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

樓下街邊新開了一家餐廳。

這件事很奇怪。不過請不要誤會,這並不是說我這樣的傢伙是個從出生到現在連餐廳都沒有見過的鄉巴佬,當然不是這樣——並且這座城市也還沒窮到開了一家餐廳也要傳的滿城風雨的地步。但是開了這麼一家餐廳這件事卻真的很奇怪:這家餐廳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我看著在深夜的街邊散發出幽暗的燈光的櫥窗,昨天的晚上這家餐廳存在於這裡嗎?我怎麼總感覺昨天的這裡還只是一面光滑的牆壁,樓上的二層還是居民樓呢?難道它早就在這裡面裝修了很久,只不過我從來沒有注意過,終於等到了一個黃道吉日的深夜決定不聲不響的扒開牆壁開張了?不不不。這樣的老闆未免也太傻了一點吧,就算不決定在大白天放鞭炮請勁舞團熱烈開張,至少應該做點常規的宣傳才對啊。而且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從內部開始裝修然後最後才鑿開牆壁的裝修方式嗎?那難道是我的記憶出錯了?不過作為普通的勞動者,這幾天玩命的加班可是讓我近乎猝死在大街上啊——同時也讓我對每天十點才能回到自己租的這間小破房子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這樣的加班至少已經持續一禮拜了——而這一周的前幾天,我的每天晚上都是將近十點才能回到這裡的。而之前的每一天這裡都是絕對沒有這麼一家餐廳的——絕對沒有。如果我說謊,那就讓我一輩子都只好十點才能到家吧。真的。

所以這件事真的很奇怪。

我開始觀察起了這間小餐廳,規模看上去並不大,佔了這間居民樓一個小一層的感覺——不過,卻有著非常巨大的櫥窗。但是這櫥窗後面卻是濃重的黑色窗帘,讓人根本看不清裡面有什麼。至於還亮著燈的地方,就是邊上角落裡散發著細微燈光的門燈吧。現在的餐廳裝修還會安裝門燈嗎?而且從外面來看甚至連一張招牌都沒有——不會是今晚還沒有營業,明天才正式開門吧?這樣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至於我為什麼能判斷出這是一家餐廳,完全是因為門口掛著的「FOOD」的霓虹燈。竟然還有霓虹燈,這個裝修風格未免也太詭異了吧?雖然這個時間來說一般的餐廳早就關門了,不過門口倒是明目張胆的還掛著「OPEN」的牌子……雖然窗帘非常厚重,不過還是可以讓人看出來裡面仍然亮著燈。不會是真的還在營業吧?還是說就是單純的忘記掛出打烊的牌子了?不過從這點來看,明天才正式營業的可能性很大呢。出自純粹的好奇心,我走到了門邊試著拉了拉門——肯定拉不開的啦。反正也都是明天才開門,明天再來看好了……

門開了。

好吧。既然已經拉開了門,什麼也不說的就這樣離開就太不禮貌了——可是為啥可以拉開啊?這個時候還在營業嗎?這究竟是怎樣單純浪費電力的營業計劃啊!不過映入我眼帘的很快就是裡面看起來似乎是很溫暖的裝修——桌椅,櫃檯,昏暗的燈光,看起來和普通的咖啡廳沒有什麼兩樣。我像個第一次來動物園的猴子一樣躡手躡腳的踏進了裡面——「喂喂?有人在嗎?不好意思——」

「哎呀。客人你好啊。」

我的身後傳來了女性的聲音——我轉過身去,是穿著非常簡單的工作制服的——額,少女?總而言之,一個看起來還是學生樣子的丫頭站在了我的面前。「先生,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她擺出了一份非常標準而又商業化但是卻很甜美的微笑:「請先就坐吧。我一會就會給你拿來菜單的——那麼先請好好的休息吧,請讓我把您的外套掛起來——」

「額,那個,不用了吧。」我有點手足無措了起來:「那個,我就是來看看的……」

「不需要這麼客氣哦。」少女伸手示意我坐下——「先生,我們餐廳開業酬賓,第一位客人消費全免的,所以就請忘掉平日的瑣事,好好享受鄙店為您準備的晚餐吧。」

「……額,這,這樣嗎…..」我受寵若驚的坐了下來。「那個……你們店是今天剛剛開業嗎?我昨天還沒有看到這裡……」

「啊呀呀。那是因為我們店是從裡面開始裝修的,今天才剛剛鑿開外面的牆壁哦。」少女微笑的看著我。「而且我們店只提供晚餐,所以只在夜間營業呢——這樣的話,客人的疑惑是不是減輕了許多呢?」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先從裡面開始裝修的店鋪嗎?「那……我沒有看到外面的招牌呢,你們的這個餐廳叫什麼名字啊?」

「哦呀。」少女好像想起了什麼:「真是不好意思呢客人,我們今天忘記在外面把招牌掛起來了——明天的話肯定就會掛好了。不過沒關係,明天能辦的事情就明天再辦吧——畢竟要是今天就死了的話,這件事不就可以省下了嗎?」

…….這都是什麼爛笑話啊。不過少女似乎是對自己的幽默感很有自信的樣子:「那麼客人就煩勞你先靜靜等待吧,很快一會就會為你呈上本店的今日招牌菜哦——稍等片刻就好了。一會就好哦。」

「……」我看著少女轉身向著後廚走去,只給我留下一個歡快的背影,但是我似乎還是想起了什麼——「喂喂,你還是沒有介紹這個餐廳叫什麼啊,不會是招牌忘記做了吧?」我開了個玩笑,打算炫耀一下我姑且還值得誇耀的幽默感——

「啊!要不是客人你提醒,我都忘記了呢!」少女轉過身來,似乎是對什麼很懊悔的樣子:「本店迎客的規矩我都給忘了,要不是客人你提醒我真是要出糗了呢…..那麼,重新介紹一下吧。」她彎下腰,雙手拉起了裙子微微張開,看起來就像是已經二百年前沒有人做過的宮廷禮——

「歡迎光臨,絕望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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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了眼睛。

啪的一聲,我摁住了正在嘎吱作響的鬧鈴。眼睛空洞的望著大白都沒刮明白的天花板。什麼啊,已經六點了啊……總感覺昨天晚上的睡眠……嗯,很踏實?似乎是很久都沒有睡過睡眠質量這麼好的一覺了,不過一般來說良好的睡眠應該是沒有夢的……不過昨天晚上似乎有一個很奇怪的夢呢——

是夢嗎?

