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有夢想的豬

一頭大花豬雙目無神地躺在乾草堆上，露出兩排乳頭。

五隻小豬頭挨著頭，並排趴著，各自含著一個飯碗進食。

在豬欄里，有一隻特立獨行的小白豬，他靠在欄杆上，一動不動，豬眼只看著窗外的月光。

「六皮。」大花豬終於回過神來，疲憊地掃了一眼小白豬：「來吃飯。」

她有六個孩子，分別是大皮到六皮。還有一個小皮，沒能活下來，每每想到此，大花都忍不住想落淚。

小白豬哼哼唧唧的半天，一動不動。

「你說啥？」大花有些不耐煩了。

「媽。」小白豬不情願地開口：「我不想整天這麼吃了睡睡了吃了。」

大花嘆了口氣：「你在吃和睡中間，不還有拉和撒么？」

「媽！」小白豬急了，悶聲道：「我是一隻有夢想的豬！」

「你有什麼夢想啊？」大花頭疼不已，「來，過來邊吃飯邊說。」

小白豬想要拒絕，但肚子一陣咕咕的亂叫。他衡量了兩三個剎那，只能極不情願地往前蹭了幾步，又蹭了幾步，終於擠到哥哥們旁邊，含住了自己的飯碗。

他一邊吃奶，一邊含糊說道：「我覺得整天吃喝拉撒太蠢了，一點追求也沒有。」

感受到哥哥們扭過來的眼神，六皮敏銳的閉了嘴。

「豬最大的追求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嗎？」大花想了想，決定還是輔導一下這個傻孩子：「你難道還想飛天不成？」

「對啊！」小白豬眼睛一亮，連奶也忘了吃，激動道：「我想飛起來，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我想飛高一點，看看月亮上是什麼樣子。」

「還真敢想！」大花歪了歪頭：「這麼著吧，我給你講個故事。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小哥哥，他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豬。他也成天看著月亮，說想去那裡看看。」

「後來呢？」小白豬飽含興趣地問。

大花嘆了口氣：「後來我再也沒有看到過他。」

「醒醒吧。」小白豬旁邊的五皮悶聲道：「龍生下來就會飛，鳳也是。豬生下來就只會吃，你也是。」

三皮搭腔道：「還是五皮想得明白。」

幾個哥哥接連點頭附議。

「滾犢子吧！」大花猛地將幾個兒子踹開，憤憤道：「你們這是瞧不起你們老媽，還是瞧不起你們自己？」

她站起來，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你怎麼看？」

小白豬眼裡的神采一點都沒有減弱，「你認識的那個小哥哥，說不定正在月亮上玩呢！所以媽媽你當然見不到他了。」

大花走前一步，靠近小白豬，聲音竟變得溫柔起來：「那個小哥哥啊。他和我見過的所有的豬都不一樣。他知道很多很多，他了解外面的世界。他告訴我，野豬可搏獅虎，而家豬呢？連只狗都打不過。」

「哎哎哎！」拴在豬欄旁邊防賊的大黃狗不滿地吠了起來：「教育孩子歸教育孩子哈，拿誰打比方呢？」

大花不理他，輕輕地用頭蹭著小白豬：「如果你一直只能靠人養著，最後就只能任人宰割，這是家豬和野豬的區別。」

大黃狗也跟著低落了：「任人宰割也不止是豬的宿命。」

大花繼續道：「但是他告訴我，即使任人宰割是豬的宿命，當他變成了豬，這種宿命就要改變！」

小白豬抬起頭，眸里的光一下子亮堂起來。

「你如果有夢想，那你就去努力。而不是在這裡哼哼唧唧，自怨自艾。你哼哼唧唧有什麼用？老媽養活你就已經費盡全力了。老媽自己都沒辦法飛起來，又能拿什麼幫你飛？」大花認真道：「你想要飛，可以，自己去努力。」

小白豬站直了身體。認認真真地看著大花：「媽媽，六皮知道了。六皮一定會努力的。」

大花咧著嘴，並不好看的笑了起來。她抖了抖身體，像要甩脫所有的疲憊，甩掉所有生活給她的倦怠。

她後足刨地，瘋狂地奔跑了起來，側身狠狠撞在了豬欄上！

豬欄輕輕一晃。

她後撤幾步，再次發起了衝鋒。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豬欄轟然倒地。

大花輕輕地趴在地上，側身的肉都積上了淤血。她輕輕地蹭了蹭小白豬：「孩子，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這是媽媽唯一能為你做的。

小白豬親了一下媽媽，轉身走出了豬欄。

「等等。」大花忽然叫住了小白豬。

「如果有一天，你在月亮上見到媽媽的小哥哥，你就告訴他……」大花想了想，輕聲道：「算了，不用了。如果你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媽媽就已經非常滿足了。」

小白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邁開四蹄，自由地向著遠方奔跑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負責看守豬圈的大黃狗一聲不吭。

或許不是所有人都有追求自由的勇氣，但誰不嚮往自由呢？

大花豬重新躺在了乾草堆上，幾個孩子仍然湊過來吃奶，但她已沉沉睡去了。

睡夢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問她：「你那個小哥哥，真有那麼厲害么？」

「當然咯。」大花少女般的回道。

那個聲音沉默了一陣，沙啞道：「但他一直在逃避，不是么？」

大花堅定回道：「不，他沒有逃避，他比誰都努力。我相信他會成功的。」

良久，那個聲音道：「謝謝你。」

大花遲疑道：「你說，是不是無論怎麼努力。豬也不可能飛起來？」

「當然不是。」那個聲音回答道：「你看。」

她於是看到一望無際的平地上，六皮撒開四蹄飛快地奔跑著，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的脊背慢慢凸起，竟生出來一對巨大的翅膀！而後振動幾下，便已飛上了天空！

在無盡自在的天空上，這隻飛豬展翅翱翔。

大花挪了挪身體，發出一聲輕微的夢囈：「謝謝你，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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