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佃農之子到華人首富——台灣「聚財之神」蔡萬霖傳奇

作者:華商韜略丨華商名人堂 遲玉德

來源:華商韜略微信公眾號(hstl8888)

在歷屆「華人首富」中,台灣霖園集團創始人蔡萬霖恐怕是最為沉默的一位。

1989年到2002年,蔡萬霖一直被《財富》雜誌評選為「台灣首富」,1995年則被《福布斯》雜誌評選為「世界第六大富豪」暨「華人首富」,但他幾乎不接受媒體採訪,包括在2004年即將離世之際。

對於外部世界,蔡萬霖似乎沒有什麼好說的:對於自己的成就,他不說別人也都看得到。作為一個從八歲開始闖蕩台北,從社會最底層一步一個腳印打入上流社會的商人,他更在乎的不是通過言辭來塑造自身形象,而是通過功業來改變家族命運以及社會面貌。

佃農之子

1924年11月10日,蔡萬霖出生於台灣苗栗縣竹南村,為他接生的不是產婆,而是他的父親蔡福安。這倒不是因為他父親是一名醫生,而是家裡實在窮得請不起產婆。

蔡家所在的村子地少人多,土地貧瘠,除了種田外,沒有別的營生。當地還時常遭遇颱風,而颱風一來顆粒無收。在這種環境下,蔡福安精打細算也難以周全一家人的生活。更艱難的是,和當時很多家庭一樣,他們還子女多,共育有五男三女,蔡萬霖是第三個男孩,而每個孩子一出生就是一張「討債」的嘴。

由於從小營養不良,蔡萬霖的個頭很矮小,成年後都不足一米六。但他已經算是幸運的了,他的大哥蔡萬生髮育得更不好,還未成年便因心肌炎無錢醫治去世了。

生活將蔡氏夫婦逼到了牆角,但他們並未喪失鬥志,就在蔡萬霖出生、家境極為艱苦的1924年,夫婦倆決定勒緊褲腰帶省錢,供二兒子蔡萬春到當地的竹南公學讀書。對於他們而言,這是唯一的希望了。

蔡萬春出生於1916年,比蔡萬霖大8歲,非常聰明,讀書成績也很好。除了讀書之外,他還常和弟弟蔡萬霖一起陪父親下地幹活,另外去打一些短工,比如幫別人家蓋房子。但即便如此,家裡的經濟條件還是得不到根本性改善,到蔡萬春16歲時,家裡實在沒錢供他念下去了。

圖註:蔡萬春

為了尋找出路,1932年3月的一天,蔡萬春發起了一次家庭會議。會上,他表示要帶著8歲的弟弟蔡萬霖,去投靠家在台北郊區的大姨夫,希望能在那裡闖出一片天地。

蔡福安夫婦答應了老二的請求,隨後去買了兩張火車票,並把全家僅有的2.9元錢交給老二,最後囑咐道:「以後就全靠你們自己了!」

上陣兄弟兵

到了台北之後,蔡萬春和蔡萬霖先是從最熟悉的營生做起,他們在萬華的汀州路一帶種菜,然後將菜販運到鬧市區叫賣。當時是日治時期,他們發現日本人買菜時一般不會挑挑揀揀,也不怎麼打價,比較有利可圖,而且沒有多少人敢做,於是他們就專攻這個市場。

這份營生讓他們穩定了下來,蔡萬霖也開始上學。不過,蔡萬春的理想不是跑到大台北來就當個菜販子,次年他結束了賣菜生意,轉而進入日本著名化妝品公司資生堂做推銷員。

蔡萬春在資生堂幹了七年,第三年就被晉陞為台中分公司經理,是資生堂的第一個本省籍主管。

1939年,蔡萬霖的學業讀到了一個階段,15歲的他不想繼續念下去了,也想出來賺錢養家。不久,他在大姨夫家附近的一個空心磚廠找到了一份按件計酬的工作。由於工作認真且勤奮,他每次都能拿到最高的薪水。

