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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雕塑藝術的瑰寶:雙林寺彩塑賞析

導語:雙林寺位於山西省平遙縣,始建於北魏。雙林寺彩塑保存非常完整。現存彩塑2052尊,完好的1566尊。釋迦殿四壁布滿泥塑壁龕,每一壁龕為一獨立的佛教故事。菩薩殿主像兩側塑有上百尊高約50厘米的菩薩。人物造型準確,神態逼真,相互之間互有呼應。人們看完雙林寺彩塑後並不感覺佛菩薩是多麼的虛無縹緲,而是感到十分的具體而生動,好像活生生的人物近在眼前,令人們久久不能忘懷。

精心塑眼睛並使之傳神 ,是雙林寺彩塑藝術特色之一。造型藝術中塑人物形象的最高要求是「生韻生動」,是「傳神」,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人物眼神刻劃的成敗。頤愷之說:「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十分精闢地說明了作為人類心靈窗戶的眼睛,對深入揭示人物複雜性格特徵所起的重要作用。雙林寺彩塑之所以在藝術上取得極高成就,對人物眼神的成功刻劃是其重要原因。古代匠師深知「二目乃日月之精.最要傳其生動」,「徵神見貌,情發於目」的道理,對不同對象採用不同手法進行塑造.對於人物眼睛干變萬化的表情更足不遺餘力,精心刻劃,創造出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形象,達到了「 現其眸子,可以知人 」的藝術效果。雖然「手揮五弦易,目送飛鴻難」,但佛祖的慈眉善日法力無邊,觀音的凝睇靜思,雋逸超塵,金剛的瞠目裂瞰,咆勃擴悍,菩薩的明眸善睞,婉麗嫵媚,無不擄聘技巧,窮形盡相,表現得恰到好處。羅漢眼神更為多彩,或神色飛揚、高談闊論,或知睿深邃、閉目禪思.或喜笑怒罵、左顧右盼,各有不同「情性笑言之姿」。

四大金剛同是佛國世界的護法天神,但古代匠師卻利用不同的眼神刻劃分別賦予他們不同的性格特徵。他們那震撼山嶽,氣吞星斗的奔騰大勢,使我們強烈地感受到金剛形體中進發而出的超人的巨大力量。但他們那傳神的雙目,寫實與誇張巧妙結合的面部表情,並未像一般寺廟的凶神惡煞那樣,只讓人感到恐懼而敬而遠之,反而使我們聯想起中國歷史上許多勇猛將軍的形象,是樊噲 ?

是張飛又誰也不是。他們是我國古代武將典型形象的高度概括和集中。令人稱奇的是,觀眾從一進入山門到登上天王殿台階這一段路程,無淪在甬道上哪個拉置,都能和其中一尊金剛目會神遇。古代工匠巧妙地藉助塑像眼神的刻劃,拉近了金剛同觀者的距離,極大地增強了金剛咄咄逼人的藝術效果。我們欣賞雙林寺其它彩塑人物時,觀其雙目,也總能找到一個具體觀察位置和他們「悟對通神」,而達到某種思想感情上的交流。

雙林寺彩塑人物的眼睛十分符合解剖原理,如眉弓、眼框、眼球等結構是完全真實地按照人眼解剖結構塑造的,眼珠是傳神的關鍵,則直接用黑色琉璃嵌入(也有用黑漆點睛的),不但十分逼真而且富有光澤,同全身的彩繪統一協調,對於人物的傳神起到了畫龍點睛的直接作用。這種按傳統泥塑安裝睛目的方法,頗似中國人物畫的點睛,技巧上頗為講究,歷代雕塑藝術大師們,通過長期藝術實踐,積累了豐富經驗,他們懂得雕塑人物的眼神刻劃,「若長短剛柔 、探淺廣狹與點睛之節,上下、大小、薄,有一毫小失,則神氣與之俱變矣!」在給雕塑人物點睛時,不僅注重人物身份性格的不同,結合面部表情分別嵌入大小不同的睛目,而且對眼珠的轉動方向和梘點格外給以注意,達到了"目為心候,應心而發"的藝術效果。