如果是夢的話,未免太清晰了了一點——我閉上了眼睛,昨夜的「夢境」似乎還是歷歷在目的樣子,我開始躺在床上閉眼回憶起了昨夜的「晚餐」——「絕望餐廳?為啥要起這麼奇怪的名字啊?」

「哎呀?」少女似乎很奇怪的看著我:「因為要是如果叫失望餐廳,或者是說叫什麼鬧心餐廳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名字難道不是更奇怪嗎?這個名字應該才是最好聽的吧。」

「不,為什麼比較的對象是這些更詭異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吐槽,她就已經轉過身去走進廚房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傻乎乎的坐在這裡發愣。這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啊?明明看上去還些許正常的裝修在昏暗的燈光下反而也顯得詭異了,我下意識的感覺到再待在這裡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要麼還是離開吧?我轉過身——

——少女已經微笑的端著盤子站在我身後了。

「嗚哇!」

「客人你的叫聲很有趣呢。」她微笑的看著我:「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是先嘗嘗我們今天的招牌菜吧?這可是百分之百新鮮出爐的絕望呢——配上半杯乾涸的悲傷更有風味哦。」

我看著她把盤子上的東西端上來:「原來……絕望這種東西大概就長得像巧克力蛋糕嗎。」

「這可是非常純正而濃郁的絕望呢——」她閉上眼睛,做出了一個彷彿在呼吸著巧克力的香味的表情:「嘖嘖,女孩子因為遊離不定的男性傷透了心,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下去而痛哭流涕的悲傷,配上信任被反覆辜負的絕望——這可是精心為您準備的美味,客人可不要浪費哦。」

原來悲傷和絕望這種東西都是可以裝在盤子和杯子里,變成巧克力蛋糕以及藍色的飲料一樣的東西啊。我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了——不過如果真的是做夢的話,那嘗一口也沒關係吧?我看著仍然站在我身邊微笑著的服務生,最終還是拿起了叉子——

苦。很苦。如果用苦的程度來形容的話,大概是百分百純正的黑咖啡的那樣的樣子,但是裡面還是有著些許甜味的,勉強能夠讓我認出來這是巧克力的樣子。然後下一秒襲擊了我的心臟的就是一股令人幾乎無法忍受的絕望感——對,沒錯,是心臟,不是味蕾,不是胃袋,不是大腦——就像突然得知了親人去世一般的那股苦澀而又酸楚的感覺,卻又不是單純的悲傷,要是用情感的形容詞來形容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就是絕望。沒有別的了。絕望。那一刻,我彷彿真的變成了一個天真的信任被男人反覆拋棄的少女一樣——那種痛苦的感覺,就像現在站在我身邊的那傢伙剛剛說的一樣。

不行了,感覺要吃不下去了,簡直就像是真的把別人的情感含進了嘴裡一樣——我慌忙的拿起了那半杯飲料,想都不想的澆進了口中——然而等待著我的是更加令人窒息的悲傷。沒有任何其他的味道,就像是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再也流不出眼淚的那種悲傷——所以她才要說這是「乾涸的悲傷」嗎?真是貼切的形容詞啊,原來失戀是這樣痛苦的感覺嗎?要是這樣的話,單身這麼多年真是人間幸事啊——我口乾舌燥的,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哎呀呀。客人你怎麼這麼著急啊。吃的太快對身體不好的。」

我的意識被猛然拉了回來。我盯著眼前已經空蕩蕩的盤子和杯子:「什麼.…..我已經給都吃完了嗎?」

「是啊。狼吞虎咽呢。看來我的廚藝水平也是不錯的嗎。」少女似乎很驕傲的樣子:「感受如何啊?」

不,比起感受什麼的,難道這家餐廳的服務員,廚師,哪怕是店長都只是你一個人嗎……不過我還是恍惚的看向了空蕩蕩的盤子,這麼一瞬間我已經吃完了?明明感覺才吃了一小口…..果然是夢嗎?不過閉上眼睛,回憶起來似乎並不是那麼糟糕的感覺——就像看了一場令人撕心裂肺的電影一般?但這悲傷和絕望的真實感卻又超越了電影能給人帶來的情感不知多少倍——甚至都有些讓我開始回憶起來了。

真是神奇啊。這就是……絕望這種東西嗎?

「不錯呢。」我裝出了一副美食家的感覺:「不過下一次我還是希望能品嘗到什麼更甜一點的東西……例如戀愛什麼的?你們店裡有嗎?」

「嗯!那當然了。您今天品嘗到的只不過是我們店的招牌菜而已。想要嘗到其他菜肴的話還請多多惠顧哦……」少女擺出了一個商業的笑容:「那麼,歡迎下次光臨。」

我下一次還能夢見你嗎?不過考慮到禮貌,我最終還是張了張嘴:「那個,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您呢——如果你是老闆,我是第一個客人的話,就叫你服務員似乎也不妥——要不要互相介紹一下啊?」

少女似乎完全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但她想了想,最後還是說道——

——說了什麼?草,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個夢吧……忘掉也沒關係的。我從床上爬了起來,洗漱穿戴好之後就一腳踢開了房子的破木門然後準備又去開始一天的吐血工作——反正像我這樣的單身狗,也不需要什麼打扮的,而且能租的地方也只有這樣的破公寓了,連門都是木頭的——然後我就這樣瀟洒的準備離開我可愛的小家的時候,卻發現門口有一個被我嚇的不輕的女孩子——

是我的鄰居。也是在隔壁租房子的女孩子,在這樣破破爛爛的公寓租住的客戶都不會是什麼成功人士就是了,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所以我和她也見過幾面,不過也僅僅是見面聊聊天打打招呼的關係——「啊,那個,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

「沒沒沒……沒事。」她似乎也有點尷尬:「您還著急上班吧,真是…..好巧啊。」

「啊,其實並沒有怎麼著急呢……」我一抬頭,卻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哎?你這是——」

「嗚哇!」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沒,沒什麼啦,我那個男朋友……又和我吵架了,所以我昨晚心情不太好,哭了好長時間——不過沒關係的,哭過了就好了——」

這樣啊。作為鄰居,我確實知道鄰居小姐和她的男朋友最近交往的很不順利呢——不過我也不是什麼非常喜歡聽別人傾訴,充當感情垃圾桶的傢伙就是了,所以我只好岔開話題:「那我先去上班了——」

我打著哈哈從擁擠的樓道中跑了下去,今天的早餐要不要吃呢?反正能省一頓是一頓吧,早餐什麼的不需要呢,反正這邊也沒什麼物美價廉的餐廳——

餐廳?

我看向了這間破公寓的一樓。朴樸素素的,一面白牆。沒了。

什麼啊。果然是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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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餐廳還在那裡。

我揉了揉眼睛。看起來確實不是眼睛瞎了,似乎也不是什麼錯覺——那家餐廳現在就那樣的出現在一樓的外面。巨大的櫥窗,天鵝絨布的窗帘,奇怪的門燈與霓虹燈,以及仍然掛著「OPEN」的招牌——怎麼看都是仍然在營業的,那家我昨晚在這裡就餐的那家餐廳。難道昨天晚上的那一切不是夢嗎?如果是夢的話,這眼前的一切要怎麼解釋呢?是不是最近每天都快十點才能到家,所以累的腦子要壞掉了?我明明記得早上這裡還是一面牆……難道我真的已經傻了?還是說白天的時候會把外面刷上漆嗎?這也太扯了吧——不過就在這時,我已經不知不覺的把門推開了——嘎吱一聲,桌椅,櫃檯,昏暗的燈光。

