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數那些過時了的中國傳統文化

以傳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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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經濟日益發展，中國人物質需求得到滿足，精神上卻越來越迷失彷徨，同時也對社會道德狀況頗有不滿，於是近幾年來興起了一股「傳統文化復興」的思潮。於是各種國學班、寺廟為中心的旅遊業基地，各種大師仁波切，都以「傳統文化復興」的名義出現了。傳統文化以現代服務業的形式登場，總體來說是好事，這不僅是因為GDP和就業，也是因為如此可以讓人民生活更幸福美好。

但需要注意的是，中國傳統文化是有糟粕的，好比是一碗米中的幾顆老鼠屎，需要細心淘洗才能放心地蒸吃，否則即使幾粒屎，也足夠讓人變成病夫。那麼我們就細數一下，中國傳統文化里主要都有哪些過時了的東西。所謂過時，指的是在古代有一定的存在合理性，但已經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了的文化。

1， 體罰孩子

豫章書院有古中式風格的校園建築，老師教四書五經，用戒尺打學生，連體罰工具都充滿了古色古香，這些國學民辦學校正是此次「傳統文化復興」浪潮帶來的。中國古代的老師之所以可以有權力打學生，理論依據是儒學中「三綱五常」的「父為子綱」，且不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理論，僅說私塾先生肩負著父的重託，作為父的代理人，自然是父這一等級的，子必須絕對服從，老師打學生也天經地義，符合等級制度的設定。

在古代農業社會，由於交通不便和生產力低下，整個家庭幾代人都會束縛在一片耕地之間生活繁衍，農業社會的家庭關係因此更緊密，思考問題時往往都以家庭為單位而不是個人。為方便管理，家庭就好像一個公司或部隊，被嚴格地分了等級，下級必須無條件服從上級，且有暴力家法專管不服，暴力不是因為家長心理變態，而是為了家庭整體的長遠利益，比較熟悉的理論就是「這是為了你好」或「為了這個家」。

生產力發展後，交通便利經濟活躍，家庭成員完全可以在外地或外國工作甚至成家立業，曾經軍事化管理家庭的方式就因此失去意義，思考問題也漸漸傾向個人利益靠攏。西方人之所以重視人權，除了因迫害人權的黑歷史引起的補償心理外，生產力發展也是客觀原因，這意味著中國生產力發展後，家庭關係同樣也會變得鬆散，父與子的人權地位也將趨於平等。筆者上小學的時候，家長一般都是這麼交代老師的：「孩子不好好學習，就請老師幫我狠狠的打他」，並送上好禮一件，家長送禮讓別人打自己孩子。然而就在這短短20年的經濟發展之後，中國的老師敢再動學生一指頭，很可能就會丟飯碗。有可能會有人對此現象憤憤，但其實這是正常的發展規律，以傳統之名再把三綱五常和大家長思維搬出來，實乃開歷史倒車。

2， 偽孝老人

魯迅曾批判過《二十四孝》稱：「其中最使我不解，甚至於發生反感的，是「老萊娛親」和「郭巨埋兒」兩件事。」而我對《二十四孝》全篇都比較反感，因為《二十四孝》故事的套路很多都是這樣的：「某某如何如何行孝，於是得到了好報」，並且主人公得到好報的原因往往是「大官或皇帝賞賜」或「發生超自然事件」（如湧泉躍鯉、郭巨埋兒里的「雷蘇其子」和哭竹生筍等等），封建和迷信佔全了。就是這樣的內容，被許多旅遊景點和街道宣傳欄不加辨別地擺了上去，美其名曰「傳統文化」。

誠然在窮苦環境下，對父母的關愛只能靠犧牲自己勞力甚至身體健康來實現，精神感人，但父母真的會舒服和開心？同樣作為父親的我，如果我的兒子去犧牲自己身體健康來換鯉魚給我吃，這鯉魚我是吃不下去的，如果我的兒子冒著生命危險去取鹿奶（「鹿乳奉親」），這奶我是喝不下去的，我也絕不會再問兒子要鹿奶。為什麼明知道兒子需要損害身體健康才能換來鯉魚和鹿奶，父母還要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然後還心安理得地吃下去？這裡我看到的是父輩對子輩的冷酷無情，如此「郭巨埋兒」之所以下得去手，也就容易理解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三綱五常」，只強調子級對父級的服從，父級則高高在上，理所當然地享受子級的奉獻，一個本該溫暖的家庭如此等級森嚴，毫無平等和愛意可言，真的有現實宣傳意義嗎？

