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奔東西

耳機里播放的是李夏那首《離開北京》，現在聽來再合適不過了。也曾幻想過如果有一天離開北京，會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只是從來沒有想過，會這麼突然。

因為某些原因，我所在的那家酒吧，決定在元旦過後，正式停業。這家在北京屹立不倒堅持了七年的酒吧，這家我工作了一年的酒吧，就這樣倉促的跟大家說再見了。

親愛的今夜我就要離開北京，讓我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說愛你。

1.元旦過後，我們開始盤點庫存，順便清理跨年那晚派對留下來的一地狼藉。那晚可以說是這一年來最忙也是最瘋狂的一個晚上。所有人都喝多了，從服務員到調酒師，從DJ到經理。最後結束的時候，已經沒剩下多少客人。J坐在沙發上，扶著桌子吐個不停。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只能大概聽清幾個字，六年了，六年了啊。吐完往桌子上一趴，開始進入不省人事狀態。

正如他所說，六年了。J在這裡工作已經六年了，可以說除了老闆和餐廳的某位大叔，沒有人資歷比他更老。我剛來這家酒吧的時候，也是他給我發的配方，算起來怎麼也是我的半個師父。此人每逢去KTV，必唱《大花轎》。如果你在他唱歌的時候拿過另一個麥，就算你們之前不認識，沒關係，通過這首《大花轎》，你們的故事就可以開始了。

在他沒搬家之前，我們住的地方很近。到了晚上，小區門口總會有很多賣各種小吃的攤位。無論是「上海」炸雞柳還是「東北」烤冷麵，「湖南」臭豆腐還是「台灣」手抓餅。某次我晚上下班，正好碰見他拎了一份炸雞柳一份臭豆腐，晃晃悠悠準備上電動車。那我自然是不能放過他的，必要好好打劫一番。他見狀一手護住吃的，匆匆忙忙上車企圖逃離現場。結果一開車沒拿穩，雞柳掉在地上。停車低頭撿雞柳，臭豆腐又撒了一地。

2.那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我是指跨年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剩下的客人已經不多了。B晃晃悠悠端著一盤shot朝我們走過來，「來！干！」不愧是餐廳端過盤子的，難為他路都走不穩酒還能不灑。

說到B，也是奇人一個。好喝酒，平常笑嘻嘻的一個人，喝多了就開啟噴人模式。和他認識的其實很早，之前一起學花式調酒的時候就認識了，沒曾想到了這個酒吧還當了一年同事，說來也算是一段緣分。之前有次喝多了，端著酒杯眯著眼睛開始噴，「你們都是傻逼！」當時有人嗆了一句，那你呢。B幹了杯中酒，「我是大傻逼！」有人憋不住笑了，B把酒杯一放，「不許笑！你連傻逼都不如！」

不過說起他來，最搞笑的還是某次聚餐。當時已經三點多了，他早上五點還要坐火車回老家參加婚禮。我們幫他叫了個滴滴，送他上了車。想起他喝多時的斑斑劣跡，決定還是叮囑一下司機師傅。「不好意思啊師傅，我們這個同事喝多了，可能會撒酒瘋。他一會還要趕火車，你一定要把他送到北京站啊！路上不管他說什麼你都別聽！這點錢你拿著算我們意思一下，怕他吐在你車上。」司機看著手裡的毛爺爺嚴肅地說道放心吧妥妥的，一腳油門奔著北京站就出發了。

第二天有人打電話問他到了沒，隔著電話就聽到他在那邊罵。你們這幫傻逼！我他媽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北京站！草！老子北京西站的火車啊！

Emmmmmm

我們都是傻逼……

3.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已經算是最後的狂歡了。G拍了一張吧台的照片發在朋友圈，過了一會收到評論：可惜那個座位上沒有我。

G此人，長得頗有幾分瀟洒，笑起來還好看，又會撩妹，總之是深得妹子們的喜歡。每個周末，坐在他吧台前面的小姐姐總是最多的。我們總是在兩邊的吧台，默默出著單，心裡羨慕不已。