我又回到這裡了。

「哦呀。客人,您又來了呢——歡迎光臨,絕望餐廳——」我回過頭去,果然是店長。她溫柔的為我把外套脫下,然後伸手指引我坐下——「那麼,客人您今天想吃點什麼?」

「啊,那個……」我剛想要說什麼,不過猛然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等一下等一下啊,這個……不是夢嗎?我今天早上明明看到這裡只有一面牆啊,可為什麼我下班回家這家餐廳就又出現了啊?」

「因為我們只提供晚餐嗎。所以白天要在外面刷一層漆節省電量哦。」

節省電量只要關燈就好了吧!「那為什麼外面還是沒有掛著牌子啊?你這樣能夠招攬到客人嗎?」

「哎呀,不好意思,忘記了呢……不過明天肯定就會掛上的,客人你放心好了。」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吧。「能拖到明天做的事就明天做嗎。反正如果今天就死掉,那明天的招牌也不用掛了是嗎?」你這笑話昨天就講過了啊。你的幽默感到底是有多差啊。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作為一家餐廳,只要為客人提供好食物就行了嗎。」店長仍然掛著她那商業的微笑看著我:「那麼客人你今天要吃什麼——啊,說來客人你昨天好像說道要嘗嘗戀愛的滋味嗎,所以我們就已經準備好了——少女和男人激情似火而又撕心裂肺的愛情。雖然食材有點過期,不過仍然曾經的戀愛也仍然是美味呢,請相信我的手藝吧。」

你的意思是這家店到現在為止還是只有我這麼一個客人嗎?你這混的未免也太慘了了吧。不過考慮到目前這家店的員工似乎也只有你一個人的樣子——店長,廚師,服務生,全都是一個人,那只有一個客人似乎也說得過去吧——就在我這樣瞎想的時候,什麼東西已經被端上來了。

是一大杯華麗的草莓冰激凌。

「原來愛情是草莓冰激凌一樣的東西嗎。」這次甚至連飲料都沒有了。

「當然了。不總是有歌手把戀愛形容成甜蜜而柔軟的糖果嗎…….而且你看這上面的果醬,看起來就像鮮血一樣鮮紅呢。」店長掛著那一貫的商業性的笑容站在我的身邊:「難道是說戀愛這樣的情感過於強烈,讓你難以下咽嗎?」

明明歌手的作詞都只是為了押韻而已。你為啥要這麼當真啊。況且昨晚那麼沉鬱的感情都被我一口吞下了……還怕這種東西?不過我看著眼前的草莓冰激凌,如果和昨天一樣的話,那我接下來嘗到的就是百分百純正的戀愛了……像我這樣的單身狗,能用這種方式第一次感受到戀愛的味道,真是有趣啊。

「那要不要先跳支舞呢?」

「額……嗯?」我突然抬起頭來:「跳舞?為什麼……?」

「因為這裡有著舞台啊。」店長伸手一指,那裡果然有著一個可以供人跳舞的舞台——甚至邊上還有一台古老的留聲機。「戀愛這種感覺和絕望不同,我想客人你倒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吧。所以我想要是先做一個飯前運動會比較好?反正舞台留著不用也是閑置,不如先來一支華爾茲吧?」

喂,我可僅僅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跳舞吧——還有你為啥一口就咬定我就是單身啊!這樣的事情就算不會,但在氣勢上也絕對不能輸吧,更何況面對的還是看起來只有高中生水平的小女孩——「來就來啊,順便你猜的可是大錯特錯,我才不是從沒嘗過戀愛滋味的單身狗,而是已經和無數女性跳過舞,大受歡迎被稱之為交際舞皇后的男人呢。」

啊。不打自招了。順便交際舞皇后的男人是什麼啊?

店長倒是似乎被我滑稽的發言給逗笑了。「那就來吧。」她伸出手來邀請我走上舞台,這時我才第一次真正的站到她的對面——真的,看起來無論是身高還是體型都只有高中生大小的水平,而且明顯要比我矮一個腦袋。不過從舞蹈上她倒是看起來非常有水平的樣子,比起我這種虛張聲勢的傢伙,她臉上永遠保持的那種溫暖又冷漠的商業化微笑讓她顯得非常有自信——「那麼,來跳舞吧!」

音樂響起了,沒有人碰觸的留聲機突然吱吱呀呀的唱起了歌,感覺就像是老電影里的配樂一樣:

「從蠟燭熄滅之前,

直到紅茶的早上。

沒有表面的餐桌下

腳,詩,時間,纏繞在一起——」

我完全不會跳什麼舞,真的,所以整場舞蹈下來的情況就像是我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的被拉住然後被拎著跳完了整場舞蹈一樣——被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小女孩搞得這樣難堪,我也真是成年人的恥辱啊。不過幸好我還沒有不堪到踩到她的腳上的地步,不過這傢伙穿著那樣不便行動的制服長裙,竟然還能跳出這樣的舞步,著實令人驚嘆啊——

「好了,請品嘗吧。」

我又回到了草莓冰激凌的面前。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它卻看起來仍然如同剛剛端上了一樣——絲毫融化的感覺也沒有。

等等。就算跳完了舞,我也沒有覺得這個冰激凌和我跳之前有什麼兩樣——那跳舞這個行為的意義在哪啊?不過比起這種事,這間餐廳詭異的事情簡直太多了,讓我不由得也覺得也許可以暫時不去考慮這種事情——於是我便拿起了勺子,挖了一勺冰激凌放進了我的嘴裡——

甜甜的。剛剛咬下去的時候,就是單純的甜甜的滋味——隨後是酸澀,甚至還有一點苦,然後辛辣而又燃燒著的情感隨著我的食道流進了我的心中——沒錯,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就算我完全沒談過戀愛,我也能完全品嘗到這樣的口味,比起什麼電影,小說中帶給人的感覺都要甜蜜和真實無數倍——就是這樣的戀愛。

我剛剛回過神來想挖下第二勺,卻發現眼前的冰激凌已經被吃光了。

「哎呀,吃完了嗎客人。」我是什麼時候吃完的啊?難道是說我在一口一口吃下去的時候被這熾熱的情感抓住了大腦,連記憶都被消去了嗎?不過店長卻仍然笑眯眯的看著我:「感覺怎麼樣呢?雖然本店這種餐點也不是不會做……不過拿手菜還是絕望這樣的濃郁的菜肴呢。愛情這種東西,怎麼來說都過於甜了——所以啊客人,我今天可是非常費力的給你做出來了呢,這樣的服務,不知道你還滿意嗎?」

「還,還蠻好吃吧……」我勉強的從回憶中脫了出來。這樣的感覺可真的比看什麼電影強多了,情感原來是這麼神奇的東西啊……「那就不麻煩你了,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好了……」

「多謝您對我手藝的誇獎呢。」店長就像新婚的妻子一樣溫柔的又將我的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後又為我整理了一番領帶:「考慮到客人您還是第一個客人,所以今天的消費也免除吧——那麼,歡迎下次光臨!」

我揮手踏出門外,不知怎麼的,我好像已經回到我那破破爛爛的木頭門面前了。啊,我很清醒。這不是夢,絕對不是什麼夢。我剛剛確實在那家餐廳吃了什麼東西,然後又回到了這個破房子中,等著新一天的到來——我在脫下衣服躺在床上的整個過程中都在不斷地確認這件事,以防自己真的忘掉——

然後我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了。雖然我不希望把這件事像昨天一樣當做夢給忘掉,但是這件事似乎就像幽靈一樣在我的頭腦中徘徊——

——我到底吃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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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餐廳還在那裡。

說真的,我現在已經不懷疑這裡究竟有沒有一家餐廳了。我現在的問題是另一個——那就是我吃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作為消費者就算當了無數次傻子,但這一次我還是想吃個明白。畢竟比起地溝油我還是更加好奇昨天晚上我究竟吃了些什麼——畢竟吃掉來路不明的,還是這樣真實而濃郁的情感我覺得可比偶爾的一兩勺地溝油可怕多了。這些東西都是從那裡來的?我究竟吃的都是什麼?這些東西的製作原理是什麼?