縱觀《二十四孝》就會發現，裡面行孝的苦情案例，往往都是物資匱乏導致的。中國人從物資匱乏年代出來不久可以理解，但不等於這些物資匱乏環境下的行孝事迹還有榜樣意義。

「扇枕溫衾」來行孝？給爸媽網購個空調就好了嘛，「恣蚊飽血」？給爸媽網購個電蚊香就好了嘛，「卧冰求鯉」？超市裡有我給您買。「嘗糞憂心」？找大夫上醫院呀。物資豐富的時代，行孝的重點應該更集中於父母心理上的合理需求，比如《弟子規》中的「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 和「親有過、諫使更」等就更有現實的可操作性，比較適合宣傳。

中國傳統文化里對孝道的宣傳方式主要靠「威逼」和「利誘」。上文的「行孝後得好報」就屬於「利誘」，而「不孝就會被雷劈」則屬於「威逼」了。如此宣傳手法一般可以暫時產生效果，比如在朋友圈中說：「轉發此貼者必有好運」或「看帖不回者必XXX」，也可以暫時獲得轉載和回帖。然而行孝真的會一定得到好報，不孝真的會被雷劈嗎？當然不是，那麼長期來看，人們就會漸漸醒悟，行孝也不會有什麼好報，不孝我也安全的很，威逼利誘都是唬人的，誰還會願意行孝呢？

中國傳統文化這種對孝道的宣傳方式，忽視了現代生活最重要的一個元素：人性。人的主觀能動性出於愛、責任感等高級的，積極的情感，只有牲畜才需要胡蘿蔔大棒。現代的行孝，核心應該是子女對父母天然的愛，這種愛並不是靠宣傳出來的，而是雙方互相尊重，長期相處之後自然產生的，無論是朋友、親人還是男女關係皆如此。那麼我們可能就要從這裡循環到上文，假如父母從小把孩子當成自己的私物，蔑視其人格，高高在上不與孩子平等地交朋友，關在小黑屋裡讓雇來的老師痛打使其因害怕而暫時聽話，這樣孩子長大後是否成才這裡不提，僅說父子關係，孩子真的會出於真愛去關心父母冷暖嗎？顯然不會。這時就會有人跳出來扼腕稱社會道德淪喪，然後又拿出傳統的胡蘿蔔大棒式宣傳，以希望那些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女們繼續出於恐懼而不情願地行孝。人做事一旦不是出自主觀愛意，就很可能去搞表面文章，平日里對老人不願花錢，老人死了卻在鄰里花重金搞豪華葬禮來換取孝子名聲的「偽孝子」還少嗎？有這樣的偽孝子，老人真的會晚年幸福嗎？ 以傳統之名，搞這樣的惡性循環真的好的嗎？

3，歧視婦女,

傳統文化復興同時也復興出了一批「女德班」，班上除了教女孩琴畫刺繡外，還會教女孩如何壓制自己的意見來遷就丈夫的要求、如何做飯和帶孩子，名曰：「相夫教子」，更有甚者還教女孩纏足，使得此次「傳統文化復興」之風夾雜著一絲令人作嘔的味道。現代纏足一事確實是個別的奇葩，但其背後的理論卻是荼毒甚廣的：「婦女你只是男人的附屬，為男人而活，以傳統之名，不許你頂半邊天」。這個理論氛圍之下，一旦妻子收入或學歷高於丈夫，就會導致外人指摘和家庭矛盾，以至於婦女為了嫁人不敢努力求學、不敢拼搏追求高薪。

鬧伴娘看起來很熱鬧，但其實也是一個並不值得傳承的黑歷史黑文化。古代伴娘叫「喜娘」，其實一般都是由新娘的丫鬟僕人擔當，並隨著新娘嫁到夫家（參考白素貞與小青），人身權利如同物nu品li一般，既然是物品，又有何人權尊嚴，讓男賓猥褻一下開開心又何妨，所以喜娘被性侵在中國古代理所當然。如今的伴娘都是人格獨立的新娘親友，國家法律也在那裡擺著，以傳統之名性侵伴娘，加害人鋃鐺入獄，被害人一生陰影，新郎新娘喜事變喪事，社會還和諧嗎？

一個理論如果可以導致人才浪費、影響經濟，導致社會和家庭不和諧，這個理論當然就是過時的了。

古代農業社會的經濟生產和軍事活動都以體力勞動為主，女性因繁衍後代的職能而長期在室內活動，男性肌肉得到鍛煉而日益發達，女性則顯得力弱，從而更無法從事重體力勞動。男性因掌握經濟和軍事大權而主導社會地位，女性從而成為男性的附屬。三綱五常中的「夫為妻綱」則將其理論化制度化，這是符合當時的生產力水平的。