曾經某次，一個小姑娘看上了他，之後幾乎每周都要來酒吧好幾次，專門為了來看他，後來甚至要專門為了他來酒吧兼職。

再後來呢？

也就沒有然後了。

關於他的故事，我不想在這裡多說。也算是怕碰見當事人吧。不過以後若是有機會，換個名字放到其他故事裡，也未嘗不可。

4.既然如此，那我們來黑一波Q吧！

這句話我在工作中經常會說到，每次這麼說的時候，Q都會在一旁一臉懵逼，我是誰？我幹了什麼？為什麼又要黑我？

Q其實是很好的一個孩子，純正小鮮肉，以現在的等級劃分完全是屬於小奶狗那一類。雖然偶爾，好吧是經常，干出一些蠢事。

比如給客人做的金湯力，沒有放酒。

比如做一杯莫吉托，沒有放糖。

又比如，跟我一起上天台拿東西，自己提前下樓，順手鎖了個門。

十二月的北京啊……我還沒帶手機，在樓上抽了三根煙，才有人來救我。

關於Q的故事，最具代表性的還是和春天的故事。

春天是很早以前餐廳的一個兼職，小姑娘一個，Q在她來面試的那天晚上第一次見到以後，就深深墜入了愛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由於當時恰好是春天，我們就給這個女孩起了個代號，春天。

哦對了，那天晚上，Q在吧台跟人家聊了一晚上王者榮耀。

後來呢，我們就勸他，不要沒事老跟人姑娘聊遊戲。人小姑娘不是愛吃嗎！放假了帶人去吃頓好的。不是有的時候上班會餓嗎，人一說餓立馬外賣叫碗粥。不是說梳子不好用嗎，給人買把梳子！

Q一聽，有道理！馬上淘寶下了個單，第二天一拿到手就去餐廳找人家了。

第二天，春天辭職了。走之前特地來了酒吧，把梳子還給Q，順手發了好人卡一張。

凌晨一點多那會，趁著一波空閑，我去找Q喝了一shot。喝完問他，你還想她？

不想了，早不想了。

噫，我還沒說是誰。

5.D，X，I，這三個的故事我想一起說。

這三位，並成為外場三賤客。

夏天的時候我們舉辦過一個內部的比賽，這個酒吧和國貿分店的調酒師一起比，取前三。這個酒吧的服務員也要比，不過是筆試，卷子內容都是一些老客人的名字，國籍，喜好之類。當時參加比賽的調酒師有十幾個，但是服務員，就他們仨。雖然前三就這麼定下來，但過場還是要走的。三人通過背後骯髒的PY交易，決定好，我寫一道題，你寫兩道題，他寫三道題，完美！

領獎的時候，三人無比囂張地晃悠上台，一起開口，大家好！我們是外場三劍客！

D「我是金劍！」

X「我是銅劍！」

I「我……我去你妹的！」

說起I，其實他跟我是差不多的。都是從石油大坑中跳了出來，投身到一個自己喜歡的行業。曾經某次他喝多了，蹲在樹坑邊上哭著跟我說「我不努力？我不努力行嗎！我都這個年紀了才出來，又不像他們出來的早……我不想回去挖石油啊！」說完就開始吐。我趕緊給他攔個出租，車一停我再回頭，人沒了。低頭一看，已經栽到樹坑裡了。

那天跨年倒計時之前，我也去找他們喝過。X十分放肆地擺出一排，來喝！喝完以後一擦嘴角，老子知道今天要喝多！特地喝了酸奶吃了解酒藥過來的！嘿嘿嘿！哈哈哈哈！

Emmmmmm，我估摸著，這解酒藥怕是沒什麼卵用。

6.大姐是我們所有人的大姐，也是我們酒吧的經理。你在吧台里看見她，永遠都是在笑的。

雖然是經理，但是平常跟我們相處完全沒有一點領導的架子，尤其是經常帶領我們下班一起喝酒，拿小費一起去吃海底撈……

大姐的老公是在另一家酒吧工作，每天下班比我們早，所以每天都會來我們酒吧喝一杯，等她下班。某天他們吵架了大姐一來我們酒吧就氣呼呼地說，「今天你們姐夫來了！誰都不許給他酒喝！聽見沒！水都不給！誰給他酒誰今天就沒酒！」

當晚姐夫過來，往吧台一坐，偷偷問我「她還生氣呢？先給我來杯……今天喝金湯力吧。」姐夫看著我，我看著B，B看著G，G又看向大姐。大姐扭頭出了吧台，走之前說「哼！賞他一杯金湯力。」我拿起酒剛要做，她又從吧台門口探出頭：「你姐夫喜歡喝Tanqueray！」

跨年那天，上班之前我們開了最後一次會。大姐笑著問我們：「今晚最後一晚，會很忙，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好，散會！」

于是之後，各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