因此我決定要去看一眼。

沒錯。看一眼就夠了。這家餐廳並沒有那麼大,只要走進門內裡面的所有擺設和裝飾都能看的很清楚的——除了一個地方。那就是廚房。只有廚房是我看不到的地方——這也是唯一一個在我眼前被隱藏起來的地方。說起來每一次店長再給我端菜的時候我似乎都是恍惚之中餐盤就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似乎都看不見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走進廚房又什麼時候出來的。如果這家餐廳真的又什麼我看不見的秘密的話,那就絕對是廚房了——只要一眼,一眼就夠了。只要看看廚房就行——

「啊呀。客人您又來啦。歡迎光臨,絕望餐廳——」身後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

我大概已經不用回頭了。不知怎麼的,就像我沒法控制我的腳一樣,不知不覺中我又一次踏進了店中——不過店長還是就像熱戀中的女友一樣溫柔的幫我脫下了外套,然後伸手指引我入座:「稍等片刻哦。我已經把今天的招牌菜準備好了,稍後請慢慢品嘗吧。」

「所以你還是一直在等著我嗎。」

「因為只有你這一個客人嗎。」

我扶了扶額頭。「所以你為啥不去做點宣傳什麼的啊。說來你什麼時候會把招牌掛上啊?」

「哎呀。忘記了呢。」店長露出來的仍然是那深不見底的笑容:「不過客人您放心吧,明天肯定會掛上的。反正能拖到明天的事情就明天去做好了,畢竟——」

停。這個笑話你已經連續講了三天了吧?你這樣的幽默感就真的不要再炫耀了好嗎。但是這種時候似乎並不是吐槽的時間,畢竟我今天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個。請問一下,廁所在哪裡啊?」

「就在後面哦。」店長仍然掛著商業的微笑回答道,看起來卻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樣子。「那我在這裡等你吧。」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的吧。但是看著店長似乎非常誠懇的表情——不,其實從我見到她到現在為止店長似乎也只有微笑這麼一個表情——我還是打著哈哈答應了下來。我起身向著餐廳的深處走去,然後回頭看了看——

她在背對著我。似乎就像機器一樣,對我要去幹什麼毫不關心的樣子。

就看一眼就好了,就看一眼。反正馬上就要路過廚房的門口了,只要不小心——把廚房的門誤認為是廁所的房門,這樣的不小心一般都能理解的吧?反正也只是不小心而已嗎。我看著看上去似乎毫不起眼的,普普通通的廚房門裡面——

——裡面究竟是什麼?

那一刻,我的所有勇氣,求知慾,好奇心都在一瞬間被未知的恐懼所擊敗了——這背後究竟會出現什麼?掛著的死人?永恆地獄的烈火?多重宇宙的盡頭?這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種本能上的警戒在我的腦中大喊:不能打開!不能打開!絕對不能打開!要是打開的話——

「要參觀一下嗎?」

「哇!」

我差點沒嚇到坐在了地上。身後是仍然帶著商業而標準微笑的店長——「沒有關係哦。要是要參觀的話,只要和我說一聲就好了。本店可不是什麼後廚重地閑人免入的地方。要是客人有什麼需求——小店一定全力滿足的。」

「那麼,請看吧。」

店長毫不在乎剛才差點已經被嚇到尿褲子的我,僅僅是在我的眼前微笑的推開了門——那一刻我甚至在想要不要閉上眼睛立刻逃出去,或者下一刻裡面就會衝出來什麼怪物把我吞進去,然而就在我像個智障一樣捂住了眼睛很久之後,才發現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我緩緩的睜開眼睛。然後映入我眼帘的是——

——乾淨,整潔,明亮的廚房。

「要進去看嘛?我還可以給你指出來各種食材的原材料哦。」店長仰起頭看著似乎有點手足我無措的我:「或者說客人你想看著我做菜?雖然也不是沒有問題……不過我這樣經驗尚缺的新人還是會害羞的……要看嗎?」

「不……不用了。」尷尬的我幾乎是像逃一樣逃回了我的座位里。「實,實在抱歉,剛剛不小心走錯位置了…..所以……」

「啊。您可是客人啊,為什麼要向我來解釋呢?」店長這樣說著,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今夜的晚餐穩穩的端到了我的面前,是一碟看起來賣相很好的黑森林蛋糕:「還是說,客人你在懷疑……自己吃到的這樣的『感情』,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

「不,沒,沒有啦……」

「要是懷疑的話。下次不來不就好了嗎?」店長站在我的身邊說道。「為什麼又來了呢?」

「.…..因為。孤獨吧。」我把頭靠在了椅背上:「反正自己也就是個無人知曉的小角色……在這個城市裡漂泊,那一天死掉了都不會有人知道吧。就算你這個地方也挺詭異的……不過還是覺得,每天晚上能有一個說話的傢伙比我自己每天十點鐘回家打開房門然後就倒在床上要強許多。反正這幾天我也沒吃壞肚子嗎……說真的,吃這些東西體會到的感情要比什麼看電影看小說什麼的感覺到的情感要熱烈的多呢…..雖然是絕望啦,悲傷啦這樣的東西,不過人類對悲劇還有一種本能的追尋呢。其實我小的時候也想過寫小說,希望把自己的情感傳遞給別人……沒想到一點小甜食就打敗了我的所有心血呢。啊,這大概也是我的毛病吧,一說話就說那麼多……我還真是熱愛吐槽啊。」

店長則是毫無表情——或者說,她那個微笑在我眼裡已經不能算作表情了——的聽完了我的發言,然後點了點頭:「這樣啊。那希望今天的晚餐也能如您所願吧——今天的晚餐同樣是鬆軟而又陳厚的絕望呢,配上了接二連三而至的壓力與悲傷——這樣的痛苦,也許會自殺也說不定呢。妻子攜著孩子離開,失去工作。人類的悲慘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真是難得啊。客人可不要品嘗了之後——也去結束自己的生命哦。那樣就不好了。」

