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不言堂」主人坂本五郎

坂本五郎何許人?

這是我在知乎的第一篇文章,涉及兩個「不言」,一是我自己——白不言(●﹃●);二是我的靈魂導師——「不言堂」主人,坂本五郎。素昧平生。

我經常借用那句爛俗的段子:「世界上的事,無外乎關我P事和關你P事」,故而從不更新朋友圈、很少用SNS、也不公開緬懷任何名士(又輪不到我去隨份子……)。很不幸,我到底還是要自打臉,因為坂本五郎先生走了,走得有些突然,心中的一盞航燈就這樣驟然熄滅,所以,請容我矯情地緬懷一次,唯一的一次。

坂本五郎先生,享譽世界的日本收藏家,不久前的2016年8月15日突發腦梗逝世,享年93歲。我本期待他能長命百歲……五郎先生應該算是近年來(在我關注的領域內)走得最安靜一位名士,訃告式新聞沒有出現在各大網站頭條,知乎沒有相關提問,甚至在我的朋友圈裡,也僅有兩人提及(比TM艾柯還低…)。很淡很遺憾,卻也很好很欣慰,塵歸塵、土歸土,五郎先生,千古。

國內熟悉「坂本五郎」這個名字的人,大都囿於古董、藝術品圈子;其創辦的「不言堂」,是日本乃至世界範圍內首屈一指的古董店,貌似也鮮有國人聽說;然而,有一件東西,人們絕對都有所耳聞,那便是劉益謙在2014年香港蘇富比春拍上以2.8億港幣拍走的器物——「玫茵堂」(The Hall among rose beds)舊藏 大明成化 鬥彩雞缸杯

多數人並不知道,這隻有史以來最昂貴、最負盛名的酒杯,還有另一個前綴,喚作——「不言堂」坂本五郎舊藏。五郎先生是它的伯樂,否則,它斷不會有今日的身價。

同一天,在雞缸杯拍賣專場開始前的一個小時,另一個專場以1.4億港幣成交了一件(我認為更具有藝術價值的)器物——北宋 定窯 劃花八棱大碗,依然來自「不言堂」。這個專場叫做:坂本五郎珍藏中國藝術——定瓷。

五郎先生經手(他不喜歡說「擁有)的稀世古董還有很多,引用一下:

上世紀60年代,坂本開始參與海外的古董拍賣會,當時參與倫敦拍賣的日本古董商還很少,坂本五郎成為其中之一。他先在倫敦拍下了「嘉靖五彩魚藻紋罐」(現藏東京畠山記念館);1970年,他獲悉一尊「南宋官窯瓶」將於倫敦拍賣,於是,他以住房作抵押,飛赴英國參拍,一番競買,卻敗給了好友仇炎之;1972年,倫敦佳士得拍賣一件「元代青花釉里紅開光鏤空牡丹紋蓋罐」,據了解,這是世界上僅存四尊元代青花釉里紅蓋罐中的一個,另三件分別藏於大英博物館、北京故宮博物院和河北省博物館。坂本五郎在赴倫敦前,作好了賣掉自己所有藏品甚至「不言堂」的淮備,最終,他以22萬英鎊拿下這個元朝大罐,刷新了當時亞洲藝術品的最高拍賣成交紀錄。這件事被坂本視為自己古董收藏事業的又一座高峰,也引發了全球拍賣收藏中國瓷器的熱潮。後來,坂本將這件「元代青花釉里紅開光鏤空牡丹紋蓋罐」轉讓給了英國著名古董商埃斯肯納齊。

以及他捐贈過的:

1952年,坂本五郎便向中國國家博物館捐贈了一件「南宋花式漆盤」。1968年,坂本五郎以母親的名義饋贈東京國立博物館10件商周青銅器,這是日本戰後最大規模的一次捐獻,是坂本多年收藏中最精華的部分,其中包括「獸面紋三羊大口尊」等重器;2002年,坂本又捐贈382件青銅器予奈良國立博物館。在1969年12月至2008年3月間,坂本共向台北故宮博物院捐贈了5件藏品,其中包括「半山式彩陶罐」、「唐加彩陶馬」、「宋黑漆方盤」和「磁州窯系白釉瓷洗」等。

上新聞的這些,大多是比較著名(貴)的,實際更有藝術、歷史價值的,不勝枚舉。五郎先生的其它事迹,請自己度吧……接下來說到……

「白不言」與「不言堂」

來知乎的時間不短了,學著你們這些城裡人愣裝了好幾年(嗶——),懶洋洋地碼了近兩百個答案,結識了一些朋友,違章飆了幾次車,(因為某些噴子)刪掉了一批我擅長卻不想再討論的領域的回答……言而總之,承蒙各位錯愛,終於跌宕起伏地混到了8K關注,四捨五入也快十萬了呢! (●﹃●)

