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片西藏,克什米爾.拉達克之旅

在中國距離印度19公里的扎達縣古格村,有一片神秘的遺址,荒涼的土地上,毫無徵兆地落下一座城市的化石,這有著盤根錯節的洞穴通道,白蟻窩一般把土山鑽空,形成了一個垂直的城市,夕陽西下的時候,整個扎達土林和王城一起變紅,就像迎接這個王國最後的夜晚。城下有一個藏屍洞,裡面都是無頭屍。如果不是100年前的探險者過路此地,也許這裡還被遺忘在歷史,這場屠殺的發起者,今天更多的是認為是印度境內的拉達克,400年前利用古格的宗教內訌,來了個全面大屠城。

這兩座城市有太多藕斷絲連的歷史淵源,比如他們確實離得很近,遠離拉薩,生活在寒旱的西喜馬拉雅荒原,他們王室的祖先都是松贊干布,都受到些克什米爾高原的穆斯林文化影響,最後古格被拉達克滅國了,因此6年前站在這片廢墟前的時候,就非常想去百公里外的拉達克看看。

中國西藏 古格王朝遺址(來源馬蜂窩)

拉達克的首府是列城(leh),如果你對印度的藏文化感興趣,可以從新德里直接飛過來,也可以飛到斯利那加一路下來。也可以和我們一樣,從瑪納里(manali)坐汽車過馬列公路(Manali-Leh)而來(19小時 小車3200rs,據說有500rs的當地人車輛),這段路美麗多變,就自然風光而言,印象里除了新疆天山獨庫公路,還沒有景色更好的路線。車子歷經寒冷的銀河,無數座深谷邊的雪山、冰雪封頂的埡口、克什米爾典型的荒原,最後墜入一片較低的谷底,河床上忽然出現了許多楊樹柳樹,有那麼點西域的情懷,也很像拉薩附近的景緻,接著是無數的山頂廟宇、白色經幢,最後來到了一片捲曲路網裡的擁擠縣城。

4點銀河落下,山頂的啟明星

5點日照金山

岩石和雪山

埡口的大雪

中國新藏線一般的,乾旱的河床

列城附近的白色經幢

leh和拉薩差不多,規模不小,然而比較古樸,宗教上也更混合一些,一眼就可以望見清真寺的尖頂。古老的皇城在市中心,是個土色的石頭大堡壘,更尖端是一個古廟,已經摧毀,重修的時候給殘壁斷埂刷了個純純的白色,在這遠眺城市,景色不錯。

但是我們來的非常突然,電纜給施工隊挖斷了,全城斷網n天,money exchange只能通過電話問總部查匯率,全程visa卡都刷不了,還好機票還可以聯網列印。

列城全景

列城皇城

最高處的寺廟

最高處的寺廟

列城附近的提希克寺(小布達拉宮)

最神秘美麗的景象,總是和大城市有點距離,列城也不例外,除了附近的黑美寺、提希克寺等幾個大寺,最震撼的還是拉美玉如(Lameiyuru)

從leh到Lameiyuru的公交需五小時(taxi比較貴,3小時),窗外基本還是延續著克什米爾荒蕪的景緻。黃土被河流切割出垂直的深壑,戈壁裸露的岩石被染成了深色的沙漠漆,走到最後,經過了一片深綠色岩石的險山(一夜大雨,此處無數塌方),一片淺色的黃土高原忽然裸露在深色的岩土之中,頗為詭異,原理上應該有那麼點像中國的扎達土林,然而規模很小。峰迴路轉,山頂忽然出現了一些房子,Lamayuru果然到了。

Lamayuru前的「小黃土高坡」

Lamayuru的夜色

Lamayuru是個安靜的城市,寥落而溫暖的燈光點在黑暗的群山,時不時還來個全村停電。這個地方不甚大,人口也不多,但生活充滿了古代的精神。現代文明對這裡的干擾,無非沿路落下一些餐館和商店。最特色的是當地建築,盤根錯節地生長在土林之中,有廟宇也有人居,還有一些最原始的洞穴。

夜晚一場大雨,全村斷電,回頭才發現窗口的蠟燭燒的只剩一截,看來停電是個常態,水也不經用,衝到第二次馬桶就歇菜了,但人家真的只有一個屋頂水箱,水力運送基本靠人,每日存量非常有限,幾個房間共享一箱水。山上取水更加困難,看到幾個人在公路上練跑步,走進一看各自拎著一瓶水,拎上山去灌溉自家水箱,洗澡洗菜真不容易。

Lamayuru全景

一早繞著全村走了一周,景象令我十分感動,還是古樸真摯的西藏畫風,粗野、真摯、手工的味道。此地千年如一的文化傳承里,一切和中國藏區比較一致,比如經幡、瑪尼石、經幢、藏式民居,但其細節發生了在定義範圍內最大的變異與創造,比如,經幢可以建造在一個柱樑結構上,底下可以走人,而供奉轉經筒的地方,擺著許多佛頭般的物件,建築物和山體有機地生長,就像礦物晶體的伴生,一個山中間被掏空形態極為自然,經幢的形態也與100多km外的leh頗有不同,比如有石綠色的經幢,這在中國藏區非常罕見。也有些可能是克什米爾的穆斯林帶來的風格,比如一些門的裝飾。