不會那樣做吧。就算看完了《人間失格》也很少會有人真的去自殺啊。但是我還是就像前兩天一般的拿起了叉子——啊。苦的。不是那種味覺上的苦楚,是心中的痛苦——就在我把叉子放進嘴中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店長的勸告為何是非常有必要了——說真的,這樣的絕望,這樣的感情絕對會把一個人摧毀的。幸好只有一口而已,要是長期遭受著這樣的苦難——人會無法忍受的。那個時候,自我了斷就是最好的解藥了吧,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這家店中的食物比任何最感人的小說或電影帶來的情感都要真誠數百倍,所以我簡直不由得去懷疑這究竟是不是發生於我們身邊的現實了——畢竟,只有現實才是最好的劇作家。

等我緩過來神的時候,蛋糕已經被我吃完了。店長正在麻利的收拾著餐桌,然後微笑的看著似乎已經傻乎乎的我:「已經吃好了嗎?」

我整個人都恍惚了。不過最後店長還是帶著那一貫的溫柔為我披上了衣服並送我離開了餐廳。我就這樣恍恍惚惚的打開了破木門回到了房間里。但是我怎麼樣都睡不著了——比起前天失戀的痛苦,昨天陳舊的戀愛,今天所品嘗到的那種真實的,被社會所擊碎最後拋棄的那種奮鬥一生卻落得這個下場的絕望讓我著實感覺不寒而慄——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絕望呢?是店長那巧妙的手藝做出來的嗎?還是……我想不明白。但這沉痛的感情著實影響了我太多了——於是整個晚上我都是半夢半醒的,體驗了一場異常糟糕的睡眠啊。

很快鬧鈴又一次響起了。雖然這一次我起床之後感覺自己僅僅睡了一兩個小時——不過睏乏的感覺很快就被門外接二連三的奔跑聲所打消了,我還很好奇的披上了衣服打算去外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結果等待我的卻是——

——再明顯不過的,一具從樓頂一躍而下的自殺者屍體就那樣倒在了我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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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眼前的女警倒是並沒有露一個看智障的眼神——這已經讓我很意外了——而她接下來說出的話反而讓我更加震驚了:「我好像還認識一個這樣的傢伙。我來問問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來——可我畢竟還是普通的人類,面對怪異的事件會害怕,面對自己處理不了的困難會退縮——所以,我還是說了。並沒有什麼嚴刑逼供,僅僅是作為普通的證人面對著這個接待我的女警說了出來而已。畢竟今天的凌晨我所租住的公寓出現了自殺事件——雖然隨後趕到的警察們很快就已經確認好了,這是因為住在頂樓的那位我完全不認識的先生妻離子散失去工作後對世界絕望所做出的行為,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也沒有什麼靈異事件——但是聽了女警小姐對整件事的介紹後,我不由得把那家餐廳的事一口氣的說了出來——從三天前我遇見那家餐廳,到昨天晚上我吃到了那麼一份可怕的絕望——而在這份絕望似乎就和自殺的這位先生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狀況。

我說了。我忍不住了。說真的,那間清清白白的廚房並沒有引發我的什麼安心——反而是讓我更加懷疑了。我吃的到底都是什麼東西?是人的情感嗎?這情感是從哪裡來的?這樣的東西隨隨便便的被我吃下去……我雖然沒法想像那些究竟是什麼,但是人類的想像力總是會在不該發揮的地方過分的發揮——所以我說了。在女警小姐跟我說完現場的調查後,在女警小姐問我究竟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之後,我就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說了——雖然對警察在對這樣的調查中說出這種可笑的經歷怎麼看都很蠢,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我害怕還會再發生什麼。哪怕接下來面對我的就是女警小姐的白眼,或者說是什麼惡鬼,幽靈,怪物莫名其妙的報復也無所謂——就這樣。

然後接下來讓我驚訝的就是女警小姐的反應了。女警小姐認真聽完了我說的所有話之後,並沒有簡單的建議我去醫院看看,而是掏出了手機——「你等一下啊。雖然我也不太清楚這樣的事情究竟是什麼,但是我還是認識一個傢伙的…..啊,通了。大忽悠,是你嗎?」

「都說了多少遍,是騙師,你這個傢伙怎麼就是聽不進人話啊……」電話的那一邊是一個聽起來很不耐煩的中年男人,我接下來完全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所以只好一臉懵逼的看著女警小姐在我的眼前就這樣的和電話的那一邊的人吵起了架:

「我有事情要問你啊。白天消失晚上出現,還可以讓人品嘗人的情感這樣的餐廳,你有聽說過嗎?」

「哈?正義小姐,你是把我當做什麼了啊。」電話的那一邊越來越不耐煩了:「都市傳說巷口奇譚這樣的東西去找怪異專家啊。去找什麼算命的之類的——為啥要找我啊?」

「因為我就認識你這樣一個傢伙啊。說來你自己本身的存在不就已經類似都市傳說了嗎——你不會今天又趁著我不在去騙人了吧?」女警小姐似乎激動起來了。

「沒有,我沒法在你面前說謊的……要我說多少遍才行啊。」我好像能夠看到電話另一邊的男人無可奈何的表情:「我真的和怪異什麼的沒打過什麼交道……求求您了正義小姐,我只是一個騙師而已,你是不是把我當做萬能的百科全書了啊?」

「真·的·嗎?」

「.……接觸過一點。」

「那就快說!」

「可我真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是什麼……這些都是實話啊。」似乎可以看到電話的另一邊的一副「真是敗給你了」的表情:「這樣的怪異嗎……可能是預測災禍吧,也可能是讀取人心,或者是帶來災禍的怪異也說不定,或者是被人觀測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東西……總而言之,肯定不會是什麼人類就是了——以我對怪異那微乎其微的了解,也就能幫你到這裡了,騙師打交道的都是人啊,怪異什麼的根本就不是我的本職工作……」

啪嗒。女警小姐把電話掛了:「哎呀,真是抱歉,我本來以為這傢伙可能會有點幫助……真是的,完全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蛋啊。」然後她又用她那非常正直而又善良的眼神看向了我:「對不起啊,這種事情我覺得確實有可能發生……畢竟我都遇見過啥都能騙的大騙子,不過我覺得這種事情對本案似乎的確做不到什麼證據啥的,要是我的話,我也建議你去驅驅邪啥的。著實是對不起啊。」

「這……這樣啊。」我閉上眼睛,早上只看到一眼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始終沒法從我的眼前的消失:「……那我自己想辦法…..好了。」

———————————————————————————————————————

「客人您又來了啊。歡迎光臨,絕望餐廳。」

「嗯。」

「今天還是招牌菜嗎?」

「嗯。」

「還需要什麼嗎?」

「.…..為啥門口還是沒掛招牌啊。」

「哎呀。忘記了呢,不過明天——」

我趕緊揮手打斷了她。店長帶著她那常規而又深不見底的微笑靜靜的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做出下一步的指示。我張了張嘴,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客人你怎麼又回來了呢。」