現代工業社會多利用外部能源和機器生產，腦力勞動為主的職業更豐富，依賴體力的勞動已經越來越少了，發達的肌肉已經不一定讓男人再有古代那樣的經濟地位，反而女性因有長期室內勞動的歷史，被認為要比男人更勝任一些腦力勞動職業。總之國家的發展水平越發達，男女之間經濟生產能力就越接近，男女地位就越應該趨於平等。此時如果把「夫為妻綱」拿來，半邊天的崩塌就會導致勞動力的浪費，並因性別歧視而間接導致男女人口比例失衡，產生社會問題，對國家發展百害而無一利。這樣的過時思維其實在「傳統文化復興」之前就已經存在，而「傳統文化復興」非但沒有清算這個思維，反而鼓吹和強化，實在是有毒的很。

再聊聊纏足，其實說纏足過時，只是因為現代人不再以纏足為美，卻會以女人的大胸和美顏為美，本質上來說豐胸整容的殘忍程度與纏足並無本質區別，不同的是古代中國婦女纏足是強制性的，而現代豐胸整容則純屬自願，並且古代只有女人被纏足用以取悅男人，現代則也有男人整容以取悅女粉絲。所以纏足不纏足並不是問題，關鍵在於是否強迫。那麼如果有女德班的學員自己覺得纏足漂亮，自己搞壞自己的腳那也就算了，但要是你強迫給自家女兒纏足，我覺得這得是故意傷害罪吧。

4， 偽玄學與偽科學

筆者認同大爆炸理論和辯證唯物主義所以對玄學嗤之以鼻，但考慮到玄學中的屬相、五行、風水等和西方的星座、魔法等元素在文化界有一定的娛樂價值，所以不願置評。這裡想說的只是「偽玄學」。「偽玄學」掛玄學名著的羊頭，賣自己的狗肉，在「傳統文化復興」的當下特別泛濫。

我參加過一個親戚的婚禮，女方家長請來「易經大師」說，婚禮接親吉時在凌晨4點，男方家人執拗不過，最終我們一行人在凌晨4點，宿舍區鄰里熟睡的時候抹黑打燈，拉炮奏樂，鼓掌歡呼，而我的內心是崩潰的，因為我實在不相信，如果他們凌晨4點結婚就會一生和和美美，而在早上9點結婚就會勞燕分飛。事後向家裡老人抱怨，有老人說這是易經，我嘴快當場就回復，易經里根本沒有說幾點結婚怎麼樣的，說完我就後悔了，假如我是在家族群里發這句話，想必是要被踢出群的。

偽玄學的主要套路，是對原本真實存在的玄學典籍進行牽強附會或泛化的解讀，而其實原著根本沒這個意思。這個角度來說，某校教授朱清時的「真氣是神經系統活動」論，不管是不是偽科學，但一定是「偽玄學」，因為真正的玄學理論中是沒有「神經元」、「細胞」、「大腦意識」這些概念的，只有人體陰陽五行、脈絡和不滅的元神而已，神經元和細胞，都是人類在發明顯微鏡之後才觀察到和證明的，玄學名著的作者們，是如何不藉助顯微鏡等觀測工具而發現肉眼看不見的細胞、神經元的？朱清時沒有告訴過聽眾，聽眾也不會去細想，他們會認為科學家就代表了科學，他說的話一定是真理，因為科學就是真理。也可見朱清時其實是在利用「科學」的品牌效應，為自己的偽玄學理論當代言，嚴重侵犯了「科學」的肖像權。

近現代作家名人的後人往往會因某些文藝創作歪曲先人名著而大興訴訟， 《易經》年代久遠，不大可能冒出後人去起訴朱清時們，這就給了朱清時們可乘之機，當朱清時借用科學的名號推銷自己的一套偽玄學理論時，其他掛著玄學名號的「偽玄學」也同時光鮮了起來：「看，科學家都證明了，真氣是科學的」，於是各種香功臭功，也就成了經過科學家認證的了，可謂貽害無窮。每當科學研究出一項新成果，偽玄學就會跳出來打馬後炮，說大師早就想到了，明明是偽玄學在跟著科學後面鸚鵡學舌，卻恬不知恥地聲稱自己早已知道，「科學家千辛萬苦爬到山頂時，大師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朱清時如是說。大師兩千年前已經飛上山頂，而人類卻搬不動幾噸重的石頭，當科學家爬到山頂時，人類已經把幾百噸重的空間站發射到了天上，那麼請問，大師在山頂上呆的這兩千年的時間裡，除了對著爬上來的科學家耍帥裝酷外，對人類發展究竟有什麼實際幫助嗎？如果沒有，不如請大師滾下來，給科學家們讓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