建造在一個柱樑結構上的經幢

有點回教風格的門

想想當年拉薩以西的藏人,也喜歡住在高處,權力越大,住得越高。比如拉薩的布達拉宮、日喀則宗山、定日縣協格爾曲德寺、普蘭的舊宮和飛來寺、古格王朝都建在山頂,然而種種原因,比如古格毀於戰爭,另如文革摧毀,今天高處多是景點或純的廢墟,有時只是荒山上依稀可見的黃色殘牆,本地的居民們從此活在平原,享受著更好的水電交通。Lamayuru卻是個異類,從山底去山頂的main temple,如果你操著小路,會進入一片殘垣斷牆,這些斷牆組成的房子間隙,很多都用木頭修了矮矮的頂棚,讓通道變得和洞穴一樣黑暗。與hotel的老闆聊天,才知道這是祖先的房子,一個先人生了n個娃,n個娃各自要去更高的地方建新房,而先人死後屋子就坍塌荒廢了。我非常震驚,問他「So you live higher and higher?!」,她點點頭。

廢棄的建築改造成的洞穴廊道

村裡有些古迹,比如一堆經幢,據說從一千年前開始,壞了又修,修了又壞,最近的一次維修是2-3年前。其形態和今天的大部分經幢有些差異,但和中國扎達縣的一些經幢有點像,藍色和石綠色的經幢,看著有點回教的風格。

彩色經幢

沿著後山的路一直向上,到達了全村的學校,十幾個小孩在邊上的經幢邊上晨讀,最令我驚異的是,這裡的學生年齡相差很大,混在一起上課,所以,推測此處的人口真是不多,以至許多課程分不出年級,這個令人驚嘆的城市,也許真是一小批人在漫長的時間裡的勞動沉積。

晨讀的孩子

放學的孩子

而後山還有不少洞穴,大概是為了構造牢固,全部被火烤成表面陶質,有些洞穴底下還堆著烤洞穴的燃料,一些是柳樹枝,一些是牛糞,鄉村老師說,那些洞穴曾經是僧人居住,現在也有在洞里堆積草料,為了幫助牛羊避開寒冬漫長的雪季。這些洞穴更多地讓我聯想到了古格王朝,在古格,高度和地位正相關,高處是皇宮,是紅色建築,低處都是各種洞穴。所以我理解,在歷史時期里,可能大部分人都住著洞穴,當年有錢人自己蓋房子,而時間久了,大家都換了房子,洞穴成了遺迹。但在這裡洞穴時代的一些習慣特性還是留了下來,許多走道形如同洞穴,山中挖了個洞蓋房子還放了佛堂,一些經幢的柱樑結構也許也是「佛保佑洞穴」的意思吧,想想比如黃土高原的房子也是這樣,即便有了水泥混凝土甚至空調,還有許多洞穴里的房子,甚至地下四合院,大概也是當年生活習慣的延續。

邪惡的洞穴

洞穴全景

洞穴廟宇

Lamayuru的喇嘛上午在main temple誦經,空餘的時間刻制瑪尼石,他的工藝是陽刻(如果按篆刻的說法),這要比陰刻更費勁一點,一天大概只能生產一塊,所有的瑪尼石的字都是「o ma ni bei bei hong」,然而我們放眼望去,一個村子的瑪尼石可能比瓦片石還多,這種佛具用巨大的時間完成了對自己的複製,正如這個小村子不遠處孱弱的小溪,千萬年把岩石山切出一片狹窄而深邃的谷地。

Main temple 里有好多寶物,滿牆的古書,還有三尊1000年前的佛像,這與今天藏地的佛像確實有些不同。我們在周邊觀影席上坐下,裡面開始誦經,成年人和一群小孩一起演奏,雖然從前看過很多次,還是對這些儀式一無所知,由於誦經聲音低沉重複,左右的歐洲人都睡的死去活來。

雕刻瑪尼堆的喇嘛,也是廟裡的喇嘛前輩,很nice,此地真是不大,在許多別的遊記里,我也看到他了??

2007騎行四川阿壩,10年里第8次走到藏區,也許你看著就像喝茶品酒的人,無聊地搞了幾十種差不多的液體。然而確實非常感動,最初是因為尋找藍天白雲和雄偉的景象,逐漸是感懷於真摯的人性和背後千年如一的文化,由於政治、地理、時間的隔離,藏人今天散落在中國、尼泊爾、不丹、印度等國家的不同地方,穿梭而過的漢人、回族、印度人、克什米爾人,甚至是電力、電器、智能手機這些東西,只是為這種內核平添了一些浮光掠影的外皮,整個綿延的藏區仍然在一個主題里,按照不同的環境發生變奏,比如拉達克的藏人有自己的語言,「你好」是「ju lei」而不是一統中國藏區的「zha xi de le」,他們火葬而不再天葬(可能是受印度教影響),milk tea的做法和口味也和藏地的酥油茶不一樣了(很可能是受印度人影響),然而從大面上看,千百年里他們吃著通樣的食物(糌粑、奶渣、奶茶 etc)、念著類似的經文用著類似的法器,數以萬計的瑪尼石刻著相同的文字,用一種簡單的重複抵禦著現代文明趨同的變化,然後歷史時期內產生的不同的佛教流派又寬容地互相理解,比如在這裡是噶舉派,依然信奉拉薩的格魯派(具體原因不展開了??),不像一些教派,每一次分支的產生都意味著流血的對抗和後世的勢不兩立。

同行的尼泊爾夏爾巴人,54歲,雖然英語不流暢,還能在一起愉快地搞基,我們在冰雪埡口壘了一個粗糙的瑪尼堆,相比在印度平原和海量的市井騙子鬥智斗勇,藏地的旅行才是舒適旅行,真想說「I love tibetans all over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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