「我……習慣了吧。」

「我能看到哦。客人你的表情很不對呢。」店長歪著頭看著我:「你在懷疑吧?你在想著『就是眼前的這個傢伙帶來了災難』吧?你其實……很害怕,不是么?」

「……這你都能看出來啊。」我乾笑了兩聲。

「那為什麼還要來呢?你其實並不想來吧?你覺得這裡其實是一個非常不詳的地方才對吧。白天莫名其妙的消失,提供的餐點異常詭異,總而言之——不正常,異常,怪異。」店長微微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那為什麼還要來呢?」

「因為……孤獨吧?」我也低下了頭:「因為比起怪異,比起異常,比起莫名其妙的食物——孤獨才是最可怕的怪物啊。我可不是什麼能夠享受孤獨的哲學家,像我這樣在城市中漂流的傢伙——有一個能省一頓晚飯的地方……哪怕它的老闆是個……怪物。也比沒有怪物陪著我,一個人毫無意義的活著要強啊。」

「是這樣嗎。」店長點了點頭:「所以你才每天都來嗎?」

「但是我明天就不會來了。」

「為什麼?」

「因為……你是怪異。帶來災禍,預言災禍,玩弄他人的感情,不是嗎?」我靜靜的看著她:「怪異這種東西是需要被觀測才會存在的吧。如果我從今以後永遠也不來這裡,你這家店連同你也會消失吧,以後——」

「你認為我在這裡開店會傷害無辜的生命嗎?」

「.…..我不知道。」

「也許吧,你大概也說對了一半呢——」店長似乎並沒有辯解什麼:「我現在的客人著實也只有您一個呢,要是你真的不再光臨的話,本店估計也要關門大吉了吧?要是這就是你的選擇的話——不過至少,您今晚還是踏進鄙店了,所以至少讓我呈上今夜的晚餐吧——」

像往常一樣的,她不知何時的已經把餐點端在手中了,她輕輕的把那盤慕斯蛋糕放在了我的面前:「請品嘗吧。」

「.……」

「不吃嗎?」

「我……」我看著眼前精緻的小蛋糕:「我並沒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是什麼害人的妖怪。我也不知道下一秒你會不會就把我殺掉做成香腸吃。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每吃一頓晚飯就會有一個生命逝去——事實上,我什麼也不知道。我不是什麼怪異專家,不是什麼陰陽師,不是什麼風水先生方丈道長阿訇牧師——我對怪異一竅不通。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而已。我連著來這麼多天……也只是因為孤獨而已。但是如果要是怪異這樣東西會傷害別人的話,那我寧願去繼續承受我那該死的孤獨了——這是我這樣的一個普通人能做出也只能做出的覺悟了。如果要從此再也不見到你,就能讓生活回到正軌的話,那我就寧願再也見不到你——就是這樣,當然,要是就算我不來了,你也沒有消失的話,那我可能就真的回去找什麼驅魔人來消滅你了——那時我們大概就是敵人了吧。」說到這裡我不禁笑了出來:「連朋友都不是……僅僅是見了三天的怪物,就已經要成為敵人了,真是……可笑啊。」

「這樣啊。我明白了。那樣的話——」

會怎麼樣呢?我看著少女身形,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高中生,身著制服和短裙的店長——會怎麼樣呢?下一秒的話,她會不會長出利爪和毒牙把我吃掉呢?還是變成可怕的厲鬼把我永遠困在這裡呢?說到底我都是對怪異一竅不通的普通人,如果她真的決定對我下手,那我實在是束手無策——要真是這樣的話,真是不應該走進來啊。

真是全怪該死的孤獨啊。

「——那我明天就消失好了。」

「——誒?」

我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回復,不過店長還是帶著她那商業的笑容——是我的錯覺嗎?她的臉上看起來表情似乎更悲傷了——溫柔的說道:「那我就消失好了,如果這是客人的需求的話,對於營業者來說,顧客就是上帝嗎…..所以,今晚就是我的最後一次服務了。還是請無比品嘗這最後的絕望吧——我對我今天的手藝還是很自信的哦。」

這,這樣嗎……這就是最後的交涉嗎?就這樣簡單的解決了嗎?到頭來我還是這樣一無所知的就結束了嗎?這樣的結局未免也太庸俗了一點吧?我還以為會有什麼誅死搏鬥什麼的……不對,沒有誅死搏鬥才是應該高興的事情啊。我最後愣了愣,然後還是拿起了叉子——

絕望。雖然已經吃過兩頓了,但這次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不僅僅是因為吃掉感情的感覺,而是因為……那種心痛的感覺更加深厚了,是失戀的痛苦,只不過程度更深,更加沉重,我彷彿能夠看到的是一個女孩在床上痛苦流涕的樣子,似乎都已經打算好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等等。這樣的痛苦,熟悉的感覺,失戀,愛情,隔壁家小妹前幾天似乎還在感情上出了問題,前天早上在樓道中淚眼朦朧的相遇——難道——

「卧槽!」我幾乎是一瞬間就站了出來,抓起了外套就跑出去——

那一刻,我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了有什麼東西從店長的眼角滑落。

——————————————————————————————————————

我連忙沖回了二樓,瘋了一樣的敲起了那扇同樣不太結實的木門——

沒錯。如果店長能夠預測災禍,或者說帶來災禍的話——那我吃到的,大概就是災禍發生之前人的情感吧?雖然前幾天的情況不太明了,但是我昨天吃到那份絕望——就絕對是那位頂樓的大叔跳下去之前的心境!如果是這個道理,那我今天吃到的這份絕望就是隔壁妹子身為失戀少女在自殺前——

來不及了,我一腳把這個破木門踢開,然後一股濃郁的煤氣味撲面而來——卧槽,開煤氣自殺,這都是什麼老套的方法啊?不過幸好好像還沒開多長時間的樣子,我連忙衝進了卧室,我親愛的鄰居小姐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這裡——我趕忙跑了過去,「喂,醒醒!醒醒!你還好么?」

還有呼吸,雖然表情看起來很糟糕,但幸好還是趕上了——我急忙想要把她從床上抬起來——媽的太暗了先把燈打開——

轟。

廚房爆炸了。我這時才反應過來我簡直就是一個傻逼——在一屋子煤氣的情況下開燈,這人沒救出來大概我和鄰居小妹都要被燒死了。這特么只能一鼓作氣了,我趁著火勢還不太誇張的情況下抱著她就跑了出去——

「來人啊!快醒醒!著火了——」

我這一嗓子在這間隔音效果極差的老破公寓里起到了巨大的效果——很快就聽到了無數人慌慌張張的從房間里跑出來的聲音——大多都是上班族,畢竟這地方昨天剛剛跳樓死過人,有點錢的都會想搬出去吧——不過現在也不是像這種情況的時候了,很快幾個住樓上的小夥子就從樓上沖了下來,也聞到了樓道里濃重的煙味——

「這是怎麼了?」

「你們先把這個人扛到樓下去!」我連忙說道:「二樓那間屋子裡著火了,你們快下去,我去把樓上的人都叫醒!」

那幾個小夥子點了點頭,然後就從我的手中接下了那個早就昏迷不醒的想不開的妹子——我已經來不及去想什麼其他的東西了,比起滅火,我還是先得吧我自己鬧的這些幺蛾子給解決了——二樓整個屋子都燒起來了。幸好我剛剛那一嗓子叫的足夠大聲,越來越多的人貓著腰頂著濃煙跑了下來,只有我一個人傻乎乎的還在往上跑——都下來了吧?不會有還在睡覺的傻子吧?這場火災還是我引發的,要是有人還因為我——可惡——