看弟弟蔡萬霖如此用功,哥哥蔡萬春覺得,兄弟倆與其都給別人打工,不如自己創業,於是在1940年辭去了資生堂台中分公司經理之職,回到台北找項目。

一天,蔡萬春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說可以用魚類、水果和蔬菜合成醬油。他憑藉童年的經驗覺得此事可行,於是一邊研製配方,一邊籌措豆類原料和尋找買家。當時搞到豆類原料和獲得最大買家都需要當局認可,這時,蔡萬春之前的積累便起到了關鍵作用,為生意的落地鋪平了道路。而這個醬油生意讓兄弟倆賺到了第一桶金。

一位台灣媒體人向華商韜略(微信公眾號:hstl8888)介紹說,在以上過程中,蔡萬霖一直擔當蔡萬春助手兼謀士的角色,逐一落實哥哥交辦的各項任務,而且對來往賬目記憶得特別清楚。兄弟倆的分工大體可總結為:哥哥蔡萬春主外,弟弟蔡萬霖主內。

醬油生意之後,他們又開發了米醋生意,也大獲成功。之後,兄弟倆又憑藉賺到的大筆資金進軍食品、雜貨、旅店、礦業、橡膠和日化等多個領域,從中賺了不少錢,到台灣光復前已積累了60萬元資產,在台北商界頗有聲名。

進入金融業

1949年,蔣介石帶領國民黨退守台灣,台灣進入新的時代。這時,已在台北頗有影響力的蔡氏兄弟決定更上一層樓,而第一步就是打通政界人脈。

1950年,台灣推動縣市「議員選舉」,蔡萬春積极參与並競選台北「議員」成功。此後,他便和弟弟蔡萬霖積極投身政治活動,並分別當選過兩屆台北「市議員」。在這一背景的支持下,兄弟二人開始向更高門檻的生意——金融業進軍。

蔡氏兄弟進入金融業的第一炮是入主十信。

十信全稱「台北第十信用合作社」,是日本人於1911年成立的一家基層金融機構,在台灣光復後由國民黨政府託管。一直以來,十信都顯得很不起眼,在全台灣的73家信用合作社中排名第61位。到了1957年,連台灣當局都不願意再經營十信了,轉而尋找承包人。

蔡氏兄弟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們當時正大量購置土地,急需周轉資金,而有了十信就有了融資渠道。不久他們便加入了競標隊伍,並憑藉在政界的影響力,順利拿到了十信的經營權。

入主十信之後,蔡氏兄弟提出了「一元開戶幸福存款」的口號,希望通過降低儲蓄門檻,快速做大儲蓄規模。而這個口號正好契合了台灣當局的政治願望,它也希望通過促進民間儲蓄來籌集經濟發展資金。

為了表示支持,蔣介石甚至親自到十信存款,而隨後大批高層紛紛效仿。於是,「幸福存款」運動迅速風靡全島,連中小學生都辦了「幸福存摺」。這使十信僅用四年時間就發展成為全台第一大信用合作社。

受此鼓舞,蔡氏兄弟於1961年在金融行業再度出手。

當時台灣當局首度向民間開放保險業,釋放出八張保險牌照,具體事務則由1966年成為「中華民國副總統兼行政院院長」的嚴家淦(gàn)主持,而嚴家淦則將其中一張牌照給了一個叫林頂立的前國民黨特工。

林頂立知道保險是個好生意,但他沒有那麼多錢——設立資本需要3000萬元新台幣。於是他找到台北商界名人張傳祥,但很可惜張傳祥也沒有那麼多錢。不過張傳祥有找錢的渠道,他曾做過台北市議會「議長」,與蔡氏兄弟是同僚,關係一直不錯,他知道蔡氏兄弟有錢,而且為人可靠,於是就帶著林頂立去尋求合作。

三方見面後一拍即合,很快就達成了成立國泰系保險公司的合作協議。1961年3月16日,國泰產物保險公司成立;8月15日,國泰人壽保險公司成立。在職權分配上,林頂立擔任董事長,蔡萬春擔任副董事長兼總經理,蔡萬霖則擔任常務董事兼副總經理。

