一無所有混到這種情況，簡直是驚人，我認識好多個朋友，在北京也十幾年了，照樣過得很落魄。這種驚訝只有在北京生活過的人才有體會吧，比如一個月存一萬，一年才12萬，13年才156萬啊，在北京一個一居室都買不起啊。可是曹雲金愣是奮鬥上來了，不但在北京站穩腳跟，還「逆天改命」了。

更驚人的是郭德綱啊，誰能想得到2003年，快2004年的時候，郭德綱1500的房租還要找人分攤，現在北京的租房，一個次次卧也差不多2000了吧，可是那個紅透半邊天的郭德綱老師竟然1500都出不起，真是讓人不敢想像，看到今日的郭德綱，怎麼都不敢想像12年前的郭德綱會是這樣的。但是僅憑12年，郭德綱就強勢崛起了，不能不讓人震撼。

但是郭德綱曹雲金這些人能成功是很自然的，他們有才華，肯努力，會經營，在極短的時間內發家雖然讓人驚嘆，但是細想又合情合理。

可見，真有真才實學的人，大富大貴也許不可能，但在北京立穩腳跟還是有可能的。

不過也有一種人不是靠真才實學，而是靠運氣。比如宋喆，有人扒了他的人人，我也去看了，那時的他純粹就是一「屌絲」啊，那時的夢想也只是想買了房，慢慢還房貸，運氣好點再換個30萬的車。可是僅僅八年，宋喆就完成了原始的資本積累，據新聞不一定靠譜的八卦，宋喆身價千萬以上了。你能想像么，八年，就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而宋喆的發家就全憑運氣了，從那件糟心的事情看來，宋喆這人既沒能力，也沒品德，可是這樣的人搭上了王寶強的順風車，竟然也能逆襲，所以運氣真的很重要的。

還有一些發家不靠才華，也不靠運氣，那就是命時，什麼是命時呢，我解釋是恰好撞到了一個好時機。我認識一個北京土著，就是靠拆遷發家的，老家拆遷下來，補助了幾套房，自此過上包租公的日子，一輩子不工作也吃喝不愁。這就是他有這個命，幾百年或者幾十年以前，他祖宗來到了房價還不是這麼高的北京城裡住下來，佔了一個地兒，然後傳給後代，後代就由此發家致富了。這個很值得羨慕，畢竟別人的祖宗要比自己的祖宗看得遠。

我也認識一個跑優步的司機和一個水電工，因為來北京早，買了幾套房，現在身價都上千萬。那個水電工告訴我說，當時他在清河買房的時候，一套100平米的房子抵押給他一套七萬，他一口氣要了三套，如今每套400萬左右。這種情況羨慕吧，羨慕，可是能學來嗎？學不來，時間不可能倒流二十年。

這些大概就是所謂的北京奇蹟吧。這樣的奇蹟不斷在北京發生著，把這些稱為奇蹟也許太小格局，太小視野了，因為我們這代人都是看著馬雲劉強東的奇蹟長大的，幾千萬在我們心裡也許激不起漣漪了，畢竟一個小目標就是一億。可是不從這些上帝似的視角來看的話，就從最普通的人來看，這些難道不足以為奇蹟嗎？北京的土著靠拆遷，外地來北京來得早的靠炒房，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掙到了大部分一家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可是我忽然想到了在兩百四十年前，有個叫黃景仁的詩人，他在1775年從江南來到了北京，但在八年後的1783年，因為債主逼迫，帶著病猶如喪家之犬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北京，但最終在投奔好友洪亮吉的路上病死了，於是一代天才就此消殞。他在北京八年，除了寫詩，沒有掙到一分錢，那麼多人在北京都立穩腳跟，發家致富了，只有這個不善營生的詩人落魄而來落魄而去，最後甚至只能寄宿破廟，食不飽腹。他在北京應該是失敗的，應該是徹底失敗的，就是放在今天的北京，他也算是混得最落魄的人。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將近三個世紀過去了，誰還記得昔日北京城裡那些穿錦袍食膏腴的人呢？誰還記得那些所謂的成功人士呢？人們只記得曾經有個叫黃景仁的落魄詩人，在北京混得灰頭土臉。我想不止300年，就是1000年以後，人們都只記得那個黃景仁的失意詩人。他的光芒不僅蓋過他同時代的人，也將蓋過我們這些晚生幾百年的人。

如果如此，在北京立穩不立穩腳跟又有什麼關係呢？

2016/9/6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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