關於這個ID「白不言」,「白」沒有什麼特殊含義,隨爹;「不言」是我自己取的字,即所謂的「表字」,我通常會說,這是我的「」,因為本人實際是一隻整天胡嗶咧咧的大(chǔ)話()嘮(zuò),犯過不少言多必失、言而無信、姑妄言之的婊事,特取「不言」以自省。

「不言」的含義,在關於你的知乎昵稱,有哪些寓意、由來或故事? - 知乎用戶的回答 這個答案里羅列過,基本出自先秦典籍,少數出自後世,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史記·李將軍列傳》)。我並不讀《史記》,更不會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這種情況作任何奢望,我把這句話列在其中,完全是因為一個人、一個堂號,也就是上面介紹的坂本五郎和「不言堂」。

這要從十幾年前說起了……我打小就是一個大寫的混子,吃飯、喝酒、看書、看片er、玩魔獸、把妹、練拳擊之餘,主要跟一些老前輩混跡於三個圈子,其一便是古玩行,因此,我多年以來的商用面貌是一個非典型的、原教旨的、十三不靠的古董販子(吶…所以這其實並不是我的職業…)。為什麼會這樣,我也說不清,至少,在態度方面,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五郎先生的影響。

最初是源於一本書,《一聲千兩》,五郎先生的自傳,出版於05年(其實此前就有連載),在我手裡十年有餘,至今仍放在常用書架上(相比之下打入冷宮的書有幾十箱),但並不常用,只是當作一盞燈。客觀講,這不是一本值得多看幾遍的書,但我會建議每個古董藝術品商、愛好者、收藏癖患者,至少,認真看一遍。

五郎先生說過一番話,我很難原樣複述了,大概意思是:真正的收藏家,不是將多少稀世珍寶據為己有,而是,將稀世珍寶從一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裡搜尋、拯救出來,讓它們得到良好的修繕和保護,並將它們公諸於世,讓全世界的人都能夠欣賞、感受它們的歷史、文化、藝術價值。

替世人收集、整理、保護、展示,想想就帶勁!不管五郎先生說這番話用了幾分真心,反正我信了,所以,我也會那樣做,哪怕(當然)做不到那麼好。這些觀念對我的影響,在兩年前的一個答案里提到過,為什麼有的收藏者要將珍貴的藏品捐給博物館? - 匿名用戶的回答,涉及一些人和事,所以匿了。

忘了從什麼時候,我開始折騰專項收藏,無意間深入接觸研究的方向,恰好是五郎先生(唯一?)留有遺憾的短板——鉄鋳物。五郎先生曾在武士刀方面屢次失誤,從此不碰刀劍生意;茶釜方面曾多次請教細見古香庵和「人間國寶」長野垤志等名匠,卻受時代所限卻沒有太大進展…我自學語言、見各國資料、混博物館、上手實物之類的事表不表無所謂了,總之我有嚴重的強(jīng)迫(shén)症(bìng),對自己每天的信息獲取量/輸出量有點要求,大概只睡四五六七八個小時不定,手頭同時碼著兩個大稿,空閑極少(所以知乎輸出量不高,態度也不好,騷瑞)。以其中一個書稿的效應,可以令某位收藏界前輩將我引薦給五郎先生,就這樣一直有點小期待地折騰著,卻接到了五郎先生離世的消息,Fxxk……總之,直到他仙逝,我仍然未能有緣(實力)與之會面,也就是說,「白不言」與「不言堂」的關係,永遠停滯在了「巴基斯坦」與「卡巴斯基」的那種關係上。是故,五郎先生辭世半月有餘,我才恍恍惚惚憋出此文以悼之……白熊躺、葛優躺、各種躺……

對了,央視紀錄片《隱身東瀛的瑰寶》,其中關於青銅器的部分有採訪到五郎先生,如有興趣可以看看,他是個很有意思的、充滿孩子氣的頑固老頭兒。記得他在片子中說,生前的最後願望是把自己的全部藏品捐出來,建一座「美術館」(也就是博物館),很遺憾,這個願望沒能實現。本月,五郎先生生前策劃的最後一場拍賣「坂本五郎珍藏中國高古藝術品專場」將在香港開拍,在這之後,他的剩餘藏品將如何處理,博物館到底能不能建起來,暫無確切消息。如果有,不知會不會叫「不言堂美術館」。

就醬,矯情完了。

Yours insincerely酒囊飯袋老司基白老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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