這兩家保險公司還得到了嚴家淦的首肯,他派自己的門生、財政部門負責人周宏濤,參加了於9月10日舉行的國泰大樓啟用剪綵儀式,並且簽約成為國泰人壽的第一位保戶。

圖註:嚴家淦

「國泰」這個名字是林頂立取的,寓意「國泰民安」。此後,台灣真的富裕了,而蔡氏兄弟則在這一過程中飛黃騰達。

飛黃騰達

有了保險平台之後,蔡氏兄弟更加忙碌起來,兄弟倆的分工仍然不變:蔡萬春擔任董事長,負責戰略和對外事宜;蔡萬霖擔任總經理,負責具體業務和內部管理。

在蔡萬霖的操盤下,國泰產險和國泰人壽發展得都非常快,而且明顯高於同業。其中,國泰產險在成立之後三年的增長率分別為19%、32%和38%。國泰人壽的情況也差不多,其市場佔有率則更可用「驚艷」來形容,到1963年(成立兩年後)就達到了31.6%,到1967年(成立六年後)更達到了42.8%。在保費規模上,到1971年(成立十年後),國泰人壽的普通壽險有效保單突破了100億元新台幣,市佔率則更攀升至50%。

除了保險行業之外,蔡氏兄弟還進入到房地產、塑膠和海運等行業,於1964年成立了國泰建設公司、國泰塑膠公司和國際海運公司,並逐漸發展成為一家大型企業集團。

那麼,蔡氏兄弟何以能取得如此輝煌成就呢?對於這個問題,華商韜略(微信公眾號:hstl8888)總結了以下三點:

首先,蔡萬霖不是眉毛鬍子一把抓,而是去抓主要問題,抓一個生意的總綱。他常說,「我掌管這麼大的家業,首要的是必須抓住這個『綱』,不然的話就會出亂子,甚至會搞砸鍋。」

以國泰人壽為例,公司發展初期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拉隊伍、建班子,之後才可以談其他。

華商韜略(微信公眾號:hstl8888)掌握的資料顯示,1963年10月到1966年4月,國泰人壽通過媒體共發布了305次招聘廣告,每次錄取約300人,在兩年半的時間裡培訓了大約10萬名保險代理人,而且招募對象的80%是全職太太、畢業新生、退伍軍人、退休教師和公務員等可靠群體。

有了隊伍之後,蔡萬霖便將主要精力放在培養幹部上。對於外勤部門,他一天跑4個單位,最多時跑5個,親臨一線督導。對於內勤部門,他也採取類似的方式,他的辦公室位於國泰大廈的第28層,他會隨時搭乘專用電梯到每一個樓層巡視,一是了解那裡的業務情況,二是查看基層員工的工作狀態。

蔡萬霖每天工作10多個小時,通過這種對於內外勤全面而細微地了解,他能第一時間了解公司的問題以及員工的狀態和想法,從而在決策層面做出快速反應。此外,他的工作狀態和高強督導還使每一個幹部時刻不敢鬆懈,都加班加點地工作。

品牌建設方面花樣繁多,他指揮屬下去鬧市區拉橫幅,立宣傳板,發傳單,使用一切手段讓民眾看到並記住「國泰」品牌。通過這樣經年累月的積累,國泰漸漸發展成台灣民眾最熟悉的品牌,極大拉動了業績的增長。

最後,蔡氏兄弟非常捨得在增強品牌公信力方面下本錢。兄弟倆曾專門去日本考察金融業,發現大的保險公司都擁有自己氣派的辦公大樓。回到台灣後,他們就決定建設自己的辦公大樓,於是於1964年到1968年在高雄、台中、屏東、彰化、新竹和基隆等城市大量買地,共建成了109幢國泰大廈。

到20世紀70年代中後期,蔡氏企業集團在台灣商界已首屈一指,風光無二。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一場變故,並引發了一場危機,險些將這個大富之家打翻在地。

分家與危機

1979年蔡萬春突然中風,從此無法工作,這一變故讓蔡家人不得不思考家族企業的前途。

家族已參與到企業運營中的成員,包括老三蔡萬霖、老四蔡萬才、老二蔡萬春的長子蔡辰男及次子蔡辰洲等,在綜合各種因素之後決定分家,並最終達成了「六分天下」的分家方案。

其中,蔡萬霖分得十信、國泰人壽、國泰建設和三井工程等;蔡萬才分得國泰產物保險;蔡辰男分得國泰信託和來來飯店等;蔡辰洲則分得國泰塑膠和國際海運等。

這個分法基本滿足了各方訴求,不過由於當時交叉持股嚴重,叔侄之間常會產生一些摩擦。為了徹底釐清各自的經營權,蔡萬霖以整個集團最優質的資產——十信為籌碼,與兩個侄子交換其手中的國泰人壽股份。在蔡萬春的力主下,這筆交易最終得以達成並交割,這之後,國泰人壽就歸蔡萬霖所有,而十信就歸蔡辰洲所有了。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蔡辰洲在得到十信之後,竟干出了一件震驚全台的禍事。