「你特么怎麼還往上跑?」濃煙中一個不認識的傢伙拉住了我。「上面的人都跑光了!」

哦。這樣啊。謝謝你——我轉身帶著最快的速度也跑到了樓下——樓底下幾乎已經站滿了人了,我回身一看才發現我幾乎是在最後一刻跑了出來,要是再晚那麼一秒我大概就已經困在這棟著火的大樓里了——有人報了火警,我則是站在外面大喘著氣看著整個都燃燒起來的大樓——幸好大家都第一時間跑出來了,不過不會對我追責吧?但我可是挽救了即將自殺的花季少女啊——

然後我看到的是巨大的櫥窗後面熊熊燃燒的餐廳,店長還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那傢伙——」我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看到那家餐廳裡面還有人,怎麼會這樣,這傢伙,我——

我要去救她嗎?

那傢伙可是怪物啊。

沒準還是害人自殺的源頭呢。

這樣的事情。需要考慮嗎?

當然——不需要了。

我毫不猶豫的沖回了火場裡面,一把拉開了那扇我本來以為我再也不會拉開的門。

————————————————————————————————————

店長孤獨的坐在那張我一直坐在的桌子邊上,靜靜的看著窗外,似乎身邊的大火彷彿都不存在一樣。

「喂!」我一把抓住了這個女高中生的手——「你他媽傻坐著幹嘛呢?快點跑啊!」

「誒?」店長回過頭看向了我,雖然臉上露出的是一瞬間的驚愕,但很快又回到了那份商業的笑容:「客人你怎麼又回來了啊。本店失火了,暫時沒法迎客呢。不過,看起來也不用掛牌子了呢——」

「不要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啊!」我一把抓著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這傢伙竟然身高只到我的脖子——「快點跟著我走啊——」

「為什麼呢?客人你為什麼要回來呢?」店長仰頭看著,臉上的笑容隱去了:「明明你不是說了,再也不想見到我了,不是嗎?」

「你不是已經答應我離開了嗎!」我抓著她就想向外沖,「我也不知道你的本體究竟是什麼東西,要是什麼貓妖啦狐狸精啦,再怎麼厲害這麼大的火也會燒死的吧——你只要離開就好了啊!誰也沒有就讓你就這樣——而且我就一個普通人啊,你是不是誤解了我的話了啊?」

「不。」店長掙脫了我的手。「我已經沒法……離開了。」

「——說什麼蠢話。」空氣越來越難以呼吸了,火勢越來越旺,「快點給我走啦——」

「客人,我可沒有騙你哦——」店長終於不再笑了——不,其實她還在笑著,但是卻並不是那平常的,商業的,深不見底的笑容,而是一股溫柔的,悲傷的,卻又無比溫暖的笑容——「我就算逃出去也無所謂了。反正我的本體很快就要消失了——」

「我的本體,就是這棟公寓啊。」

「什——」

「沒錯。公寓。」店長臉上帶著那樣美好的笑容,卻又那麼悲傷:「這座公寓也是這座城市最老的幾座公寓之一了吧?怪不得這麼破舊,門還是木頭門呢——這間公寓里,承載了多少流浪漢,漂流者,年輕人的理想和慾望啊——人的慾望會產生怪異的。人類的慾望與情感產生了我——我就這樣誕生了。『公寓的幽靈』,我最初的名字應該就是這樣吧。」

「那時的我僅僅是一個孤獨的幽靈而已——剛剛誕生的怪異,一無所有,一無所知,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載人類的情感和慾望,每一天都有無數的情感湧進我的心中——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每天都能感受到情感的我默默的成長著:二樓的少女又一次失戀了嗎?真是悲傷呢。頂樓的先生找到工作了嗎?絕望的滋味越來越濃厚了呢——就這樣,人類的情感在我的體內積攢了越來越多,作為怪異,我也在不斷的成長著;終於,我可以改變現實了。我要做什麼呢?我想著,也許,應該找一個人和我分享一下這份過於濃郁的情感吧——就一個餐廳怎麼樣?烹飪是人類的諸多行為中我非常感興趣的一種呢。於是我就這樣,在這座公寓的一樓開了一家餐廳,也許也會有人來和我分享一下我所每天所承受的這些痛苦與絕望吧?但是沒有人來呢——這個世界已經是對怪異的容忍度很低的世界了。相信怪異的人越來越少,甚至都沒有一個人感覺到這家突然出現的餐廳有什麼不對——所以,這家餐廳開了這麼久,從來沒有一個人踏進門裡來。所以,一直都是我孤獨的像今天這樣坐在店裡,孤獨的看著外面呢——會不會有人進來呢?啊。今天還是沒有一個人走進來呢。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正常的成年人會走進一家看著就很奇怪還沒有招牌的餐廳嗎?不會有人嘗試的吧,面對未知的東西,面對不知名的恐懼——」

「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大不了就這樣下去吧,反正人類的情感也就是不斷的堆積下去,最後我也會成為慾望的集合體,大概會變成惡靈吧?那樣的話也無所謂,反正我也只是一個孤獨的怪異而已——怎樣都無所謂。變成惡靈也隨便了——但是客人您出現了呢。像一個小孩一樣,對著這樣奇怪的餐廳不想著趕緊回家睡覺而是進來參觀——最後還把我做的東西吃了呢。真是有趣啊。」

「我是吸收感情與慾望的怪物——所以我的能力也只有感知他人的感情而已。在這座公寓中無論是誰有了什麼樣的感情或者是慾望,我都能第一時間的感知到。因此我就把我能感知到的情感放在我做的餐點中分享給你——分享是一個很有趣的體驗呢。然後當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走進這家餐廳的時候,我終於知道了我曾經的那份感情是什麼——就是孤獨啊。我真是不想回到曾經那樣的時候,我希望客人你可以每個晚上都來嘗嘗我最新的手藝,也能和我分享一下這座公寓中的喜怒哀樂,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可是客人你要離開了。」

「其實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吧……我這樣的怪異能做到什麼呢?無非是把我每天收集到的情感做出來而已,也許頂樓的那位先生真的是想要自殺吧,我又能做出什麼呢?我不過是一個『公寓的幽靈』罷了。但是如果客人你認為我在這裡是對現實的扭曲的話……那我就離開好了。感謝您這三天的陪伴……第一次理解了孤獨,又第一次從孤獨中解脫。對於一個怪異來說,這樣的一生已經合格了吧?哎呀,一不留神就說了這麼多……我果然還是個話癆的小孩子呢。」

我靜靜聽她她把這一切都說完,彷彿身邊的大火都不存在了一樣。「也就是說——你的存在就是個這棟公寓中的感情雷達之類的東西?什麼干擾也做不到?」

「嗯。是這樣……沒錯吧。」

「所以,這些人的自殺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僅僅是因為這座城市的壓力——你只是把這些感情傳達給我了嗎?」