在雙林寺彩塑人物中 ,佛性和塑性之間的關係得到統一和諧的處理,最為典型的要數十八羅漢。從大的方面講,十八羅漢題材本身就是佛教內容,是所渭佛性;但由於羅漢地位低微,十分接近人間,工匠們反而對之偏愛而傾注了更大的創作熱情。在他們身上,突破了宗教的拘囿,更加註重了塑性的發揮,觀之使人倍感親切,似曾相識。由於他們形象本身的典型性和豐富性.甚至被人們分別起了富有濃厚生活氣息的中國式名字,如「降龍」、「伏虎」、「多言」、「英俊」、「養生」、「迎賓」 、「長眉」、「講經」、「醉羅漢」 、「啞羅漢」、「病羅漢」、「靜羅漢」等等,而他們本來的佛名卻反而鮮為人知,逐漸被人們所忘卻。儘管有宗教題材的限制,但工匠們發揮自己豐富的想像力,在有限的特定空間內給他們安排了生動的戲劇性動作和表情,透出一種喧鬧、幽默氣氛.觀之使人忍俊不禁,遐想聯翩。例如其中一尊羅漢,滿臉通紅,醉眼朦朧,人們稱之為「醉羅漢」,根據他和旁邊迎賓羅漢的表情動作,人們杜撰出這樣的情節:醉羅漢不守清規戒律,喜歡偷酒喝,大家都按時聽佛講經說法,而他卻喝得酩酊大醉,姍姍來遲。一手還指著旁邊也遲到的迎賓羅漢,彷彿正在為自己辯解。這裡,古代匠師並沒有把羅漢塑造成冷冰冰,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而是把他們塑造成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十八羅漢身上顯然塑性大於佛性,佔了主導地位,因而他們的形象更加接近生活真實,也就富有更大的藝術魅力,這大概是這些藝術作品之所以至今還吸引我們的重要原因之。

雙林寺彩塑發揮了我國古代雕塑繪塑結合的優良傳統,充分體現了二者的優點,互為補充,相得益彰。在用色上,能夠根據不同對像的不同膚色和不同服飾,運用石青、石綠。硃砂、白粉,赭石、石黃,群青以及金、銀等各種顏料,塗、染、描、刷、點、畫、擦.抹、甚至瀝粉貼金,表現出不同事物的不同質感和量感,達到一種「丹青赭堊,雌黃白附,錫碧金銀,眾色炫耀」的藝術效果,極大地增強了泥塑的表現力。例如紗綢的柔麗輕軟,綿麻的粗實綿密,鎧甲的堅硬冰冷,花冠、瓔珞的富麗繁華等,輕者迎風飄舞.重者落地有聲,無不藉助於色彩的描繪而各盡其妙。對於人物的膚色,也能根據不同年齡,身份、性格而加以不同的描繪而「以形寫形,以色貌色」。如菩薩、童子的皮膚塗以白色,表現出婦女、兒童瑩潤細膩,滑如凝脂的皮膚質感,似乎有心臟的跳搏,熱血的流動。金剛.天王的膚色則繪以紅。綠、青,黃等色,誇張地表現出肌體的力量,性格的剛烈和雄偉孔武的氣勢。

在彩塑設色上,大都運用強烈的原色直接塗繪,幾乎沒有灰暗的間色。同時大膽運用補色,以產生一種強烈對比效果,如干手觀音在滿壁青綠的壁塑背景之前,穿一件朱紗裙結跏而坐,顯得格外醒目突出。在光線幽暗的室內,運用這種對比強烈的原色設色手法,可使人倍感暉麗灼爍,明快鮮艷,既兼顧了宗教本身所需要的幽暗環境氣氛,又能突出彩噯形體,加強其藝術感染力,可謂匠心獨運。雙林寺彩塑在設色上總的特點是「誇而有節,飾而不誣」。以青綠為上構成青冷的色調基礎,其問設以局部的硃砂.石黃等暖色,以形成對比,使色調冷中有暖、暖中含冷,富於變化又統--協調,既提高了幽暗光線下雕纓形體的可見度,又富有根強的裝飾效果。