圖註:蔡辰洲

蔡辰洲個性張揚,抱負遠大,而且好大喜功。他一直都有一個抱負,就是能幹出一番超越父輩的功業,而十信讓他覺得有了實現抱負的工具。

蔡辰洲的計劃是,用十信的資本去大量收購多個領域的虧損企業,然後將這些企業扭虧為盈,從而構建一個超牛的企業集團。這個想法本來沒有錯,錯就錯在蔡辰洲太著急了,他在沒有成功經驗的前提下,就到處瘋狂收購高負債企業。而為了快速籌措收購資金,他又讓十信以高於銀行四倍的利率吸儲,結果將十信拖入了債務黑洞。

此外,蔡辰洲還大張旗鼓地進軍政壇,希望藉此建立可信賴的公眾形象。他先是加入了國民黨,後來又於1982年當選為「立法委員」,並在「立法院」內與王金平等組成「十三兄弟」派系,其出鏡頻率之高甚至引起了蔣經國的反感。

不過這麼高調的宣傳,仍不能緩解十信的債務危機,到1985年,十信的負債總額已成天文數字,而蔡辰洲仍不肯收斂,還在大舉違法放貸,結果被監管部門盯上。不久監管部門勒令十信停業整頓,而這直接導致儲戶瘋狂擠兌十信,結果很短時間就把十信擠兌破產了。

十信破產引發了連鎖反應,儲蓄客戶人心惶惶,對各家金融機構都開始不信任,掀起了一波擠兌潮。其中,蔡辰男的的國泰信託被擠兌得最厲害,幾天之內就被提走了150億元新台幣。國泰人壽和國泰產險雖然因自身經營良好頂住了壓力,但遭受損失的儲戶卻要求這兩家公司的所有人——蔡萬霖和蔡萬才對蔡辰洲的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打出了「蔡家債蔡家還」的口號。儘管這個訴求沒有道理,但卻架不住人多勢眾,當時這批討債人有10萬之眾!

洶洶群情之下,蔡萬霖和蔡萬才發表了一篇《情、理、法》的聲明,表示他們與蔡辰洲旗下企業沒有關係,不承擔其債務,不過,他們同時考慮到民眾的意願,決定分別拿出3億元和2.5億元新台幣稍作補償。

對於這一方案,討債儲戶表示無法接受,因為他們遭受的損失總額高達近200億元新台幣。這些儲戶不甘心就這麼白白損失,於是又向政府施壓,而政府最終讓這筆債務落到了蔡辰男頭上。據報道,蔡辰男直到70歲才徹底還清了這筆巨債,而惹禍的蔡辰洲也付出了代價——他被台灣法院判處670年監禁,並於入獄兩年後的一次保外就醫過程中病逝。

圖註:蔡辰男

這一事件就是著名的「十信弊案」,是台灣近現代史上第一次重大金融危機。此後,蔡萬霖在行事上變得更加低調,幾乎再未接受過媒體採訪,也再未踏足過政壇。

霖園時代

分家之後,蔡萬霖將自己分得的產業組成了「國泰人壽集團」,後來又改組為「霖園集團」。早在霖園集團發展初期,蔡萬霖在發展策略上就與侄子蔡辰洲截然相反,顯得相當「保守」,十信弊案則更加劇了這種保守。

首先,蔡萬霖將國泰人壽的年增長目標從50%調降到30%,同時成立了售後服務部門,加強對各項工作的精細化管理,希望通過以退為進的方式來鞏固已有市場。這項政策取得了良好效果,客戶忠誠度和品牌美譽度都大幅提升,而這又反過來促進了業績的增長。

