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七十六節——活下去

寒毛倒豎，心神大亂，楚謳猛地轉身，又驚又恐。

這聲音他當然不會忘記，下意識地眉心顯出黑點，旋轉扭曲，黑線如玄蛇游草。

但一隻金黃色的爪子輕輕點在他的眉心，身形縮到只有靈蛇大小的真龍淡淡道：「這種虛幻的狀態有什麼意義？真正的強者，要識見本心。」

第二態還沒出來便被逼回，楚謳只覺身體都不再受自己控制，手足發軟。他勉強出聲：「您，您有什麼事情？」

真龍微微轉動金黃色的眸子，曾充斥龍眸的赤紅已消散無蹤：「我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但怎麼這麼廢？」

楚謳扯了扯嘴角，不知該哭該笑。

真龍上下打量著他：「這是你第二次進蒼湖了。」

蒼湖？楚謳心生疑惑，隨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荷花池。

感受到真龍似乎並無惡意，好像已從瘋狂狀態中清醒，楚謳也慢慢平復了心鏡，恢復思考。

蘇容所謂的蘇家祖宅，完全是謊言。這處荷花池，不僅不是轟平建築、轟凹地形造成的，恰恰相反，是將真龍的容身之湖，生生壓成了小池。

但無論哪種，都是楚謳無法想像的偉力。

荷花池楚謳一共只入水過兩次，第一次，便是那次救書墜池。也是從那之後，自己開始了第二態的進化。

如今看來，一切都有節點。那次入水也在這位真龍眼中，自己突然開始的進化，莫非與他有關？

真龍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他又道：「想不到第一次隨手激化了一下你的潛能，第二次你竟直接過來拿走了天神石板。」

楚謳心中一緊，慌道：「我也是受人矇騙，實在不知情。」

他慌亂不已，突然又伸手入懷：「我這就還給您。」

可尋摸一陣，卻哪裡還有那塊青石板的蹤影？

那塊青石板，竟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古神的東西，怎可能顯在如今的規則中，自然是一出蒼湖便被同化了。」真龍長須微搖，「改天換地，又一紀呵！」

不知是否錯覺，楚謳竟似在那金黃龍眸中看到一絲嘲諷，只一閃而過。

「那塊青…天神石板。」許是真龍的狀態太過溫和，楚謳漸漸消除了恐慌，對歷史的好奇心又起來了，「很重要嗎？」

「重要嗎？」真龍在空中懸停：「曾經很重要。如今，還不如一塊廢石。」

「若不是藉助了本座一位老朋友的力量，能封住本座這麼久？」真龍狀態平靜，但龍牙摩擦的聲音仍顯出一絲刻骨的恨意。

「那塊石板原來是封印您的，如此說來，晚輩倒是幫了您。」楚謳越說越心虛，聲音越低，禁不住瞟了一眼真龍的腹部。

那處蘇容留下來的刀口，在體型縮小的真龍身上只剩細細一道痕迹。

真龍順著楚謳的目光掃了一眼，聲音卻沒有多少波動：「不過是一個自作聰明的小輩。也不想想，憑他能承住那顆瘋龍珠？他要，給他便是。否則，本座一成的實力便足以碾死他。」

可你明明當時已經失去了理智，哪裡會留力？楚謳在心裡嘀咕，不敢說出聲來。

真龍或許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誇張，高傲地補充道：「當然，本座當時的實力只剩半成。」

「那您現在呢？」楚謳好奇問道。

真龍抬起龍頭，定定看著青鳥廣場的方向，若有所思道：「那裡剛剛發生過非常激烈的戰鬥。」

是啊，按青侯所言，他殺死了前來進襲的鷹厲公。他是怎麼做到的？

楚謳的心情瞬間激蕩起來，好一陣才平復。

看著一直維持著若有所思狀態的真龍，他緩聲問道：「您開始問我，想報仇嗎？」

真龍像是被從思考狀態中拉出，金黃色的龍眸定定看著楚謳：「所以你的答案呢？」

那個欺騙他，陷他於死地的男人。

那個愚弄他，踐踏他情感的男人。

那個玩弄友情，漠視生命，無故殺了胡可的男人。

楚謳想不想殺了蘇容？

想。

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想要殺人的衝動。

可是，殺得了嗎？

那個一刀殺死胡可，一刀捅穿龍腹的男人。

那一刀的兇狠慘厲，即使是在回憶的畫面中，都足以刺痛心神。

楚謳整個人都彷彿在戰慄，非止於肌肉，也非止於靈魂。

他知道自己在恐懼。

這是生物的本能，是靈魂的退縮。

他咬了咬牙，任由冷汗滴落。

「我想。」他說。

「我能幫你。不過，在此之前。」真龍輕輕抬爪，指尖點在楚謳的腕錶上：「我得先幫你解決一下這個小玩意。」

帝國公民，自出生起就會佩戴腕錶。這是身份的證明、通訊的工具、甚至於查閱資料、支付……涉及生活方方面面。

它是一種生活習慣，是一種不經意卻難以取代的東西。

楚謳下意識縮手，卻哪裡追得上真龍的動作，

龍鬚輕搖，真龍嗤笑道：「放心，只是布了一道幻術，遮住某些目光而已，不會毀掉它。」

手腕輕擰，腕錶一如既往的牢牢貼覆，看不出絲毫變化。但楚謳的心中，卻驟然有了一絲輕鬆感。好像掙脫了什麼，靈魂深處一陣舒坦。

他的腦海中本是黑暗深沉，現出水鏡時，才得映射光明。而此時竟不知是何處落下的一縷光，在腦海中發出朦朦朧朧的亮。

而這光固定於此，似已不準備消散。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它顯得孤獨又倔強。

而楚謳只覺大腦一清，思路莫名清晰了許多。

他看著真龍，「那我需要付出什麼？」

清亮黑眸與金黃龍眸對視。

真龍一擺尾，直直撞向楚謳的胸口！

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在空中遊動著的、靈蛇大小的真龍，便已消失不見。

撞進了他的胸膛。

真龍的聲音縹緲而遙遠。

只有三個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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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情何以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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