線與形體的巧妙結台。雙林寺彩塑富於藝術魅力,十分耐人尋味,善於在體面之中,揉入中國繪畫和書法中的線,巧妙自然地與雕塑形體相結合,產生出一種精謹茂密、玩味不盡的醇厚氣韻。遠觀之,這些線條統一於大的體面里,富有很強的整體感覺.縱橫自然,體勢勁媚,許多線條住往表現在人物衣紋的正常轉折之中,非常貼切並台於人體解剖,似綿里裹針.外柔內剛.一絲不苟。近觀之,這線條又如橫風疾雨、飛鳥警蛇,似乎可以提煉卜形體之外,表現出一種裝飾之美。這種體面之中的線連同人物外輪廓線,抑揚頓挫,連綿勁健,或如盤絲,或如鐵線,既含有繪畫美的真趣,父富有書法美哲理,使雕塑表現出很強的裝飾趣味。若用線描對這些彩塑寫生,感覺十分貼切協調,根根入扣,本身就是絕好的工筆人物畫。彩塑的線不但真實表現了人物衣褶的翻、卷.穿、插等層次。絲、麻,紗,綢等質感,還能通過線條的疏密、曲直、剛柔、長短、縱橫、傾斜等關係,加強人物站立或盤坐的動勢,並能襯托、對比出入物的皮膚質感,突出了人物的性格特徵。如天王身上的鎧甲,用線較硬直、干板,表現了武將剛硬、勇武的氣質。而對於菩薩,則採用了大量圓潤.柔和的曲線,加強了菩薩的飛動輕盈、嫵媚動人之感。又如啞羅漢、袒懷露胸,腹部形成一個很大的面,在其周圍通過密集的衣紋線,反襯出腹部肌肉的彈性,這同中國工筆人物畫中,在人物臉部周圍反襯密集的線條,形成線與面的對比。以加強質感表現,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請看千佛殿的韋馱像。在全國同類題材作品中,這尊塑像可謂之精品,備受海內外識者交口稱譽。說他剛中有柔,武中蘊文,威而不悍,機智勇猛,渾身是力,身如強弓等等。概括之約有三點:雙重性格的深入刻劃;誇張變形的身軀表現力度;面部表情高度傳神。這些因素相輔相成,共同構成韋馱像的藝術特色,使這個人物具有個性特徵而活了起來。此外,還有一項重要因素應強調指出,即韋馱靜態典型中所表現出的運動--不動之動。這也是韋馱像之所以取得氣韻生動達到傳神效果,在藝術上獲得巨大成功的重要原因。由於是寺廟中的圓雕,觀賞的最佳視點被巧妙地安排於一進殿門的位置,這既是由於當時宗教活動的形式所限,也符合人們的觀賞習慣。從此視點看韋馱像的構圖,其身體重心基於左足,下肢朝前站立,從腰部開始,由頭部帶動整個上體軀幹向右側扭曲,這種扭曲程度,已極大地超出了人體生理所允許的限度,很像一節麻花,但人們從整體氣勢觀看,這種違反人體解剖結構的姿態,不僅絲毫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相反卻從這種藝術誇張變形之中,感到一種強大的力度和動勢,這是由一條從頭到腳貫穿於韋馱全身的S形曲線所表現出來的,這條曲線極富彈力和流動感,構成了韋馱身體動態的主軸線。加之韋馱身上的飄帶縈繞飛舞,本身就是大的曲線,從視覺上也加強了動勢。韋馱右臂握拳下垂,肘部向外側伸出,給人感覺肌肉緊張,充滿力量;左臂抬起,同右臂形成對比(手部已殘,原來似握金剛杵)。韋馱整個身軀外輪廓構成一個略帶傾斜的三角形,這個三角形由左手.右手肘部和足部三個突出點形成。由於這個銳角三角形的頂點在下部並呈傾斜狀態,給人心理上造成了一種微妙的不平衡和不穩定感,因而也增加了這尊塑像的活力和生動感覺。

此外,我們通過對韋馱像的仔細觀察,可以發現一種時間的節奏性和動作的連續性。韋馱腿部動作為正面站立,身體重心立於左腿,右腿放鬆微向外伸出,這種姿態是符合為佛站崗護法的特定身份的,但這樣處理,一般極易被塑造得呆若木雞。雙林寺韋馱高明之處,就在於匠師不落俗套,打破了一般程式的限制,使韋馱上身向右扭曲,左臂抬起,似乎發現了搗亂不法的妖魔,正欲振臂大呼而擊之,用上身的動作打破了下肢的靜立呆板,形成了連續性的第二動作。而最為精彩的是韋馱眼神與頭部方向的反向關係。按照人的自然生理動作,頭部向側面扭轉時,眼珠總是轉向同一方向,即頭部向左側扭轉,眼睛必向左側看,頭向右側扭轉,眼珠也必然向右側轉動,這不但在方向上保持一致,而且在時間上也處於同一節奏。而韋馱眼珠位置的處理恰恰又打破了這種常規,其頭部、身軀皆向右扭動,而眼睛卻偏偏望著相反的左方j這樣,在時間上就又增加了一個節奏。如果我們試著模仿一下韋馱像的動作和眼神,就能體會到這確實是神來之筆。我們縱觀韋馱整個身姿,從下肢的稍息站立,到上肢的扭轉和頭部的扭動,再到眼珠的反向轉動,在時間上形成了三個動作節奏,極大地增加了動作的連續性-韋馱塑像的「不動之動」產生了。這一藝術真諦,法國雕塑大師羅丹早有深切體會:「所謂運動,是從這一個姿態到另一個姿態的轉變,……因為在移動視線的時候,發現這尊雕像的各部分就是先後連續的時間內的姿態,所以我們的眼睛好像看見的運動」,這是對韋馱塑像動感的絕對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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