其次,蔡萬霖將國泰人壽的保險資金進行了比較保守的投資,基本上是1/3用來放貸,1/3購買股票,1/3投入房地產。

在房地產投資上,他也表現得比較落伍,主流的房地產商當時都是「囤地—賣地—套現」,走短平快路線,而他卻堅持「只租不賣」。沒有人能準確知道蔡萬霖當時為什麼會這麼做,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策略後來獲得了難以想像的回報——台灣房價在此後幾十年瘋狂上漲。不過,蔡萬霖也因此又背上一個黑鍋——「炒高台灣房價」。

再次,蔡萬霖在20世紀90年代台灣當局對內及對外放開保險業的過程中,異常堅決地拒絕推出當時風靡全台的高預定利率保單。這一決策使國泰人壽的市場佔有率出現了較大下滑,但卻因此避免了高預定利率保單所帶來的巨額虧損——那些依靠高預定利率保單紅極一時的保險公司後來都遭受了懲罰,或者潦草收場,或者易手他人。

最後,蔡萬霖對員工非常好,他的信條是「財散人聚」和「有福同享」。1986年,他拿出價值4億元新台幣的股票,配股給科長級以上高管,次年則又在股市大漲時給服務一年以上的員工配股,發放了價值30億元新台幣的股票。

通過對以上策略的堅守,霖園集團在蔡家的各分支中發展得最好,而且取得了世界性成就。華商韜略(微信公眾號:hstl8888)掌握數據顯示:1987年,蔡萬霖的個人凈資產已經躋身《福布斯》全球十大富豪之列;1989年到2002年,則一直被《財富》評選為「台灣首富」,1995年更被《福布斯》評選為「世界第六大富豪」暨「華人首富」,當時的個人凈資產高達85億美元,被台灣媒體封為「聚財之神」。

培養接班人

分家之後,蔡萬霖做的另一個大動作是培養接班人。

蔡萬霖共有四個兒子,依次是蔡政達、蔡宏圖、蔡鎮宇和蔡鎮球,長子蔡政達身體不太好,所以主體事業——國泰人壽的接班重任就落到了次子蔡宏圖身上。

圖註:蔡宏圖

蔡宏圖出生於1952年,畢業於台灣大學法律系,後赴美深造並於1978年獲法律博士學位。他原本打算在美國工作幾年,並為此考取了華盛頓特區的律師資格證,然而造化弄人,證書剛下來,他的二伯蔡萬春就中風了,他的人生規劃也就隨之改變。

1980年,蔡宏圖應父親之召回到台灣,後進入國泰人壽。他最初的職位是常務董事,主要工作就是陪在父親身邊觀摩,從看財務報表一點一點學起。在幾個孩子中,蔡宏圖的性格最像蔡萬霖——低調勤勉,謹慎持重,而且有恆心,很適合做壽險行業。此外,蔡宏圖的形象也非常好,俊朗儒雅,有「太子」之風。

一番歷練之下,蔡宏圖快速成長起來,逐步具備了接班能力。他先是在1984年被晉陞為副董事長,後又於1990年正式接替父親出任董事長。同期,他的弟弟蔡鎮宇也被晉陞為國泰建設董事長。

不過,蔡萬霖在退居二線之後每天仍與幾個兒子共進午餐,其間面授機宜。

蔡宏圖在接班後大舉拓展國泰系在整個金融領域的版圖,進入了財險、銀行、證券等領域。2001年12月31日,他又將自己名下企業整合到一起,創立了國泰金融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簡稱「國泰金控」)。

目前,國泰金控已發展成為台灣最大的金融集團,除了台灣本土之外,還擴展到越南和中國大陸,而且都發展得不錯。其中,中國大陸分支的國泰財產保險公司(簡稱「國泰產險」)在上個月還報了一個大新聞。

7月底,國泰金控發布公告稱,其全資子公司——國泰產險吸納螞蟻金服成為其控股股東。具體交易為,螞蟻金服出資8.33億元人民幣認購國泰產險51%的股份。這筆交易,是螞蟻金服繼與騰訊、平安在2013年10月成立眾安保險之後,在保險領域最大的動作。而據報道,這筆交易是由蔡宏圖的長子、家族第三代、「國泰王子」蔡宗翰策劃促成。