「是的,但是客人你不用再擔心了,我很快就會消失的——」

我二話不說,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一口氣把她扛了起來——

「哇!客,客人,你幹什麼——」

「你剛剛廢了那麼一大堆話,害的我都要被熏死了——你直接說你和那些人沒有關係不就好了嗎!為啥要搞那麼多背景介紹啊!我才不管你究竟是什麼怪異——」我費力無比的一口氣帶著她衝出了這家似乎快要崩塌的公寓:「——反正你也不妨礙他人,那就沒有不活下去的道理,不是嗎?」

我氣喘吁吁的一步一個腳印終於把這傢伙幾乎快要燒乾凈了的公寓杠了出來,最後終於把她放到了水泥地上——可惡,消防局怎麼還不來啊,我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如今的世界沒有人在意的怪異,這就是這傢伙自己說的孤獨嗎……

我搖了搖她的頭:「喂!你還好嗎!給我呼吸啊!我費了那麼半天勁把你救出來,你——」

店長睜開了眼睛,不過她臉上那商業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虛弱無比的微笑和幾乎要變得透明的身體:「傻……瓜,我不是都說了我的本體,是這間公寓了嗎……等這間公寓燒盡了,我也就消失了,客人您的願望就實現了呢……為什麼……還要救我出來呢……你差點沒燒死在裡面…..吧……笨…..蛋……」

可惡,可惡,可惡!——「給我接著說話啊!別給我閉上眼睛!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抱出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遺言的!我最特么煩的就是韓劇了,所以別給我來這套劇情……」我看著店長的身體越來越透明,越來越輕薄——「可惡!快點!誰都好!來救救她啊!」

「啊!這裡……怎麼著火了啊!」

女警小姐的聲音。

我猛地回過頭去——就是那個上午接待我的那個女警小姐,她的身邊站著一個渾身漆黑看起來一臉不耐煩的中年男子——「搞什麼啊。正義小姐,火災這種事情並不是那麼罕見吧,你要是每看到一個地方著了火就要這麼大喊大叫,那我接你下班的意義在哪啊?」

「拜託——救救她——」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本能在告訴我去呼救——我想救眼前的這個傢伙,可是,可是看著馬上就要消失的她,有什麼奇蹟能夠一瞬間把火熄滅然後重建這座公寓嗎——沒有吧——我——

「啊!是這位先生…….」女警突然看見了我。「你住在這座公寓里嗎?」

「拜…..拜託。」我再也無法阻止了,眼淚奪眶而出:「能不能……滅掉火……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在做什麼啊。女警小姐僅僅是一個女警而已,我怎麼能向剛剛認識不到一天的人求救呢,而且她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女警而已……面對這樣的大火,又能做什麼呢?但是理智什麼的在這一刻已經消失了,我腦子中所能想到的,就只有懷中越來越輕的那具身體和——

「喂喂,大忽悠,去把火滅掉。」女警突然轉過頭去對著身邊的男子說道。

「哈?你當我是救火隊員嗎?」男人似乎很不情願:「拜託,騙師可不是什麼被使喚來使喚去,因為你的隨心所欲就無所不能的職業啊——」

「你·能·做·到·吧?」

「能是能啦,不過完全沒有那個必要,而且…….」

「快點去做!」女警似乎生氣了。雖然她的身高連這個男人的脖子都不到,但是這傢伙卻似乎完全沒有辦法,只好言聽計從的——

火焰熄滅了。

不。不僅僅是火焰熄滅了。應該說是整個公寓都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彷彿大火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幾乎是完全懵掉的看著眼前發生的奇蹟——「欺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工作啊。就算是我,欺騙整個大樓的火焰也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活動——正義小姐,這下你滿意了吧?這次的教訓就是真是不能多管閑事啊…….」

「你怎麼這麼多廢話,明天早上還想不想吃飯了!」

兩個人就這樣離開了。彷彿就像路過的假面騎士一樣。

我目送了這兩個人從我的身邊遠去之後,然後看向了我的懷中——是她。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女高中生般的身高,帶著短裙的制服——

「哎呀?客人?我怎麼……在這裡?」

我長長的,長長的舒了一口,然後兩眼一抹黑的倒在了那裡。

——————————————————————————————————————

我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沉重的打著哈欠。

距離那場火災大概已經有半個月了吧。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大火突然熄滅,公寓煥然一新這種事情現在已經變成都市怪談流傳在這座城市裡面了吧?真是希望不要產生新的怪異啊。我頂著九十點鐘的月亮疲勞的走在加班回家的路上。

不過幸好一切都已經恢復了正常。

「歡迎光臨啊。客人。今天——」

「照舊吧。照舊。牌子怎麼還沒有掛上啊。」

「不好意思,忘記了呢,不過明天——」

「不用接著說了——真是的。我實在是不應該問啊。」

「不過。客人你為什麼還要來呢?不是說……不希望闖入別人的生活里嗎?」

「也許吧。但是……這座城市裡面,孤獨的人太多了。無論是這座城市還是這間公寓都一樣。雖然品嘗的是他人的情感……但是,要是能夠嘗到他人的絕望,然後在別人最絕望的時候拉別人一把,我想,很多事都會有所不同吧。反正你也不會去干涉別人——那這座公寓的心理輔導員的工作,就讓我來做吧。」

「因為自己的孤獨,所以不希望別人孤獨嗎。」店長又一次笑了,不過,這一次已經不是那商業性的笑容了,而是帶著真情實感的微笑——「不愧是客人你呢。」

我看著她回身走向廚房。不知道今天為我呈上的會是誰的怎樣的情感呢?我能夠幫助他嗎?這座孤獨的公寓,孤獨的城市——我能改變嗎?

誰知道呢。

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喂喂。是不是差了點什麼啊。」

「哎?」店長回過頭來:「客人想跳舞嗎?」

「不。不是,好像是自我介紹什麼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為什麼呢?單純的喜歡看她彎下身子拉起裙子的樣子嗎——

不過她還是那麼做了,彎下身子,拉起裙子,帶著爽朗的笑容,做著幾百年沒人用的宮廷禮帶著似乎和這家奇怪的餐廳名字完全不一樣的語氣說出來了——

「——歡迎光臨,絕望餐廳!」

————————————————————————————————————————

十篇計劃中的第三篇。擦我怎麼越寫越長了.......

這次的靈感來自於絕望先生。日推推薦了《絕望餐廳》,於是我就這麼寫了......感覺最近寫的東西都是來自於網易雲音樂,好謎啊。

封面是教主。說來可符香小姐其實也是我非常喜歡的類型呢。

不過本來是打算寫十篇不同的故事的,但是從現在看來這十篇大概都是同一個世界觀了吧?總感覺女警和騙子的組合非常有趣,於是他們就又出場了。希望不要有人看不明白吧(笑)

總而言之,各位請繼續支持哦。順便總感覺寫的越來越多了......下一篇字數要不要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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