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年未見的摯友

第129位夜談者

小菲

和秋芙認識的時候，我們都是十三歲。我們都是三明八中初二的學生。

我在一次學校舉辦的象棋比賽上認識了她，後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成為了特別好的朋友。一見如故那種，在認識她之前我的人生是黯然無光的。我非常內向，在學校里沒有一個朋友，走在路上，我總是低著頭，因為我覺得自己很可恥。自小生活在家暴的陰影下，讓我養成了自卑，封閉，內向的性格。

之前我總是很痛恨學校，恨老師恨同學，因為每當下課的時候每當做操的時候，我只能一個人坐在位子上或者一個人下樓做操。沒有同學和我一起玩，我形隻影單像鬼一樣活在三明八中。每天去學校，我都要鼓起勇氣，去面對新一天的屈辱。

在認識秋芙之後，我變了，我不再痛恨學校和同學。因為我知道，她們有朋友，我也有，秋芙是我的朋友。友誼的快樂秋芙給過我好多，多得像天上的星星，那些星星亮晶晶的，照亮我十三歲，十四歲的人生。

我走路不再低頭。我開始看世界，她帶著我看世界。春夏秋冬，原來各有風采。很多生活的細節，我和她一起挖掘出來，並且像挖寶藏一樣挖出了好多好多生活的美。

有一個冬天，放學那陣子她常常會到我教室等我一起放學回家。如果我們班放學早，我也會去她們教室等她。然後我們會一起走出校門，冬天天黑得早，我們放學時候天色已經暗了，路邊會有橘黃色的路燈。

和她一起走在放學的路上，走在橘黃色燈光下, 雖然是冬天的傍晚，天氣寒冷，但是我內心覺得無比溫暖，與無比有力量。我覺得我可以面對生活中的一切。那些冬天的橘黃色的路燈，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作為三明長大的孩子，我像所有其他三明孩子一樣在成長過程中，吃了無數碗餛鈍和拌面。因為三明是一個沙縣小吃遍地的城市。我和她也常常在周末的時候去路邊吃餛鈍。那大概是2004年，05年，一碗餛鈍的價格很便宜，我記得是一塊二。

她喜歡吃餛鈍在湯里加醋，現在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彷彿又可以看見十三歲的秋芙笑盈盈地往餛鈍碗里倒醋的樣子。這一切如此真實，時光彷彿倒流了。

有大概三四個月的時間，我突然沉迷於相聲藝不可自拔，每天做完作業就在電腦前聽侯寶林，聽馬三立。我是離異家庭，媽媽長年在國外，爸爸也不怎麼管我。所以那三四個月我彷彿從精彩的相聲藝術中找到了心靈的出口。

這下我一發不可收拾，每天都練習相聲台詞，講給同學聽，講給鄰居聽。本來我就是不受人喜歡的，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就讓同學，鄰居更加排斥我了。我的父母也對此很煩。每次當我興沖沖地說要給他們說一段夜行記，八扇屏的時候，他們都會忍無可忍地讓我閉嘴。

但是那時秋芙的反應是和幾乎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每次我給她表演相聲，她都會默默當起我唯一的觀眾，她總是認真看我表演。從來沒有一次表現出過不耐煩。其實有很多內向的人是喜歡錶演的，因為表演可以讓我們忘記現實生活，彷彿看到另一個快樂的自己。這樣的自己，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很難找到。

感謝秋芙，她的善良，耐心，在十三四歲的花季里，成為了我唯一的觀眾。

自從十五歲那年我出國後，我和她就再沒見過了。往事如煙，隨風飄散。

時光過得很快，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轉眼間，十年過去了。

傷春悲秋的時節，我總在想起，秋芙，她現在過得還好嗎？幾年前和她偶然在人人網上聯繫的時候，她說你無錫當平面設計師。那個時候我還在紐西蘭留學。但一些突然變故，我失去了和她的聯繫，不知道她現在茫茫人間的哪一個城市呢？

如果可以聽到我的千里傳音，我先向你報告，我在龍岩。我依然很孤單，我很內向，在職場頻頻受挫。我很快就二十六了，我知道你也是，因為我們同齡。世界很複雜，那年十三歲的我們應該不會明白世界是如此複雜。

我想如果我沒有出國讀書，我們還能常常見到彼此。那麼，這十年，我的遭遇，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慘。

我想你會改變我，因為你有魔力。如果這十年我們和初中歲月一樣，常常在一起喝奶茶, 吃餛鈍，吃豆腐花，逛三明的各個不起眼的小角落。我的人生今天會不會是很有光彩的，因為我有愛，我有最好的朋友，我不是一個人來面對世上的種種複雜和命運給我的各種壓力和難題。

我們已經十年未見，而且我知道，在接下來漫長的人生里，我們也不會有機會見面了。因為我已經徹底和你失去了聯繫。願你平安，願你歡喜。我知道今後的人生也不會一帆風順，人間事，不如意十之八九。

我是一個記性特別差的人，但是和你有過的友誼往事，我總能在深夜想起來，很多次我都哭了。謝謝你，儘管我們以後可能無緣再見，但是我想我們都是同在一片天空下，亦同走一條人生路。老友，保重！

本期夜談者簡介

小菲

紅塵中的小女子，在煙火之氣中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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