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慶長琉球之役（二）

文/慎由戎

琉球國者，南海勝地而鍾三韓之秀，以大明為輔車，以日域為唇齒，在此二中間湧出之蓬萊島也。以舟楫為萬國之津梁，異產至寶，充斥十方剎，地靈人物，遠扇和夏之仁風。故吾王大世主庚寅慶生尚泰久，茲承寶位於高天，育蒼生於厚地。為興隆三寶，報酬四恩，新鑄巨鍾，以就本州島島中山國王殿前掛著之，定憲章於三代之後，戢文武於百王之前，下濟三界群生，上祝萬歲寶位……

此為明英宗天順二年(公元1458年)，琉球國王尚泰久治世之時所鑄成的「萬國津梁鍾」的銘文，所謂 「萬國津梁」，意思是指上萬個國家的橋樑，也就是說琉球通過海上貿易成為了世界的橋樑，反映了當時琉球國的自信以及對外貿易的繁榮景況。

公元14世紀到16世紀中後期，琉球國形成了以明朝為主體，北起朝鮮、日本，南及現今菲律賓、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地的海外交通貿易網路。據統計，從14世紀初到之後的150年間，琉球國總共向東南亞各國派遣船隻88次、多達104隻，此種貿易活動，促成了明朝與東亞、東南亞多邊貿易體系；同時，琉球國也通過這種中介貿易獲得了巨大的收益。

如前文所述，佐敷按司巴志先伐中山王武寧，繼而滅掉山北王攀安知，即位為中山王，後又滅掉山南王他魯每，琉球國「三山」歸為一統。統一的國家，更有利於琉球國社會與海外貿易的發展，在統一的過程之中，琉球國已經逐漸開始出現了海外貿易的盛況。

那麼，為何琉球國能逐步成為當時國際貿易中最大的中轉站呢？關於琉球國的海外貿易，琉球學者高良倉吉認為，不過是一小島嶼國家的琉球，之所以能夠開展如此規模的對外貿易，具有種種條件，諸如把海外貿易作為「國營事業」;擁有巨大的「進貢船」和技術先進國出身的久米村人;以及在國營貿易中的私人貿易等等。當然，高良倉吉所述的這種種有利條件，與明朝的大力支持是分不開的。

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九月，朱元璋在奉天門召見省府台臣之時，申明不可貿然興兵於外夷，他特地舉了隋煬帝遠征琉球之事，「如隋煬帝妄興師旅，征討琉球，殺害夷人，焚其宮室，俘虜男女數千人。得其地不足以供給，得其民不足以使令，徒慕虛名，自弊中土，載諸史冊，為後世譏。」翌年，琉球國中山王察度就派遣其弟泰期等人隨明朝使者楊載前來朝貢。「隋兵劫之而不服」的琉球國，在明朝建立不久就「首效歸附」，怎能不令朱元璋龍顏大悅？

眾所周知，因為日本在元代末年進入了南北朝內亂時代，流離失所的日本平民為逃避戰亂，紛紛流亡海上，使得之前在朝鮮半島的倭寇更為活躍，逐步延伸至我國沿海一帶。明朝建立後，因為倭寇的侵擾，朱元璋逐漸開始實行海禁政策，一切民間對外貿易都被禁止，甚至在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廢除了明州、泉州、廣州三處市舶司，以往一些朝貢國的貿易往來也被斷絕，頗有些開始閉關自守的意味，但琉球國在朱元璋的優待下，依然可以朝貢如故。

海外貿易，海船是最重要的條件之一。但琉球國匱乏的自然資源就制約了它的造船業的發展，以致其國內海上交通僅是「縛竹為筏，不駕舟揖」的狀況，朱元璋了解之後，鑒於琉球貢使在海上往來朝貢不便，於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開始分別賜給琉球中山國、山南國海舟，據琉球國史料《歷代寶案》記載，在洪武、永樂年間，琉球中山國有號船三十艘，可以推斷這些船應當都是從明朝獲得的賞賜。

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琉球中山王察度派遣王室進中國國子監學習，此舉更令明太祖青眼相加，嘉獎其為「禮義之邦」，特別賜給琉球「閩人善操舟者三十六姓」。這「閩人三十六姓」究竟是三十六人還是三十六戶，現今已經無法考證了，他們以那霸久米村（又名唐營或唐榮）為居住地，向琉球人傳授造船與航海技術，並承擔了後來琉球對外文書工作，慢慢使那霸成為了中國文化的一個海外窗口。

除了在航海船隻與航海技術方面的扶持之外，明朝亦給予琉球諸多貿易上的優惠政策。明太祖曾經下令對朝鮮、安南等國採取「三年一貢」，但對琉球卻沒有限制，甚至可以一年多貢，雖然後來明憲宗成化十年（公元1474年）規定為「二年一貢」，但琉球在明代朝貢的總次數依然高達171回，是其他朝貢國無可比擬的。另外，在琉球貢使上京朝貢時，隨行人員可在福州進行商業貿易，明朝會按《會典》以高於市價的的方式收購，比如胡椒，在原產地蘇門答臘每斤十文，在明朝市場價三貫（1貫可兌銀一兩、兌錢1000文），而給琉球的收購價卻是三十貫。同時，琉球向東南亞諸國販賣明朝的瓷器等貨品，也獲利甚巨。因而，琉球對明朝的貿易利潤有「唐十倍」的說法。

然而福兮禍所倚，如此豐厚的貿易利潤，難免引起其近鄰日本諸大名的覬覦，在明神宗萬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終於發生了薩摩島津氏出兵入侵琉球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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