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到底有多可怕？

02-08

（本文作者@stevenlv（唐山大地震倖存者）於2006年發表在鐵血論壇）

昨天，河北文安發生了5.1級地震，我在亞運村的寫字樓15層感到了搖晃，當時第一反應就是「地震」，因為地震對於我來說，有著和大多數人不同的感觸，我是唐山人，1974年出生，唐山大地震時我兩周歲，可以說親身經歷了那一場慘痛的災難。

來自唐山大地震倖存者的呼喚：天堂里的親人你們好嗎？

昨天大樓晃了晃，所有的同事只是說了說「地震了」，根本就沒有當回事；可是我記得在1992年我讀高二時，有天中午，發生了一次有感地震，當時教學樓一片混亂，同學們蜂擁而出，甚至有的同學還差點由二樓跳下來（已經跳上窗戶了，還好老師鎮定，制止了他，否則他就成為唯一的傷亡了），事後樓道里滿是踩掉的鞋子，唉！地震對於唐山人來講就是揮之不去的夢靨。

資料圖：唐山大地震影視資料

昨天震完後，同事問我，當年唐山大地震時你在幹嘛？我一時無言，當時我兩歲，還不太記事，可是長大後父母的講述以及震後住在防震棚里直至上小學，我一直記憶猶新，這麼多事三言兩語根本說不清，好在有了網路這個工具，我把自己記憶中的以及父母、親戚和後來在唐山上班時的同事（比我大很多，親身經歷過唐山地震）給我講的一些地震當時的情況和大家講一講，也讓大家對於已經過去了30年的那場劫難有個細節方面的了解。

人都蒙了

當時是在7月28日凌晨3點多，我家在唐山西郊，快到玉田了；當時震中在唐山、丰南一帶，所以我家所在地傷亡並不大（相對城區而言（城裡全平了），全村1000多人，死了170多人，還有十多個北京插隊的知青），聽我媽講：當時天氣十分悶熱，本來農村夏天不會太熱（當時溫室效應還不明顯，而且農村沒有城市的熱島效應），可能是事後的心理作用，反正老家的人一致認為當年的夏天，尤其是地震當天格外悶熱，我媽媽當夜一直沒有睡著--現在想起來可能有些奇怪--反正一直到凌晨3點多還沒睡--直至凌晨三點多，地震開始了，房子就開始晃，農村住的平房，房頂的土簌簌而下，這時母親的偉大顯示了出來，我媽媽把我護在身下，任憑房頂的墜落物砸在身上；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麼不跑出去？我媽事後講：當時人都蒙了，腿發軟，而且地在搖晃，根本站不穩，更不用說跑了。

這時隔壁的我的大伯，跑了過來，大聲喊：誰還在屋裡？我媽把我由窗戶遞了出去，自己還是無法走動，氣得大伯破口大罵，這時我姐也由窗戶爬了出去（長大後，姐姐一直拿這個當借口--說我媽只管兒子，不管女兒）。還好最後房子沒全倒，最後媽媽走了出去，一看到自家的房子倒了一半，以為只有我家房子倒了，不由嚎啕大哭，大家怎麼勸也不行，這時我突然說道（我不記得了，我媽說是我說的）：我爸呢？--當時我爸在村裡的倉庫當保管員--大家一聽，傻了，趕緊往倉庫跑，到了以後，看見我爸正在由廢墟里往外扒東西，原來剛一地震，我爸就感覺到了，這時房門由於震動，開了，我爸向外一撲，剛出來，一面牆整整的拍在我爸休息的炕上（北方農村睡火炕），我爸以為只有倉庫倒了（倉庫距離居住區域較遠，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對於地震根本沒經驗），趕緊搶救公家財產，直到我媽和我姐她們到了，才知道家裡倒了。這才回家往外扒拉東西（那時候窮，也沒什麼東西值得扒拉）。

