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孟尚書書》,韓愈的另一篇闢佛千古檄文
韓愈和大顛禿驢的交往,以及佛教杜撰的禿驢教韓愈做人的典故,出自韓愈《與孟尚書書》一文。這些都是佛棍們瞎編的。這篇文章,不僅不是說的韓愈禮佛的事,而是韓愈借坊間流言,給佛教的第二次迎頭痛擊。 《與孟尚書書》 是一篇可以和《諫迎佛骨表》像並論的闢佛千古檄文。我們來看下這篇文章,實際上在說什麼就明白了。以下是正文翻譯。
愈白:行官自南回,過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書數番,忻悚兼至,未審入秋來眠食何似,伏惟萬福!
韓愈白:我從潮州量移袁州,路過吉州,得兄二十四日親筆書信,反覆閱讀,看得我驚懼交加。願您入秋以來吃好睡好身體健康,拜祝萬福。
來示云:有人傳愈近少信奉釋氏,此傳之者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遠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胸中無滯礙,以為難得,因與來往。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服為別。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
您在信裡面說:有人傳言韓愈開始迷信佛教,這完全是胡說八道。在潮州時,有一個老禿驢名字叫大顛,看上去還挺機靈的,也懂點道理。潮州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為了派遣苦悶和寂寞,我就把它從靈山召來,到潮州城。留它住了十幾天,就當一個聊天寵物來打發寂寞。大顛這頭驢,確實能夠忘掉自己的軀體,而以佛教的異端邪說來克制自己,不被外界事物所干擾。
我跟它說的話,他基本上什麼也聽不懂。雖然他什麼都聽不懂,但他好像內心並不失落。可見這人臉皮挺厚的,臉皮這麼厚,我認為此人有點意思,於是就同他把它調教成了聊天寵物。一來二去,大家就熟了。我去海上祭神之時,順道便去他住的橋洞慰問下它;我到袁州時,看它挺可憐的,衣不蔽體,臨走前就給他留下幾件衣服穿穿,也算是領導幹部對困難戶送溫暖吧,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作為領導幹部的分內之事。根本不是外面傳說的那樣,說我是崇信他們的佛教異端邪說,並追求什麼福報。
孔子云:「某之禱久矣。」凡君子行己立身,自有法度,聖賢事業,具在方策,可效可師。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積善積惡,殃慶自各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舍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詩》不云乎「愷悌君子,求福不回」。
孔子說:「我祈禱很久了。」大凡君子立身行事,都有自己法度,聖賢們的事業,都會記載在典籍中,可以學習,也可以師從這些聖賢之道。我韓愈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人,內不愧於心,所積善積惡,禍殃和喜慶不過是合道則吉,背道則凶罷了。我又怎麼可能會違背聖人之道,背棄先王之法,而追隨佛教這種印度猴子的異端邪說,以求來世之福報和利益呢?《詩經·大雅·旱麓》早就說過:「君子祭祀求福,是不會祭祀非祖之鬼神的。」
《傳》又曰:「不為威惕,不為利疚。」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況萬萬無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耶?小人耶?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於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於其間哉?進退無所據,而信奉之,亦且惑矣。
《左傳·哀公十六年》又說:「君子之人,不懼怕威暴,也不為私利而痛苦。」假如佛教能帶給人們災禍,這也不是堅守儒道的君子們所懼怕的,何況所謂佛教能主宰人間的福禍,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再看看那些成佛的傻貨,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呢?他們是君子呢,還是小人呢?如果他們是君子,就必定不會隨便把災禍加到守道之人的身上。
如果他們是小人,即便他們想害人,那麼他們人都已經死了,死人還怎麼害人呢?天地神明,他們像太陽那樣光明正大的主宰人間的秩序,靠裝神弄鬼來騙人是沒有用的。天地神明,又怎麼可能允許讓這些裝神弄鬼的印度要飯鬼,在人間裝神弄鬼危害社會作威作福呢?印度大猩猩的那套鬼把戲,全是毫無憑據的滿嘴跑火車的話,這種鬼話連篇的東西都能相信的人,也真是愚蠢透頂了。
且愈不助釋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說。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楊則之墨,楊墨交亂,而聖賢之道不明,則三綱淪而九法斁,禮樂崩而夷狄橫,幾何其不為禽獸也!」故曰:「能言距楊墨者,皆聖人之徒也。」揚子云云:「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且將數百年,以至於秦,卒滅先王之法,燒除其經,坑殺學士,天下遂大亂。