圖註:蔡宗翰

以上成就的取得,與蔡萬霖幾十年來對兒子們潛移默化的影響分不開,尤其是對家風的嚴格堅守。蔡萬霖經常教育兒子們,「教養比門第更重要,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給兒子們定的規矩之一是不準晚上出門應酬,更不準醉酒,誰晚上出門了,他就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口等,一直等到兒子回來。有一次,一個兒子不但回來晚了,而且喝醉了,結果被蔡萬霖狠狠地打了一記耳光,那聲響在整個院子都聽得清清楚楚。而此事之後,那個兒子痛改前非,嚴格遵守家規,並將這種持重的家風傳承了下去。

「聚財之神」

2004年9月27日,國泰金控發布公告稱,其創始人蔡萬霖因病去世,享年80歲。不過,葬禮並沒有立刻舉行,而是拖到了三個月後的12月28日。

葬禮的追思紀念會在孫中山紀念館舉行,館內2500個座位座無虛席,參加葬禮的賓客包括:陳水扁、呂秀蓮、各行政機關負責人及立法機關民意代表;商界的遠東集團董事長徐旭東、台北101董事長陳敏熏、宏碁集團董事長施振榮等,其規模之隆重在台灣商界絕無僅有。

蔡萬霖的遺體最終安葬在位於台北瑞芳的金石園墓園。據報道,這塊墓穴是蔡家人請風水師精挑細選的,在整個金石園墓園亦處於上佳位置,能庇佑家族及企業之運數。有人評論說,此足見當年蔡萬春中風後那場由分家導致的危機,對蔡家人影響之深,他們寧可如此也不願再出差錯。

蔡萬霖去世後,人們關心的另一個話題是蔡家到底要交多少遺產稅。根據《福布斯》測算,蔡萬霖在2004年的個人凈資產為46億美元,摺合1564億元新台幣,而當時台灣遺產稅的稅率是50%,也就是說,蔡家要交的遺產稅高達782億元新台幣。但後來爆出的消息卻是,蔡家需要交的遺產稅只有不到5億元新台幣!

這一消息讓整個輿論沸騰了,有人批評蔡家人「不老實」,有人則在研究蔡家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這時一些人忽然指出,蔡萬霖早在1998年8月就因輕微心肌梗塞住進了國泰醫院,此後再未公開露面,因此懷疑……那段時間傳言滿天飛,而兩岸三地的金融機構,尤其是壽險公司也跑來湊熱鬧,紛紛向有錢人兜售「蔡萬霖如何規劃遺產稅?」的講座。

一代「聚財之神」,最終以這樣的形象留在了公眾記憶里,真不知這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蔡萬霖生前的態度表明,他對外界的成見似乎已最終釋然:當年,十信儲戶批評他「為富不仁」、「忘恩負義」時,他沒有申辯;後來,民眾批評他「炒高房價」時,他也沒有申辯;而此時,面對關於關遺產稅的批評,他已無法申辯想來也不想申辯了。他生前的慈善作為和節儉作風,是不會因為這些成見就被抹殺的。

在慈善方面,蔡萬霖於1980年成立了國泰人壽慈善基金會,旨在救助急難,扶老攜幼以及照顧殘障。此外,他還成立了專門面向文化和體育事業的國泰建設文教基金會,建設了大量基礎文化設施,另外幫助了大量貧寒子弟。數十年來,他向社會捐贈的財富總額已經超過了100億元新台幣。

在對慈善事業慷慨的同時,蔡萬霖對自己卻很節儉。他住的樓是自家建的,並不豪華,開的車是一輛台灣本地產汽車,孩子們給他買了一輛賓士,他卻不怎麼坐,說太豪華的車會讓人忘記勤儉。他平時巡視各分公司時跟員工一起吃工作餐,抽的煙是普通民眾都抽的「萬壽牌」香煙。他喜歡穿西裝,但卻不選什麼奢華品牌,而且每件都能穿將近十年。

蔡萬霖的人生傳奇向我們展示了這樣一種精神:一個來自貧困地區的窮小子,依靠勇氣、勤奮和智慧,通過投身新興事業而獲得商業成功。然而在大富之後,他並未陷入物質享樂或者精神空虛,而是以一種清教徒般克勤克儉和矢志不渝的態度,不斷壯大自己的事業,並保持家族和基業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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