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池子 × 王三三：與其假深刻，不如真諧星

作為中國最火的兩位脫口秀演員，李誕和池子都說自己想當作家，李誕至今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脫口秀演員。

作為《脫口秀大會》的主創，李誕沒有在專訪中主動提及自己的節目，聊起自己剛出版的新書《宇宙超度指南》卻滔滔不絕。當我開玩笑說不能讓他這麼打硬廣的時候，他依然嘻嘻哈哈，卻在下一次提及這本書的時候把書名直接吼了出來。

但李誕和池子身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他們對待自己本命嚴肅的一面，而是他們對人造的塑料正能量，對那種端著的假深刻近乎生理性的厭惡。

對他們來說，與其苟且於假深刻，還不如當個真諧星。

我也分不清楚這是源自倆直男對矯情的討厭，還是對虛偽的一種疾世憤俗。但這種嬉皮士式的人設，在這個充斥虛偽的時代顯得格外顯眼。

強烈建議大家直接看視頻，不然你真的不知道我們笑場了多少次

以下為採訪的文字實錄：

王三三：前兩天看到池子在和哥們一塊玩吃雞，最近就開始玩這個遊戲了嗎？

池子：沒，玩了兩次，戒了。

王三三：李誕最近有玩啥嗎？

李誕：沒有，不玩。我就是督促他戒遊戲，不讓玩任何遊戲。

王三三：不管是《吐槽大會》，還是《脫口秀大會》其實本質上跟 Roast 和 Open Mic 都挺像的，有沒有想過把脫口秀的形式做一些本土化的創新？

李誕：比如說套一個頭套。

池子：演一個雙簧。

李誕：演一個這樣去說的也行。下次試試吧。

池子：我還真戴羊駝（頭套）說過脫口秀。

李誕：對對對，池子有這種經歷。

王三三：啥時候的經歷？

池子：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當過孫楠演唱會的開場嘉賓。

李誕：他去給孫楠演唱會開場，然後他就戴著羊駝頭套說脫口秀。

王三三：你覺得好玩嗎？

池子：好玩，可好玩了。

李誕：但我們那個頭套沒有你這個大。（你）這個太大了。

池子：你多好玩，我多好玩，真的。

王三三：我的本體就是頭套。

李誕：咋這麼能吹牛逼呢。

王三三：國外的脫口秀演員兩位分別最喜歡誰？

池子：我喜歡 Chris Rock、Louis CK、Russell Peters。都喜歡，風格很不一樣。

李誕：我喜歡申正煥、有吉弘行、北野武，明石家秋刀魚。

王三三：喜歡這些脫口秀演員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李誕：我說的這幾個其實不是脫口秀演員。但就是都挺逗的，都是諧星啊，喜劇演員什麼的。我其實不是特別喜歡脫口秀這種藝術形式。

池子：他是個作家。

李誕：我覺得脫口秀有點太惡意了。

脫口秀演員其實我最喜歡的是 Russell Peters。因為我看 Russell Peters 就笑得最開心。

其他脫口秀演員我覺得特累，我欣賞脫口秀的過程中其實得不到太多快樂，感覺特別的疲憊。

因為他們想的、操心的那些事，思考的、探討的話題其實我平時也想，然後我就想換換腦子，然而他們也說的就是這些，就是活著啊……，聽著頭疼。

我就想看人套個頭套滿地打滾啥的，摳鼻屎這種。

王三三：Russell Peters 其實還蠻屎尿屁的。

李誕：也不是屎尿屁吧，就是 Russell Peters 不跟你探討，他就是講，就是弄你，往死里弄你。就是講一些事。

但是你也不能說 Russell Peters 很簡單、膚淺。他不是真的就屎尿屁了，他沒有直接上來把深刻寫在腦門上。

他不是像「最近，你們有沒有發現……」這種開頭的，Russell Peters 開場就是：「Hi, everybody!」，就開始講什麼「yellow people in the house」。

但是你也不能說他很膚淺，他其實是一個很深刻的演員，挺厲害的，內容也很好，所以就最喜歡他。

王三三：那池子為什麼比較喜歡 Louis CK？

池子：我是都喜歡，這幾個風格我選不出一個最喜歡的。Russell Peters 剛才他全說了，就是真的特別好笑。

Louis CK 就是那種特別喪那種，有的段子真的是挺好笑的。

Chris Rock 是那種我最喜歡他的風格，他骨子裡就是黑人的那種節奏，很自然。有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段子，但就是特別好笑，節奏出來了我就想笑。