叔叔救人被灰塵活活憋死

地震當時，一片混亂，大家跑出來才發現大多衣衫不整，有裹著被子出來的，有光著膀子的，還有的只穿內衣就跑了出來，大家趕緊互相幫助，誰的衣服多就獻出來，事後也算災難後的笑料。

我的一個小學同學，輩分比我高很多（我管他叫活祖宗），父母全在震中死了，被姐姐帶大，當時我還沒有什麼感覺，因為我家沒有人員傷亡，連輕傷都沒有，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後院的一家，死了一個我管他叫叔叔的（出了五服的），事後聽死者的哥哥講：當時房子在晃，他已經跑出來了，他弟弟也快出來了，這時他們的父親還沒出來，他弟弟聽到了老人在呼救，又跑了進去，這時房子倒了。最後大家一起動手，由廢墟里將老人扒了出來，活了；我的那個叔叔，死了，是被灰塵窒息死的。

我有一個親叔叔，住的和我家不近，我爸媽他們幫忙扒完街坊鄰居，去了我叔叔家（當時我爺爺奶奶和我叔叔住在一起），發現老房子只是裂了，沒倒，爺爺奶奶叔叔正在給街坊鄰居幫忙，這時我家的自救才算告一段落。

軍醫二叔救災連自己家都沒回

據我二叔講：剛一地震，部隊就緊急集合，因為他所在是一家部隊醫院，所以救災肯定少不了，當時二叔納悶，哪裡地震了？看過錢鋼的《唐山大地震》書的，知道唐山開灤礦務局的李玉林開車直奔中南海報告唐山地震的事情。

當時我二叔他們哪裡知道，後來聽說在唐山，玉田一帶（還是不準確），而且震級很輕，於是乎部隊組織醫療隊開赴災區，我二叔講：當時，車上買了很多西瓜，以為到了災區慰問災民，誰知還沒到玉田，道路已經崎嶇不平，西瓜全顛碎了，我二叔所在的醫療隊，一直在市區治療，一直過了一個月，我二叔才回老家，我奶奶氣得直罵，說兒子白養了。現在我認為我二叔好樣的，真是過家門而不入，當時的部隊那是好樣的。

解放軍在唐山人心中永遠是最可愛的人

畢業後，回到唐山找了一個工作，陶瓷行業（唐山支柱產業之一）；剛開始在車間實習，工人師傅對我很好，見面稱呼「大學生」，讓我很是不好意思；其中一位聶師傅為人很好，有一張好嘴，聊大天一套一套的。工余之時聽他講唐山大地震的事情，現在給大家說說。

聶師傅家住在小山，地震當天，房子倒塌前跑了出來，開始救人，先救自家，再救鄰居，然後大夥組織救援隊，聽他說，一直扒人扒到中午，人都快虛脫了，這時有人給了他一塊冰，這才避免脫水中暑，當時的慘狀真是筆墨難以形容，聶師傅說，樓房基本全倒了，有的樓房一半塌了，外露的鋼筋上面還掛著遇難人的屍體。不知是什麼時候（聶師傅講過，我忘了，需要查資料），部隊上來了，是38軍，解放軍救人的情況大家如果看過《唐山大地震》裡面的描述很多，這裡只舉一例：當時一支部隊駐紮在體育館，震後自來水管道癱瘓了，災民飲用水困難，飲水配給制。解放軍就飲用體育館內游泳池的水，把飲用水全給了災民。

資料圖：抗震告一段落後，解放軍開始撤離，唐山人民歡送的場景之一

聶師傅講：最後部隊離開的時候，唐山市民自發的組織歡送，把食品往解放軍懷裡塞，當時的場景就像魏巍的《再見了，親人》裡面志願軍離開朝鮮的情景一樣，真是軍民魚水一家人。38軍在唐山人心中永遠是最可愛的人。

寫在最後：我和每一個唐山人一樣，不論是否經歷過唐山大地震，這場災難帶個每個唐山人的痛，將永遠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