況且,我韓愈不僅不崇信佛教,而且還一直批判它,之前寫的《諫迎佛骨表》一文,裡面表達的就是我對佛教的真是看法。孟子說:「如今天下之人,不是崇奉楊朱的異端邪說,就是崇奉墨子的異端邪說。楊墨兩家異端邪說,合起來禍亂人心,聖賢之道不明,三綱淪亡,九法敗壞。禮崩樂壞而夷狄肆虐天下,這種世道,跟不知禮儀的禽獸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說:「能批判楊朱墨子的人,都是聖人之徒。」漢代的揚雄說: 「以前楊墨堵塞聖人之道,孟子批判並駁斥這些異端邪說,才維護了正道。」楊墨的異端邪說流行,正道則被廢,又過了數百年之久,到了秦朝,最終消滅了先王的政教,焚書坑儒,天下便開始大亂。
及秦滅,漢興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後始除挾書之律,稍求亡書,招學士,經雖少得,尚皆殘缺,十亡二三。故學士多老死,新者不見全經,不能盡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見為守,分離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群聖人之道,於是大壞。
秦亡之後,漢立近百年,竟不懂得修明先王之道。再後來,才開始廢除嚴禁民間藏書的法律,開始徵集流落在民間的經典,招納經學之士。書儘管找到了一些,卻還都是殘缺不全的書,先秦典籍十本能找到兩三本就不錯了。古文經學家多數已老死,今文經學家則都沒見過經典的全貌,不能通曉領會先王之道,他們各自守著自己的一得之見,於是大道支離破碎。大道往而不反,道德不一,堯舜夏禹商周文王以及孔聖人極其門下諸賢哲之道,於是便崩壞了。
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於今泯泯也,其禍出於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
大道淪亡,學術崩壞,後世的學者,無大道可以依循,所以到了現在,國家的學術依然還是萎靡不振。亡道之禍,正是由於楊墨異端邪說泛濫,而沒能及時加以禁絕所造成的。孟子雖為聖賢,但有德無位,只能空發大道之論,但是無法以大道為政。所以,只能說不能做,對改造現實,又有什麼用呢?
但,正是崇奉孟子之學,現在的讀書人,才知道尊崇孔子之道,崇尚仁義,重王道而賤霸道。古之聖王所創立的大經大法,都已消亡而沒有得到挽救,都爛成渣了,即便想收治也無從下手。古聖之道,千百之中,我們現在能了解的,不過裡面的十之存一罷了。這讓人如何才能正本清源呢?如果以前不是孟子力辟姦邪異端的話,那麼我們華夏人,早就淪為披髮左衽的夷狄了。所以我韓愈是那麼的尊崇孟子,並認為他的功德如大禹一樣偉大,就是這樣的原因。
漢氏以來,群儒區區修補,百孔千瘡,隨亂隨失,其危如一髮引千鈞,綿綿延延,浸以微滅。於是時也,而倡釋老於其間,鼓天下之眾而從之。嗚呼,其亦不仁甚矣!釋老之害過於楊墨,韓愈之賢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於未亡之前,而韓愈乃欲全之於已壞之後。嗚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見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雖然,使其道由愈而粗傳,雖滅死萬萬無恨!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旁,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毀其道,以從於邪也!
漢代以來,儒生們前赴後繼對儒家經進行細枝末節的修修補補,結果越補越爛。以至於經學已經被他們修治得千瘡百孔,他們對先王之道,學治越亂,越亂越亡。大道眼看著就要在這群賤儒們的手裡,其危險如一髮引千鈞。弄到現在,大道基本上就快要斷氣了。就在這樣異常危險的時刻,卻有人倡揚佛教和道教這種異端邪說,鼓動天下人去尊崇它們。
我的個天哪,他們這樣做,也太禍害社會了。佛教道教這兩種異端邪說,對社會的危害遠超過楊朱和墨子。我韓愈雖然不如孟子那樣賢達,孟子雖然沒能在道統未淪亡之前成功拯救它,而我卻想在道統崩壞之後來正本清源它。
唉,聽起來這是多麼不自量力的一件事,並且還會危害到我的人身安全,要不是有人給我求情,我已經被那個昏君唐憲宗給殺了。儘管如此,如果能先王之道,經我韓愈的復興,而能流傳於後世,即便我死一萬次也值了。
天地神明在上,請給我作證,我怎麼可能會因為一次諫迎佛骨被貶官,就自毀大道,而追隨佛教這種印度猴子異端邪說呢。
籍、湜輩雖屢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獲承命,惟增慚懼,死罪死罪!愈再拜。
我的弟子張籍、皇甫沒之輩,雖然我多次教導他們,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恪守正道,希望他們不會叛離大道,追隨佛教這種異端邪說。有愧兄長對我的器重,韓愈未能擔負得起,越想越慚愧,懇請恕罪。韓愈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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