王三三：Russell Peters 裡面很多很好玩的笑點其實都挺俗的，在中國的尺度可能不是這個樣子，在你們看來在中國做喜劇脫口秀安全的限度在哪？

李誕：你有一個誤解。他那些最好笑的其實並不是特別黃色、尺度大。比如他最經典的那個段子「Somebody gonna hurt you really bad」，他說的就是一個文化差異，而且沒有髒話，他就說一個他爸要打他了。

那個東西在中國可以演，你厲害，你寫出來其實照樣演。電視上都能播，沒有什麼尺度，那是他最好的段子。他不是特別依賴於尺度的。

Louis CK 我也很喜歡，但 Louis CK 最好的那些梗都一樣，他就講一個中年人的痛苦。中國也有中年人，一回事兒。

王三三：像 Russell Peters 其實他有很多段子都是自嘲的，作為脫口秀演員，兩位又如何理解自嘲這件事？

池子：我覺得大家都應該學會自嘲，不會自嘲的都是有病。

我們作為脫口秀演員，首先要敢於自嘲，你如果都不敢自嘲，你憑什麼去調侃別人？其實每一個人都應該學會自嘲，這是心態好的表現。

你如果能自嘲或自黑到一定程度，別人就不能拿你怎麼樣了，也是強大的一種方式。

王三三：兩位在上一次接受媒體採訪時聊起過脫口秀精神，但一直沒有展開講講什麼叫脫口秀精神。在二位的認知中，脫口秀精神是什麼？

李誕：我沒有精神，我特別不精神。我就不是個脫口秀演員，這世界對我誤會太深。

池子：其實我就是年輕，之後看也會覺得自己特別傻逼。

我覺得可能有一些所謂的脫口秀精神，就是一個比較真實、比較自我、比較自由、有比較強烈的自我思維方式的一個表達。脫口秀精神就是真實、去偽存真，跟王剛老師一樣一樣的。

王三三：剛才你們說現在都有點不太想當脫口秀演員了，是不是做到現在感覺有點疲了？

池子：他不想當，我一直都挺喜歡。

李誕：我是從頭就沒想過當，做到現在反而有點想當了。

我從一開始沒想過當，因為覺得自己弄不好，在這方面沒有那麼強的才華、天賦，而且脫口秀演員太累了，而我自己看脫口秀就很難笑出來，所以我就很難說服自己能逗笑觀眾。

反而是最近覺得試一試沒準還能當一個脫口秀演員吧，現在做著做著覺得這事還挺有意思的，願意付出一些努力、精力，把脫口秀這件事弄得再好點。

王三三：看你們微博有時候覺得挺喪的，你們怎麼看待「喪」在年輕人當中能獲得廣泛共鳴的這件事？

李誕：不是喪不喪，人這樣很正常。

「喪」這個東西一直都存在，因為年輕人不就這樣嘛，就沒什麼正事，大學裡一待，其實沒什麼壓力卻覺得自己倍兒有壓力，啥都不懂就覺得自己啥都懂，還沒活呢就覺得自己活夠了。

所以就喪嘛，那不是很正常嘛。

年輕時候很多人都會這樣，很正常的事。生活的壓力往你頭上一罩，自然就好了。天天就只知道工作了，哪有時間喪呢。

王三三：聽說你之前銀行卡被人盜刷了21萬，最後錢找回來了嗎？

李誕：沒有，掙回來了。

王三三：好像你跟蔣方舟關係很好, 你印象里蔣方舟是一個怎樣的人？

李誕：蔣方舟就是一個鬥志昂揚的人，你要是講有一個東西是喪文化，那蔣方舟就是它的反面典型。蔣方舟就是鬥志昂揚，天天想在文學史上留下一席之地。

我總拿這事諷刺她，我不應該這樣，她其實是一個很勇敢的人，她敢給自己定這樣的人生目標。

當我特別需要正能量的時候，我就會找她聊兩句天兒。她本人有沒有正能量我不知道，但她能持續輸出正能量，這挺好的。她會告訴你：「打起精神來！創作！寫！」，而且她真的很勇敢。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做什麼事就不會全力以赴，沒有那個勇氣，包括做脫口秀演員也一樣。我就覺得能得過且過，過日子舒服舒服、躺著躺著、晃悠晃悠就得了，就是這麼個人生態度。但是蔣老師的人生態度就是我既然從事寫作，就必須在文學史上留下一席之地。這其實是很有勇氣的。

當然像我這樣的人，喜歡諷刺人家一下，其實是心虛的表現。

王三三：為什麼這麼愛往大了喝？

李誕：這沒轍啊。不是我選擇了酒精，是酒精選擇了我。沒辦法，就是愛喝。我每一次都沒想往大了喝，但我喝了兩三杯之後就自然的去了，就開始只想往大了喝，不會想適可而止。在我們這些喝酒的人眼裡，沒有小酌這個概念。

王三三：你之前把粉紅色的頭髮又染黑了，你說是為了打破給自己紅頭髮的標籤，是不是特別討厭別人把你標籤化？

李誕：是討厭，包括你剛剛讀的這個回答也是，我也是糊弄當時那個記者，因為我知道記者就愛聽這種話，就說我剃掉紅頭髮就是為了打破別人對我的標籤，好像很酷似的。

其實無所謂，剃就剃了，我沒準哪天又留起來了。

池子：留起來需要時間。

李誕：對，但有可能就是這種寸的我又染回來了。我又染一個彩虹的也有可能。就是你抓不住我，只有我抓得住你，你抓不住我。

我追求一個感覺吧，其實真實情況是，我也不知道我要幹啥，完全都是衝動，我根本沒有想好。當時染頭髮就是想染，剃了就是實在不行難受就要剃。可能哪天早上起來我覺得又要染，就是我也不知道我要幹啥。但你事後讓我弄一個解釋，我也只能瞎解釋。

王三三：老覺得你比李誕開心一點，為什麼這麼自然嗨？

池子：我就是比他開心一點。

我可能就是天生比較樂觀吧，我也很難找出其中的緣由。他（李誕）就是這樣，大家記住不喝酒的腦子就很清醒。

李誕：清醒就會很痛苦。

池子：但你痛苦完了之後就只剩開心。

李誕：（鼓掌）沒聽懂啊，一點沒聽懂。但就是覺得值得鼓掌，感覺可以鼓個掌。

池子：很有詩意。我是不是能寫書了？當你痛苦完，剩下的就是開心。

李誕：這是個書名啊，《痛苦之後只有開心》，出版。安妮寶貝。你出道吧，你叫池寶，池子寶貝。

池子：行。

王三三：池子除了脫口秀以外，還一直說自己想搞嚴肅文學創作，那這方面還有努力嗎？

池子：現在沒什麼努力了……

李誕：有！說什麼呢，謙虛！

池子：我就是自己喜歡寫一點東西，真的還挺喜歡文字。我也愛看，然後寫一點，其實就是記錄自己，像日記一樣的東西。所以我就說我也想搞嚴肅文學。假如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寫，但是我現在主要是懶，寫不出來。

李誕：前段時間我的新書，池子幫我寫序來著。

王三三：你覺得寫得咋樣？

李誕：我覺得寫得很好，我是真心說。但是寫得就是太嚴肅了。我那個書呢，出版社是有銷售壓力的，出版社覺得一個不認識我的人，也不認識池子的人翻開看這個序，看完就不會買這個書了。所以就忍痛把這個序拿掉了。

池子：也不是很痛，就是拿掉了。

李誕：我到時候會發在網上。這是池子為我的新書《宇宙超度指南》寫的序。

惡毒微博

李誕部分：

網友評論：「我覺得別人評價一個歌手還能理解，但是李誕，他有拿得出的作品嗎，他有什麼節目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自己在娛樂圈什麼地位心裡沒點兒數嗎？」

李誕：但是你是不是也評價我了，你在娛樂圈什麼地位？吐槽不需要地位，只需要評價。沒事兒，我也不生氣，你可以評價我。

網友評論：「李誕沒有美髮簡直是海濤本人了」

李誕：這海濤應該挺不樂意吧。

網友評論：「對於靠說話火的人。有人越了解越喜歡，比如姜思達，有人越了解越不喜歡，比如李誕。所以說，不要暴露，說的越多暴露無知的可能性越大。」

李誕：但是姜思達喜歡我，不喜歡你。

池子部分：

網友評論：「沒人覺得吐槽大會超級尷尬的嗎？我覺得不好笑，還有那個李誕、池子，哪裡油菜花了，因為長得像諧星嗎？」

池子：當然長得是挺像諧星的。我們兩個其實不是長得像諧星，是只能幹諧星了。尷尬就別看了唄

網友評論：「脫口秀配上嘻哈簡直太尷尬，連池子的場都冷了。」

池子：其實脫口秀跟嘻哈是一樣的，精神是一樣的，就是 be real。（李誕：就是要有錢！Rich, Chiga!）

網友評論：「池子真的膨脹了，說他通州六中的他臉都變了，以前他只是笑笑說：可以，然後想著如何反擊，現在就直接不高興了；李誕，滿臉寫著我牛了，凡事都無所謂，沒有了之前的謙虛之氣，感覺像是懵的，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池子：我呢，真的是通州六中的，你現在說我臉色也不變。我昨天剛跟六中同學吃完飯。我也沒不高興，我這人想不高興太難了。你們加油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